正文卷 138 文 / 邢嘉儀
「爸,對不起,原諒我又一次不告而別了。」儘管知道慕楚克瞭解一切緣由,她還是自愧難當。
慕楚克瞧了眼四周,褶皺的臉上散著心疼,張開有些沙啞的嗓子,問:「你……和那位先生真的在一起了?」
質疑的聲音裡是不相信,他臉上的堂皇更像是在詢問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也是,她曾和莫錦天那麼恩愛的出現在他面前,現如今分道揚鑣,他心裡存留疑問也是正常的。
涼歌忽然結舌,想要說是,但又不願意當著自己的父親說違心的答案。
儘管這個父親成了自己的舅舅……
其實在她心底一直是有疑問的,因為那**和徐璟茹那個纏綿的吻……儘管那是表達親密的一種體現,可那樣的行為更像是久別重逢後的戀人。
她幽幽的望著曾經像神一般敬仰的男人,忽然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陌生。
「做了媽媽後才知道養育一個孩子多麼不容易,所以爸……四個月就斷了奶的我一定讓您費了不少心吧。」那個最親切的稱呼竟然在她喉頭裡哽塞了,就連深有感觸的話說起來都帶些諷刺的意味。
慕楚克沒有告訴她的真相從旁人嘴裡得知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她連證實的機會都沒有。
果不其然,慕楚克神色有一絲複雜的變化,眼眸裡匯滿了心疼。
「你好些時間沒有來見爸爸,我以為你是太忙了,要不是最近從玲媛口中得知你的近況,爸估計一直蒙在鼓裡。」慕楚克後知後覺的話語裡充滿懊惱,他晦暗的眸子裡忽然燃起一股火焰,有種豁出去的意思,「涼歌,爸太糊塗,讓你受苦了。」
涼歌不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完全理解為她是為隱瞞她身世的事而生歉疚,心裡劃過一股薄涼後,體諒他,「您把我撫養這麼大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父女一場,別說這些。」
她盈盈的柔波裡有水霧繚繞,稍不注意就要落下淚來,她強壓著心頭的辛酸,故作無恙,「養兒方知父母恩,以前我老惹您生氣,若要計較,還是女兒不對。」
面對說話與自己別外客氣的女兒,慕楚克心裡有一抹難過,遂問,「是不是你舅媽給你說什麼了?」
他竟然主動提及了徐璟茹。
涼歌抬眼看了下他,憔悴的面容讓她實在問不出口,心裡狐疑,難不成蘇玲媛沒有告訴她為什麼會離開莫錦天?
「我和錦天離婚了。」涼歌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慕楚克一臉駭然,繼續問,「為什麼?你們倆不是好端端的嗎?」
他臉上的震驚一點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可是涼歌不明白,這件事他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反過來問她呢?
提到莫錦天,涼歌身體裡的所有力氣彷彿被抽乾了般,眼神了無神氣,一臉的萎靡不振,弱弱地說,「感情也有過期的時候,加上我們身份地位懸殊,遲早都會分開的。」
既然慕楚克不說,她又何必把那件事明朗化。
那樣的關係讓她每每想到身體裡都會一陣發出一個戰慄,背脊深冷,心裡更是一陣添堵。
曾經美好的一切她都不敢去懷想,只是那個人總是往她的心裡鑽,她只有抱著罪惡感的去偷偷想念,從不敢憶起兩個人合為一體的抵死纏綿。
一旦被慕楚克知道念槿是莫錦天的孩子,他極有可能讓她把那個孩子給莫錦天送回去,要麼叫她離開得遠遠的。
徐璟茹聲稱是她的母親,卻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逼迫她離開,這樣的寒涼,她不想再品嚐第二次。
「真的是這樣?」慕楚克仍舊不信,想到那日對徐璟茹說的話,又忍不住對涼歌說一次,「有時候命運就是捉弄人,以為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偏偏走在了一起,上一世的恩恩怨怨,我多想要一併包攬,卻發現一環連一環,所謂的幫助對你們只能是殘忍的傷害。」
他語氣裡全是無奈的歎息,那種妥協是涼歌很少見到的。
被病痛折磨了這麼多年,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哀歎,而是默默的承受病魔所帶給的苦痛,把為人處世講給她,一直是一個攜著光芒的父親,可是現在,他憔悴得厲害,消瘦得像是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刮倒,眼裡的晦澀好似明朗的希望被蒙上了灰塵。
涼歌眼底掀起一股好奇,想要張口問問當年的事情,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只好寬他的心,「您不是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所以爸,活輕鬆點。」
慕楚克臉上的褶皺很深,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但還是勉為其難的應了她,「只要你過得好,爸就放心了。」
他說完,又掃了眼四周,估計是覺得居住環境還可以吧,所以也就放心了不少。
兩人從臥室裡出來後,東方睿正抱著念槿在客廳走來走去,吳媽估計在廚房做飯,偌大的房子除了念槿咿咿呀呀的聲音,沒有任何動靜,倒是東方睿見兩人出來,熱呵呵的迎上來,笑著說,「涼涼,這丫頭可真聰明,竟然會咿咿呀呀了。」
涼歌雙頰一紅,偷偷的看了眼慕楚克,趕忙走過去,把孩子抱進自己懷裡,眼裡露出一抹開心,順著那話誇獎念槿,「這孩子一點也不吵鬧,真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都說女兒黏父親,這孩子怎麼反著來,晚上一到我懷裡就哭,和你說不吵也不鬧,果真是親媽!」東方睿抱怨的腔調裡有著認命的無奈。
涼歌稍不注意就漏了嘴,當即回一句,「你本來就不是她爸!」
話一說完,涼歌便有種咬舌自盡的衝動。
她原本想要將錯就錯下去,這會兒自己大聲聲辯,慕楚克一定知道了什麼。
「也是。」東方睿有些尷尬的刮了刮鼻尖,把注意力轉移到一直站在涼歌對面的慕楚克,熱情的招呼道,「伯父,這邊坐,我去給您老人家泡杯茶。」
「不用了,錦天送我過來的,怕他等急了。」慕楚克聲音平淡,推辭的言語裡別有用心。
「莫錦天?」東方睿臉上的愕然不少於涼歌,難以置信的看著涼歌,誤以為她已經知道。
涼歌同樣表示疑惑,向著慕楚克確認,「您是說,是他送您來這裡?」
她心裡亂糟糟的,說不出悲喜。
「是啊,他不放心我一個人來,所以就主動送我來這裡。」慕楚克不做迴避的回答,儼然沒有細察到東方睿臉上的悵然。
涼歌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惶恐不安的說,「他怎麼知道我的住處?」
問完以後,她才反應過來。
上一次蘇玲媛找到她,已然是知道了她所住的地方,只是讓她覺得蹊蹺的是,蘇玲媛為什麼會告訴慕楚克有關於她的事。
她不是恨不得這件事永遠沒人知道嗎?
難道是她和白璐之間耍的手段?
上一次就是她掉以輕心,才會讓孩子提前一周出生……她心有餘悸的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漠不關己的說,「他送您來是出於對您的尊重,和我無關。」
慕楚克故意提出來,一定有他的想法,若是涼歌反應強烈,很有可能成為他們有目的而來的掣肘,她必須要保護好念槿,也讓自己的心歸於平靜。
慕楚克又是一臉駭然,為難的神色在臉上越發濃厚,幾乎苦口婆心的對她說,「涼歌,你是爸的女兒,你心裡想什麼,爸雖然不全部瞭解,但你心裡還愛著錦天,對不對?」
涼歌臉色一怔,有種被人說中心事的惶急,她連忙否認,「不愛了,已經不愛了……」
她沒有慌亂,只是說完這句話,心裡就出現星星點點的斑斕,那種感覺很微妙,卻是無聲無息的疼痛。
她不習慣撒謊,所以說完這句話,表情是一片慘然。
「剛剛說孩子不是這位先生的,那……是錦天的?」終於提到了問題所在,那種質疑聲像是一顆炸彈,炸亂了涼歌的思維。
「誰說不是!」涼歌強調的說,血紅著眼,又一次聲辯,把自己說得很不濟,「因為我婚內出軌,所以我才急匆匆的離開,您的女兒這麼令人失望,你滿意了吧?」
不光是慕楚克一臉震愕,就連東方睿也是一副難以想像的樣子。
他始終不明白涼歌為什麼不願意承認自己還愛著莫錦天,明明有和好的機會,她卻固執的去撇開和那人的關係。
究竟多大的仇怨讓她如此愛到憎恨?
「伯父,您身體還沒有康復完全,千萬不要動怒。」東方睿擔心慕楚克對涼歌發脾氣,連忙出聲安慰,卻沒想到招來慕楚克一頓數落。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彬彬有禮的孩子,竟沒想到做出如此令人不恥的事!」慕楚克把矛頭轉向東方睿,氣怒的聲音裡混雜著難過。
涼歌深長的睫毛微顫,眼裡閃動著疑問,既然他已經知道徐璟茹是莫錦天的舅媽,那自然也明白她和莫錦天之間的血緣關係,為什麼還要那麼憤怒的替莫錦天打抱不平呢?
她這樣的謊話本身對東方睿就是一種不公平,所以不願讓他遭受不必要的責怪,出聲阻攔,「這是我的事,與他無關,你要數落就數落我好了。」
她沉下臉,語氣裡全是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