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87 文 / 邢嘉儀
東方睿輕車熟路，一臉的雲淡風輕，特別是那明媚的笑容，好像在他的世界裡不曾有過煩惱般。
趁空，涼歌事先給金菲兒發了條短信，讓她有個思想準備，要是到時候她見她這副打扮，身邊還有個混血兒美男子，豈不又會像初次見到莫錦天那般問個不停。
她沒有去過林俊家，以前聚會的地方都是金菲兒租住的房子裡，而且聽金菲兒形容過林俊家的富裕，想到上次蒲秀琴凶神惡煞的樣子，她心裡不免騰起了一抹擔憂。
她側頭看了眼東方睿，坐立不安間，眉頭皺的很深，總覺得這人一會兒大度，一會兒小家子氣。
若不是在他家說什麼這衣服有人穿證明有價值，她才不會聽他的話呢，哪怕穿她那身半干的衣服。
「如果你說的地址沒錯，應該是這吧？」東方睿熄掉引擎，指著靠馬路邊的別緻小白樓說到。
陽光照在白牆上，鮮亮扎眼。
她也不太確定，正尋思著給金菲兒打電話，手機突然猛烈震動。
屏幕上閃動的名字，讓她眼眸一震，她如同做賊心虛般立馬把電話掛斷。
剛才開機後，短信就接踵而來，全是莫錦天發來的，雖然內心激動連連，但想到白璐，她抑制住那股想要翻開來看的衝動，故作鎮定的給金菲兒發了一條短信，這會兒又電話如密雨般接連而至，她竟手忙心亂的掛斷。
無奈之下，她只好轉臉對東方睿說，「能不能借用下您的電話？」
「可以啊！」東方睿爽快答應，把那台幾乎全球限量版的手機遞給涼歌。
光滑的觸感竟是陌生的感覺，而且語言設立還是英語，好在她還有點基礎，撥通金菲兒的號碼。
電話剛響兩聲，只聽金菲兒站在白樓前的樓梯上喊道，「涼歌！」
她有段時間沒見到金菲兒了，第一眼看去，便覺得她整個人微微發福，隆起的腹部更讓她行走起來有些笨重。
她把手機還給東方睿，很是認真的說：「我馬上去換衣服，然後還給你。」
這話聽起來好似賭氣，從她那一本正經的表情裡，更看出她的滿不在乎。
東方睿唇邊揚起一抹複雜的笑，極具西方神韻的深邃眼眸溫潤著笑意。
身後的傭人拿了件厚外套跑出來，著急道：「夫人，您怎麼不穿外套就出來了呢，要是被太太瞧見，又要被罵了。」乖巧的小女孩皺眉說完，慌忙把外套披在一臉欣喜的金菲兒身上。
涼歌這才注意金菲兒穿得單薄，跟著贊同，「你呀你，做媽媽的人了，還是這麼貿貿然！」
金菲兒不以為意的笑笑，「我這不是高興嘛！」
被她的理由堵得無話說，涼歌只好用手摸著她的腹部，感受著腹中生命的神奇。
「這孩子最近老踢我，估計是知道她乾媽要來看他，高興壞了！」因為懷孕，金菲兒整張臉都有些浮腫，可那笑意，如同今日的天氣，明朗的讓人見了分外歡喜。
「是嗎？」涼歌樂呵呵的笑，俯下身，側耳傾聽。
「涼歌，你怎麼這身打扮？」開心之餘，金菲兒注意到涼歌身上的衣服，一臉驚惑。
被她這麼一問，涼歌才回過神，回頭瞧了眼坐在車裡的東方睿，才難為情的說：「這身衣服是借別人的，我來找你就是想換件衣服，好還給人家。」
她眉宇間的不自然讓金菲兒看出了端倪，再看了眼那輛陌生的車子，問：「難怪錦天昨晚上打電話來問你在哪？」
「錦天打電話給你了？」涼歌一臉驚詫，緊張的小臉兒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惶恐。
金菲兒點頭，「今早上還打過電話呢，我當時還奇怪來著，直到你剛發了條短信給我，我才告訴他你要來我這兒，沒想到你真的一夜不歸！」
金菲兒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又神神秘秘的問，「涼歌，你別告訴我，你變心了！」
一向八卦的金菲兒聲音再小，但情緒一上來，分貝自是大了些。
站在她身後的傭人也跟著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一身裝扮奇特的涼歌。
被金菲兒的話攪得五味雜陳，她心裡只有一個聲音，莫錦天知道她在金菲兒這裡，如果只是良心上過不去一個關心就算了，要是現在趕過來，她該如何面對？
畢竟她還沒有勇氣告訴金菲兒那天在機場看到的一切。
以金菲兒的脾氣，準會和白璐撕破臉。
「菲兒，你先別說話，先帶我去換身衣服吧。」她不想東方睿久等，暫時把那些煩惱拋在腦後。
「涼歌！」她話音剛落，一聲緊切的呼喊嚇得她背脊一顫。
莫錦天！他來了……
那聲緊張的呼喊，喚起她猝不及防的震驚，她表情木訥，那聲音如同有點穴的功力，竟讓她遲遲回不過神來。
金菲兒推晃她身子，在她耳邊激動的叫囂，「慕涼歌，發什麼愣，錦天來接你了！」
或許在金菲兒眼裡，小倆口是鬧了彆扭，所以見莫錦天來接她，金菲兒幾乎替她歡呼起來。
失焦的眼神恢復如常，高大的身影已經站在她跟前，不作任何言語，不顧外人在旁，將她用力的攬入懷抱。
即便是深愛之人的懷抱，她沒有了往常的溫暖，除了鼻尖的陣陣泛酸，還有心裡的強烈排斥外，她沒有任何感動的情緒。
「涼歌，你嚇壞我了……」他在她耳邊用一種失而復得般的暗喜低迷的說。
涼歌淚眼迷離，隱約間，發現東方睿正雙手放在褲兜，身子斜倚在車上，如同觀賞般看向這邊。
她抹了抹眼淚，從莫錦天懷中退了出來，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
「呃……錦天啊，我先帶涼歌上樓換件衣服，你在這兒等著。」金菲兒看出涼歌臉上的不歡快，忙打岔。
莫錦天這才注意到涼歌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還是點了點頭。
涼歌看了眼東方睿，抱歉油生在眼底，因為距離的關係，她什麼也沒說，跟著金菲兒進了小白樓，從頭至尾沒有正眼瞧過莫錦天。
「我千盼萬盼的把你盼來，沒想到你這副樣兒，把眼淚給我擦了，等下林俊媽看見，又該無中生有了！」金菲兒拉著涼歌往臥室走，途經大廳，拿出紙巾提醒她。
涼歌聽話的擦乾眼淚，無辜的說：「我才沒哭，陽光刺眼而已。」
她嘴上逞能，心裡卻酸酸的。
金菲兒沒說話，給她一記白眼。
來到臥室，金菲兒拿出一件嶄新的韓版風衣，清淡的天藍色，是她喜歡的顏色。
「這件衣服因為懷孕一直沒穿過，你穿一定好看！」金菲兒在旁邊笑著說道。
衣服如金菲兒所說，很合身，她唇邊露出一抹笑，懷念的說，「小時候咱倆的衣服經常換來穿，每週都有不同的衣服穿，現在想來，多珍貴的回憶。」
「可不是，你家有個比後媽還惡毒的親媽，我家有個天天想著給我吃毒蘋果的後媽，咱倆打小就命苦！」金菲兒跟著歎了聲氣，又轉悲為喜的說，「不過幸運的是，咱倆都找了個好老公！」
涼歌臉上的笑突然淡去，用手拍了拍精神不佳的臉，內心湧滿苦味。
「你別和錦天耍性子，他來接你已經算是認錯了，夫妻之間哪能沒有矛盾，你呀，現在還沒有孩子，所以成天胡思亂想，等有了孩子，他就不那麼重要了！」見她站在鏡子前發呆，金菲兒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涼歌展露一抹笑，看著思想越發成熟的金菲兒，說：「你好好的就好。」
聽金菲兒說蒲秀琴打夜麻將到凌晨，這會兒正在補覺，所以她便沒有打算去問聲好，畢竟這次來得匆忙。
金菲兒剛送涼歌走到門口，莫錦天便緊張迎過來，作勢要牽涼歌的手，卻被她快速躲開，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眼莫錦天，隨後再轉頭催金菲兒回屋。
看出兩人之間的彆扭，金菲兒只好朝莫錦天點了點頭便回了房間。
金菲兒一進門，涼歌便繞開莫錦天，快步跑下層層階梯。
莫錦天擔心她摔倒，在身後緊跟，嘴上不停的提醒她慢點。
東方睿一直維持著剛才的那個姿勢，見涼歌朝他走去，他才站直了身體，好看的眼睛因為陽光的照耀而瞇成一條線。
「衣服還給你。」涼歌用雙手把衣服遞到東方睿面前，微微埋首，鄭重的姿態如同向國王敬獻寶物。
東方睿沒有接，雙眉一挑，煞有興趣的問：「你背後的人是誰？」
涼歌掉轉頭，看了眼莫錦天，皺著眉，「這是我的事，謝謝你昨晚的收留，還有這件衣服。」
她一時嘴快，說漏了嘴，心虛之間，很想看看此時的莫錦天是什麼樣的表情，但轉念一想，他心裡一直裝著白璐，現在思念的人回來，哪會對她這些話產生醋意。
「這人一直糾纏著你，叫我怎麼放心把你放在這。」東方睿上前，把涼歌攬在身後，挑釁的目光看向一臉冷峻的莫錦天。
天吶，這人愛心又氾濫了。
「喂，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快走吧！」涼歌擔心東方睿觸怒莫錦天，忙把他往車的方向拉。
兩人的拉扯間，莫錦天內心已經酸味翻騰，但有了上次的教訓後，莫錦天不再那麼衝動，而是沉聲說：「我是涼歌的丈夫，謝謝你照顧她。」
雖然道謝的語氣冷冰冰的，但從莫錦天的口中出來已是難得。
拉扯的兩人幾乎同時表現出震驚。
他竟然還認同他倆的夫妻關係？涼歌難以置信，疑惑的目光在他俊冷的臉上流連。
東方睿瞇起眼，唇角蠕動，想要說什麼，但從兩人深情的對視間，最終選擇了沉默。
「謝謝你。」涼歌把那套衣服遞到他面前，低聲道謝。
東方睿看了眼衣服，又看著一臉哀傷的涼歌，不顧莫錦天在旁，撫了撫她光潔的額頭，「我並沒有打算要回這件衣服的意思，只不過想以此為藉口，看你安全抵家。」
他的指尖輕輕柔柔，涼歌躲開，徒留他的手停留在半空。
但聽了他的話，涼歌滿臉震驚。
看著自己騰空的手，東方睿苦澀笑笑，「看來我自作多情的把自己當作你的救命恩人了！」
涼歌蹙著眉，一時之間言語繚亂，只好用謝謝代替。
東方睿掃了眼站在一邊直至盯著涼歌的莫錦天，笑著打趣：「你的丈夫看上去高大帥氣，但昨晚把你丟在路邊，以後倘若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保不準沒這麼幸運了。」
「放心吧，以後再也不會了！」她絕冷一句，幾乎面無表情。
她的保證不為別的，而是不會再為了這個男人而傷心了，即便會心痛，但也不會選擇墮落的方式。
「你是好女孩，好好待自己，咱們有緣再見。」東方睿在她肩頭拍了拍，語氣輕柔。
涼歌晃神間，東方睿已經坐進了車子。
「你的衣服。」涼歌站在車邊，仍不忘要把衣服還給你。
「如果對我心存感激，就留著它。」說完，他便啟動車子，留給她一個陽光滿懷的笑。
車子開離視線，她眼裡盈著熱氣，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心緒萬千。
「涼歌……」莫錦天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眼裡的感動頓時冷卻。
她攥緊手中的衣服，向後退了兩步，言語制止他，「你別靠近我，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裡說吧。」
她的語氣和表情史無前例的冷漠，而且還生滿了厭惡。
莫錦天內心一痛，猩紅的眼看著她，因為一夜沒睡的他看起來很是疲憊，尋找了她整整一夜，幾乎發動了他所有的人脈，卻一無所獲，當接到金菲兒的電話，他馬不停蹄地趕來，竟面對她的一臉冷待。
他明白她心裡有氣，而且錯也在他。
「我們回家，好不好？」他實在不想站在林家的門前和她說這件事，所以千萬言語暫緩，懇求的語氣已經顛覆了往常的自己。
雖然這句話讓涼歌內心漣漪陣陣，但她還是遏制住那份想要投靠他懷抱的衝動，內心一個勁兒的提醒自己，他是白璐的，不是她慕涼歌的。
即便還愛他，她也不能自私的去影響別人的幸福。
「莫先生，請您清醒一點，白璐才是那個家的女主人，我慕涼歌只不過是一個臨時主人！」她心裡裹著氣，言語也變得不理智起來。
為什麼要生氣，她明明可以淡定到假裝不在乎的！
莫錦天眼眸吃痛，否認到：「她不是，你慕涼歌才是！」
他同樣激動，走上前，不顧涼歌連連後退，一把擁住她，喘著氣，說：「我該死，又讓你難過了一次，對不起涼歌，請相信我，我現在心裡只有你，沒有任何人！」
涼歌在他的懷裡拚命的掙扎著，對他那些甜言蜜語更是充耳不聞。
想到他為了一早趕去機場，竟謊稱去公司，想想就覺得可惡。
「你放開我！」感覺到他雙手放鬆了些，涼歌用力一推……「錦天！」緊隨著一聲驚呼和身體倒地的聲音嚇得涼歌小臉兒慘白如霜。
「你別嚇我，你快起來！」面對突然倒下的莫錦天，涼歌嚇得雙腿發軟，跪在他旁邊，不住地搖晃他。
很快，莫錦天嘴唇便發白起來，臉更是冰冷得驚人。
情急之下，涼歌只好給金菲兒打了個電話讓她下來幫忙，接著打了120。
醫院裡。
「菲兒，我不是故意推他的，我只是……」涼歌在醫院的迴廊上，嚇得說不出話來，豆大的眼淚不住地從眼眶裡湧出。
「涼歌，你放輕鬆，醫生在裡面呢，錦天會沒事的。」金菲兒握住涼歌冰冷的雙手，在旁輕聲安慰。
從莫錦天暈倒，她渾身的顫抖就沒有停止過，直到醫生出來，她才跑上去，緊張追問：「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取下口罩，溫和說道：「小姐別擔心，先生只是因睡眠不足而導致的暈厥。」
「謝謝……」聽了醫生的話，涼歌一顆緊張的心才稍稍輕鬆了一些，但還是不免自責，要不是她那一把，哪會讓莫錦天暈倒。
這時，林俊也趕來醫院，走過來，看了眼病房，問：「錦天沒事吧？」
「涼歌，你快進去看看錦天吧，我和林俊先回去，他媽迷信，硬說孕婦來醫院晦氣啥的……」金菲兒拉著涼歌的手，顯得為難。
涼歌隨即點點頭，又看了眼急匆匆趕過來的林俊，叮囑他，「照顧好菲兒。」
「涼歌，你放心吧。」林俊作勢就要拉走金菲兒。
涼歌轉身便準備往病房走，只聽到金菲兒氣怒一句，「你急什麼急，真要迷信，那以後孩子也別來醫院生！」
病房裡，消毒水味尖銳刺鼻，涼歌走到病床邊，看著沉睡的莫錦天，心痛得揪起了疙瘩。
她伸出手，在他憔悴蒼白的臉上觸摸，帶著複雜的心緒，還是貪戀的遊走。
莫錦天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涼歌寸步不離的照顧著，見他睜開眼沉默的看著自己，她心虛的埋下頭，隔了一會，才從唇齒間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莫錦天眼裡的那抹亮光在她這生疏的三個字後，驀地暗下去，有些失落的問：「難道我們之間只有這三個字可以表達嗎？」
要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他，他不覺得她哪裡有錯。
她抬起眼，固執地說：「要不是我推你，你也不會暈倒，所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