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85 文 / 邢嘉儀
他喃喃出聲,煙霧繚繞間,他迷頓的聲音被淹沒得模糊不清。
浴室裡的水聲停止,彼時,浴室門劃開,一身粉色浴袍的白璐赤腳走到莫錦天跟前,一手擦拭著滴水的頭髮,一手輕推了下莫錦天,很是奇怪的問:「從機場回來,你整個人就心不在焉?」
莫錦天表情凜冷,眉頭一直緊鎖,雖然以往冷沉慣了,但此刻,他除了心不在焉,整顆心都放在涼歌身上,對白璐的埋怨充耳不聞。
見他沒反應,白璐不死心,不顧頭髮還沾著水花,一下子坐進莫錦天的懷裡,雙手勾住他的脖頸,紅唇在他臉上猛力的啄了一口,嬌嗔道:「怎麼,還生氣呢?」
白璐以為莫錦天不搭理她是因為她執意出國的事,所以一臉討好的笑著。
她身上的濃郁香味攪得本就心神不寧的莫錦天心煩意亂,他伸手將她推開,低沉著嗓音道:「把頭髮吹乾吧。」而後,他雙手蒙著臉,試圖讓自己清醒般的抹了抹臉。
「好好好,你這小潔癖!」白璐好脾氣起身,用吹筒把濕發吹乾。
莫錦天坐在沙發上,尋思著要怎麼開口。
那一襲粉色浴袍,尤為扎眼,再次出現在莫錦天面前時,他內心說不出一陣急躁。
涼歌還在家等他,他不能待得太久,不然她會胡思亂想的。
「錦天,為什麼不直接帶我回錦園,我衣服都在那裡,換用起來也方便點。」白璐用手撥亂頭髮,粉色浴袍裝稱下,更顯嬌嬈性感。
莫錦天唇抿出一條直線,沉默了好一會才說:「白璐,我已經結婚了。」
他想了太多委婉的話,卻在出口的那一瞬間,直截了當,沒有半點解釋的意味。
坐在莫錦天對面的白璐剛還是一臉輕鬆的恣意表情,被莫錦天一句話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奢華的房間死水般靜寂。
沉默之後,莫錦天接著道:「因為你出國後,我遇到了涼歌,一開始我只想著利用她,以此來對付我母親的逼婚,但後來,我對她動了情,並且,這輩子都不會辜負她。」
白璐還沒有從震愕中回過神來,又聽見莫錦天堅定不移的決心。
面色慘白之下,她輕盈的發出一聲笑,嘲弄間,有幾分不置信,「你在編故事呢!」
幾個小時前才見過涼歌,她哪會相信莫錦天會見異思遷,而且喜歡的對象還是慕涼歌!
莫錦天眉頭一蹙,「信與不信在你,我只是把話說清楚,至於涼歌,她是無辜的,希望往後你不要成心為難她。」
他站起身,頎長的身子形如那些話裡的恢弘氣勢。
白璐冷哼一聲,望著他,很是受傷的說:「莫錦天,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半年多的時間,你就見異思遷,而且那人還是我的好姐妹!」
她質怒一聲,眼淚就崩然漩落。
莫錦天把視線別在一邊,冷冷的目光盯在那頂粉色帽子上,言語決絕:「我們之間只是絕佳的workingpartner,但,不適合做夫妻!」
白璐眼裡的眼淚瞬間冰凍,悵惘之中,不住搖頭,如打了敗仗般的失魂落魄,「不會的,我怎麼會輸給資歷平平的慕涼歌……」
莫錦天忽然閉眼,用極其冷寒的聲音道:「涼歌是個單純的女孩,如果你還想繼續和她做姐妹,那就放下這段情,不然,我是不會讓你有靠近她的機會!」
莫錦天說完這句話,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就要離開。
白璐聽到這樣冰冷的警示,像是發了瘋一般,快不過去,從身後抱住莫錦天,眼淚橫溢間,崩潰的嚎叫,「錦天,你不要這麼狠心,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我們的愛情,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了!」
莫錦天平靜如冰的臉上騰起一股煩惱,隨即,他把白璐緊擁的雙手掰開,轉身,不帶半點留戀的說,「曾經我也是這樣挽留你,可你什麼也聽不進去,有些感情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所以,你接受現實吧!」
雙手空空的白璐像是失掉了珍寶般,目光空洞,一顆心更是火燒得狂亂。
她從低聲啜泣到嚎啕大哭,幾乎痛不欲生。
莫錦天冷冷轉身,離去。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白璐幾乎拼盡全身力氣,不甘心的問:「她究竟哪點比我優秀?」
莫錦天本想直接走開,但為了讓白璐死心,頭也不回地冷冷回到:「我不在乎她優秀與否,我只知道她是我莫錦天的女人!」
一聲脆響的關門聲,如同斬斷兩人之間的所有過往般將曾經相戀過的兩人切割成兩個世界。
房間裡,溫馨,奢華,卻蓋不住那陣陣撕裂般的哭聲。
莫錦天從酒店出來,掏出手機撥打涼歌的電話,連續撥打了好多次均無人接聽,又打了幾次家裡的座機,一樣沒人接聽。
他驅車直奔錦園,一顆心因為給白璐交代清楚而輕鬆些許,但掛念涼歌,又不免擔心陣陣。
涼歌一直沿著路燈漫無目的的走著,冷風拍打在臉上,而後一陣尖銳的冷刺在臉上作疼,她眼裡已經沒了淚,目光空茫間,四下打量了番,發現路段幽靜,車輛稀少,這才警覺起來。
她轉身,準備沿路往回走,剛走兩步,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早上一起床就往機場趕,飯都來不及吃,因為悲傷,餓了一整天的她這會兒才有了飢餓的感覺。
她伸手按住如火燒的腹部,繼續堅持往前走。
她帶了錢,足夠打車用,所以暫緩了悲傷情緒,一心想要打車回去。
估計莫錦天今晚上是不會回錦園了吧,她這樣的想法一出,迅速被否定。
那裡有他和白璐的共同回憶,還有那些他不願丟棄的衣服,雖然後來扔掉,但現在想想,只不過是為了做做樣子吧,她才是介入他們之間的多餘。
淚婆娑在眼底,燈光迷離,在眼裡模糊的閃動。
她住了腳,頓時沒了力氣,不願動彈一下。
寒意在她四周設下埋伏,時不時來侵擾她一番,哭泣間,整個人冷得瑟瑟發抖,寒風中,披散的頭髮肆意撩起,蓬亂中帶著纖弱的唯美,特別是在燈影的斑斕下。
「嘀嘀嘀……」一陣連續不間斷的車笛聲喚起了涼歌的注意,車燈散發的光芒刺疼了她的淚眼,她用手擋住,適應過來後,才從地上站起來。
車主下車,走過來,扶起她,「這位小姐,站在路中央很危險。」
說完,將她拉開路段中央。
涼歌這才晃過神,鞠躬道謝。
「原來是你!」純淨的男聲帶著一絲驚異。
涼歌抬頭,隱光處,看不清男子的長相,但他的聲音,卻似曾聽過。
「我們認識嗎?」太久沒說話,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一雙眼神黯淡的沒有半點生氣。
「你不記得了?」眼前男子面露失落,繼而說到:「上次你拎著水果過馬路,被我差點撞到……現在想想,我依舊心有餘悸!」男子回憶說,面色露出幾分歉疚來。
經他這麼一提醒,涼歌才想起來,望著高出她很多的男子,「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讓您受驚了。」
說完,她便要繞開他。
「你要去哪?」男子依舊是一臉純朗的笑,雖然背著燈光,但他的笑特別醒目。
涼歌蹙了蹙眉,覺得素昧平生的人這麼熱情,頓時厭惡起來,「你如果與人搭訕慣了,大可求酒吧,別動不動就和人套熱乎!」
對於這種自恃長得好看,與人隨隨便便的男人,涼歌心頭不由得心起了厭憎,加之本就帶有情緒,說話的語氣自是不太客氣。
男子不怒反笑,伸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說:「這段路很難打到車,而且還是是通往我家的專屬道路,別說車,連人都很少出現。」
雖然不明白他言語裡的意思,但這有些強勢的話倒和莫錦天有幾分相似。
錦園也是,因為莫錦天喜好清靜,不許車輛通行,言外之意就是他買斷了那條路。
所以她每次出一趟門也得大動干戈的讓方浩送。
想到莫錦天,心裡的愁雲不經意間又疊加了一層。
「對不起,佔有了你的地盤,所以請你讓道,我馬上離開!」涼歌語氣不卑不亢,聽不出情緒卻十足的情緒化。
男子繼續笑著,眉目之間多了幾分耐性,「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送你一程。」
慕楚克一直教導她,不要總想著天上掉餡餅的事,雖然這不是餡兒餅,但很有可能是陷阱。
她瞪著他,不做思量便拒絕,「我不相信任何人的好都是純粹的!」
不管他出於什麼動機,亦或活雷鋒,她也不能輕信。
她那滿是戒備的表情讓男子心生挫敗感,「我遇到一些女孩都是爭先恐後坐我車,今天卻吃了個閉門羹。」
涼歌故意裝作沒聽見,繞開他就準備往回走。
剛走兩步,只聽背後的男子喊道:「要不你把我所有證件拿去吧,我要是心懷不軌,你可以報警啊!」
對於他喋喋不休,本就心氣不順的涼歌更是怒氣難治,頭也不回地說:「你要是再多說一句話,我馬上報警!」
她晃動自己的手機示威,喘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男子沒再做聲,她從步履平穩到步履匆匆,不顧飢餓困乏,匆匆往前走。
來到分岔路口,她才停了步,一時間不知道走哪一條,因為來時整個人思緒飄渺,哪記得路,加上她本就有路癡的毛病,這會兒陷入選擇的障礙中。
想起手機裡有導航儀,她掏出手機,發現手機因為沒電關機了。
期間不光是方浩打的電話,還有莫錦天的連環扣,雖然心很痛,很想沒志氣的去接,但她還是忍住了。
她能夠有勇氣說祝福的話,就應該要有勇氣去接受失敗。
如果莫錦天的前女友是她素不相識的女人,她或許會拉下尊嚴的問莫錦天有沒有愛過她,可是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喊了幾年的姐姐,當親人一般信賴的姐姐。
她連留戀的資格都沒有,何況搖尾乞憐般的去詢問那個答案。
愛與不愛,到頭來,他們才是最相愛的那一對。
越想越難過,越難過眼淚就不爭氣的下墜,那些甜蜜恩愛的場面像恥辱般的湧進眼簾,提醒她曾那麼的相信莫錦天,那麼如命般的愛過他。
好好的天,突然下起了雨,細密的雨絲打在頭上,卻帶著驚魂的冷。
涼歌抱著雙臂,抬起臉,輕微的雨絲落在臉上,如同她與莫錦天的愛情,溫溫柔柔,卻沒有溫度。
冬天難有大雨,涼歌沒打算避一下,靠江的邊上不時有幾家磚瓦房,估計是漁民們添置的,道路寬闊,無限冷清。
那男子說的不假,這條路段沒有車輛,更別說人影。
這樣也好,至少她是安全的。
飢餓感時不時干擾她,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冒起的一團熱汗,讓她整個人暈暈沉沉的,背脊和額頭佈滿了汗,她用手撫了撫額頭,整個人歪歪倒倒,連手都在顫抖。
從未有過的惶急感讓她止了步,她蹲下身,大口的喘氣,試圖減緩心底的難受。
汗水密集在臉龐,黏上她額上的淺發,因為難受,眼圈裡都閃動著淚花,背部的熱流如同電流般不住地躥升。
腳下的重力好像被濕漉的地面吸走了般,整個人沒有力氣的倒在地上。
微弱的意識被蔓下來的黑暗吞沒,直到徹底失去知覺。
錦園。
莫錦天回到家,偌大的別墅沒有一盞燈亮著,他滿心忐忑的在大廳裡,餐廳裡,廚房裡,臥室裡,客臥裡……幾乎尋遍了整座錦園,依舊沒有找到涼歌。
他按住狂跳的心房,努力平息心頭的不安,再次撥打涼歌的電話,卻聽來如宣佈死亡般的絕望聲音。
關機了!
可方浩明明告訴他已經接到涼歌?
他打電話給方浩,對方幾乎在一聲響後快速接起。
「少夫人呢!」他已經失去所有耐心,破聲質問。
額頭的汗水爬滿了臉,即便是在寒意陡峭的夜裡,因為心間的擔心,他急的渾身都在生汗。
電話那頭明顯的停頓了下,隨後才戰戰兢兢地說:「對不起boss,我擔心你責怪少夫人,所以才撒了個謊,我現在正在尋找她,您先別急,我有消息,立馬通知您!」
「你混蛋!」盛怒之下,莫錦天毫無理智可言,「要是涼歌有什麼事,你一百個方浩都賠不起!」
掛掉電話後,莫錦天鑽進車裡,開始了毫無線索的尋找中。
其間,他給金菲兒打了個電話,從電話裡聽出金菲兒的疑問,他只好掛斷電話,繼續在城市中穿行,焦急的尋找。
一個人的力量很薄微,所以莫錦天給白楓打了個電話,讓他調些人手在冰城尋找。
一整夜,他都在這座城市穿梭,像一個不分晝夜的工作狂。
翌日,涼歌耳畔傳出一陣清脆的鳥叫聲,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慢慢張開眼,映入眼簾的四面白牆,讓她迅疾坐起身。
看著偌大的房間,還有整潔的傢俱,雖然不及錦園的繁華,但整個房間都充盈著一股溫馨。
「您醒啦?」一陣和藹的笑聲傳來,涼歌抬眼,看到眼前四十多歲的女人,驚詫間,露出一記笑,默默點頭。
中年婦人端上熬好的粥,樂呵呵的說:「夜裡下了點雨,老天爺真賢惠,一早就放晴了。」說著,她拉開窗簾蒙住的窗子。
日光刺眼,涼歌伸手擋了擋,適應後,才看向窗外。
方才記起昨夜暈倒在路邊的事。
「謝謝您。」她輕柔道謝,用手掀被子就要下床。
中年婦人忙前來阻攔,說:「小姐,你正發著燒,可不能下床!」
涼歌的頭依舊暈沉沉的,渾身使不上力,但不想繼續麻煩別人,「謝謝阿姨,我覺得我好多了。」
她執意要下床,那婦人著急一句,「少爺特意交代我照顧好您,若是有什麼閃失,我擔待不起呀!」
少爺?涼歌眉頭一皺,不禁想,難道是莫錦天?
一抹希冀的光芒閃爍在眼底,她連忙追問:「你們少爺是?」
「我們少爺叫東方睿,難道小姐不記得了?」婦人一臉驚惑,明明記得昨晚少爺吩咐她照顧好這位小姐,那緊張的樣子好像很在意她。
東方睿?陌生的名字讓涼歌一頭霧水。
她的確是發高燒了,但不至於失憶,這個名字她還是頭一次聽到,而且複姓朋友更是沒有。
這位婦人稱他少爺,那一定是身份尊貴。
「他人呢?」涼歌不想在陌生環境久留,上次綁架之後,要不是莫錦天每天陪護,估計心裡會陷入長時間的戰戰兢兢中。
所以這會兒,她不禁心生戒備。
「昨晚小姐高燒不退,少爺照顧了您一整夜,這會兒在補覺。」婦人一五一十回答,八卦的眼神在涼歌身上打量。
照顧了她一整夜?
涼歌內心一顫,唇齒張合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想離開,又覺得畢竟是受人搭救,這樣做不免有些不禮貌。
「小姐長得真好看,昨晚少爺見你高燒不退,急得團團轉,因為這裡離醫院有一段距離,所以把家裡所有的藥都搗鼓了出來,給小姐服下後,直到燒退了,他才放心去睡覺。」涼歌走神間,婦人把昨晚發生的事講給涼歌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