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72 文 / 邢嘉儀
白楓不敢輕舉妄動，打開辦公室的空調，把被酒瓶堆積的狼藉清理掉，又讓人熬了醒酒湯來。
估計是感受到了暖意，醉酒的莫錦天有了些反應，微微動了下身子，嘴上喃喃，「涼歌，你回來啦……」
聽到莫錦天的聲音，白楓端著醒酒湯的手顫了顫，連忙放下，喊了一聲：「boss，少夫人不在這裡。」
白楓一句匯報性的話，竟抵過那碗還沒喝下的醒酒湯，莫錦天全身如被冰水沁過，徹底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瞧見眼前站立的人，眸光瞬間暗下去，面露失落，他摸索手機，看了下時間，有些不置信的問，「已經十二點了？」
他沙啞沉厚的聲音似自言自語，又似乎詢問白楓。
「是的，boss。」白楓還是第一次見莫錦天如此頹廢的樣子，哪怕為了爭奪一個項目而熬上幾天幾夜，也沒見他如此失魂落魄過，縱使在喝醉酒，他也是安安靜靜睡一覺，酒醒後，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
「公司這幾天沒什麼重要的事就不要聯繫我了。」莫錦天起身，眼圈猩紅，像哭過，又好似幾天幾夜未眠的睏倦。
白楓欲言又止，最後見他站立不穩，實在精力不佳，只好應承，「放心吧boss，一切我會處理妥當。」
之所以用酒精麻痺自己，是控制那顆不去想念的心，他一靜下來，便不由自主地去思念慕涼歌。
在那棟別墅裡，似乎每個角落都沾染了彼此之間的回憶。
歡聲笑語，恩愛纏綿，耳鬢廝磨，相知相許……一切美好而完整。
「boss，您讓我查少夫人的行蹤，我查到了……」
「不用說了，她既然已經離開，我又何必庸人自擾！」白楓說到一半，莫錦天便沉聲打斷，啞然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疲憊。
他的確是心疼又疲倦。
如果說他小心眼，那也是因為太愛她而斤斤計較。
前幾秒還對他笑意盈盈，轉身就對前男友投懷送抱，而且還上了床！
他莫錦天也是男人，再大度也容忍不到這份上。
怒氣密生在心間，莫錦天拿起外套，拖著沉沉的身體走出了辦公室。
身後的白楓看著那道昔日挺拔的身影，此時像是被颱風刮倒的大樹，無精打采的彎曲著，無奈地暗歎一口氣。
一上午站了整整四個小時，涼歌趁中午休息的時間去買了部過時的按鍵手機，再買了一張卡，心想劉勤思聯繫不到她一定急壞了，卡一裝上，她便給劉勤思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聲音懶懶的，好似在睡覺。
「勤思，我是涼歌，對不起，這幾天出了一點狀況，所以沒打電話給你。」她先是一陣道歉，然後才小心翼翼問候她：「你還好嗎？」
對劉勤思，她是滿懷內疚的，這事要不是因為她，哪會釀造出這樣的苦果。
犯錯真的似連環扣，一環扣住一環，若是解不開第一道，便會一直錯下去。
這樣一來，她不僅對不起劉勤思，更間接傷害了蘇玲媛，還破壞了原本相愛的兩個人。
「挺好的啊！」劉勤思語氣懶洋洋的，更有幾分不耐煩。
涼歌知道她擾了人清夢，也明白過了約定的期限，所以繼續和聲和氣問：「勤思，你愛韓少偉嗎？」
她試圖旁敲側擊，然後讓劉勤思明白不想愛的兩個人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雖然這樣的想法很自私。
但她以後會彌補這份虧欠。
「慕涼歌，你他媽什麼意思！」她剛一出口，電話那頭的人就激動莫名，更是大肆爆粗口。
涼歌手顫了顫，咬住唇，不知道如何把話說下去。
「你別激動，我只是問問你……」說到這裡，涼歌突然結舌，想到現在的自己和蒲秀琴好相似，不，是一樣的討厭。
她竟然為了韓少偉和蘇玲媛過得幸福去逼迫劉勤思打掉這個孩子！
慕涼歌，你真是惡毒。
「我告訴你吧，我從高中那會兒就愛上了韓少偉，好不容易才有了接觸的機會，你不要跟我打友情牌，它在愛情面前很廉價，你識趣的話，就離開韓少偉！」電話那頭的劉勤思撕掉以往的溫柔面具，言語乾脆到有幾分毒辣。
涼歌怔了怔，看著對面的車流不息，整個人如同置身在泡沫裡，明明心很沉重，但身體卻輕飄飄的。
雖然知道韓少偉有不少追捧對象，但若不是劉勤思親口說出來，她怎麼會相信，只會傻傻的以為，他們是高中同學，因為她有事的緣故才幫忙照看韓少偉。
是她，一手鑄成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以前做錯一道題改過來就可以了，但是這件事，涼歌想破腦袋也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她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不受到傷害。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好端端的午後，竟如同她的心情一樣，暗沉的了無生氣。
「慕涼歌，你知道嗎？少偉在床上那賣力勁兒，讓我終於知道你們的四年感情也不過如此，如果你識相的話，不要再用什麼緩兵之計，乾脆點，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電話那頭對於她的沉默很是不滿意，繼續乘勝追擊般的言語轟炸她。
那些話一字一句都發揮著作用，讓涼歌腦袋好似被挖了一個大窟窿，想要尋求一絲安寧填滿，卻又有些不堪重荷的暈眩。
她跌坐在用瓷磚砌成的花台邊，雙唇因為難受而咬得死緊，很快便失了血色，雙眸也因為難受而變得黯淡無光。
「沒見過你這麼不識抬舉的女人，男人都跟別人上了床，還緊抓著不放，他要是真愛你，怎麼出了事不為你辯駁一句？」劉勤思繼續在電話那頭冷言奚落，得意一陣笑之後，又放出狠話，「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時間沒有答覆，我要你好看！你能等，我肚子裡的孩子不能等！」
「嘟嘟嘟！」一陣叫囂般的狂傲之後，便是一陣掛斷電話的倉促忙音。
涼歌把電話從耳邊撤下來，整個人如同凝固的冰山，沒有任何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涼歌才從那一句句狠戾的言語中醒頓過來，看了眼時間，臨近上班了，雖然毫無心情，但現在的境況不容許她為了自己的情緒而空滯不前。
到了店裡，李夢霞笑吟吟的朝她走來，拉著她的手說：「涼歌啊，你的工作情況我都看到了，見你表現勤快，長得又好看，所以李姐我決定，讓你做收銀員！」
「收銀員？」涼歌反應慢半拍，似乎還沒有從剛剛那場風雨中緩過神來，只是木然的附和了一句。
「嗯！」一臉精緻妝容的李夢霞鄭重的點了下頭，又轉臉對站立在一排的服務員說，「別以為我不在就欺負老實人，你們平時那點小動作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現在來了個新人，你們倒變本加厲了！要是以後再發現有起內訌，偷奸耍滑的現象，別怪李姐不近人情！」
這是怎麼了，老闆竟然為了一個剛上兩天班的她，而厲言批評老員工。
「李姐，其實您誤會了，她們都很照顧我。」為了不樹敵，涼歌皺著眉，忙解釋。
李姐滿是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緊接著，看向齊刷刷一排的服務員，別有一番意味道：「是啊，她們都是為了你好，讓你一個人做清潔，讓你一連四小時站在迎賓台前，讓你在撤台的時候把油漬濺了一身……」
「李姐，這些真的沒什麼，而且我是新來的，如果不多做，哪容易上手，您不要再說了……」因為過意不去，涼歌滿臉漲紅，一顆心更是惴惴不安。
現在的人都極其重面子，誰喜歡當著人面受批評，而且還是為了維護她而得罪一排人。
「李姐雖對你不甚瞭解，但看得出你沒什麼壞心眼，不過你體諒別人，別人未必體諒你！」李夢霞口直心快說到，而後，又轉身，對孫怡一干人說：「我說這些話並不是批評誰，而是希望往後不要再有勾心鬥角的事情發生，這麼小一個店，被你們搞得跟後宮陷害似的烏煙瘴氣！」
「知道了……」一排人不約而同回答，孫怡站出來，朝涼歌鞠了一躬，很是抱歉的說：「對不起涼歌，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欺負你。」
涼歌最受不了別人向她行禮道歉，所以她連忙扶起她，忙說：「快別這麼說，你們都對我很好，以後有不對的地方還希望你們多指點。「
不管三個女生內心對涼歌存多少怨念，不過之後大家工作中都客客氣氣，這讓她也漸漸熟悉和習慣了這份工作，每天雖累，但做得安心踏實。
為了劉勤思的事情，涼歌特地請了一天假，原本以為李夢霞不會批准，沒想到答應的無比爽快。
撥通了韓少偉的電話，然後說有事找他，地點是韓少偉定的，是一件茶餐廳。
正值吃午飯的點兒，所以餐廳裡的人比較多，但因為面積寬廣，倒算安靜。
因為是底層，在加上是透明的玻璃替代的一面牆，馬路上來來回回的行人車輛看得一清二楚。
涼歌等了近十分鐘，韓少偉才到。
一身西裝革履，手提公包，十足的成功人士裝扮。
「不好意思，這裡停車庫有點遠，我走路過來的。」韓少偉放下包，坐定後，笑著向涼歌致歉。
涼歌搖搖頭，說：「我也剛到。」
這麼快就買車了，看來公司運作的不錯。
不過問候的話涼歌還是省卻了，問多了難免尷尬，加上心裡還裝著劉勤思那件事，所以她開門見山的問：「你還記得劉勤思嗎？」
抿了一口茶的韓少偉頓了頓，抬眼看著涼歌，點頭說：「當然記得，和她同過一學期學，之後轉到你們班上了，上次林俊婚禮她也去了呢。」
他滿面無恙，一副淡定的樣子。
看來他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涼歌埋下頭，沉思了會，才繼續說：「有件事我知道告訴你會很為難，但事情與你有關，我不得不告訴你。」
她還是沒有勇氣直截了當說出來，繞了好大一圈子也沒說到正題上去。
「什麼事，讓你緊張成這個樣子？」韓少偉看出涼歌繃緊的神經，不經意一笑。
涼歌抿了抿唇，才一字一頓說：「勤思懷孕了。」
韓少偉沒多大反應，只是眨巴著眼，莫名其妙的笑笑，「她懷孕關我什麼事？」
見他一臉鬆懈，涼歌加快語速，把逗留在心裡的話全部告訴他，「她懷了你的孩子，因為上次你在林俊的婚禮上喝醉酒，當時錦天來接我，我托她照顧你，所以你們……」
涼歌有些說不下去了，斂著眼，不敢去看韓少偉此時的表情。
只聽他一聲乾笑，問：「涼歌，你在說笑話嗎？」
她知道這件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但還是放慢語調說服他接受這個略帶殘忍的事實。
「你當時喝了酒，毫無理智，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勤思還不知道我和你已經分手了，我之所以不告訴她，是擔心她去找玲媛，這樣一來，你和玲媛的關係就岌岌可危了。」
她內心矛盾，總想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是哪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能換得三個人的內心平和。
韓少偉頓時沉默，不悅在臉上展露，過了好一會才說，「我承認我喝多了，可她是清醒的吧？」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耍無賴，但想來也是有道理的。
「可是她懷了你的孩子，還讓我三天之內給她一個說法，這事要是讓玲媛知道，你們肯定會吵架，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涼歌也跟著惆悵起來。
「涼歌，你別煩惱這事了，這事我來解決。」韓少偉突然伸出手，放在涼歌握住茶杯的手上。
她手抖了一下，正想抽離手，竟被一聲熟悉的女聲吼住，「慕涼歌，你這個賤人，口口聲聲說要給我的孩子一個說法，這會兒竟然勾搭上孩子的父親，你真把我當傻子啊你！」
涼歌收回手，站起來，試圖安頓劉勤思的情緒，卻被她一把推開，身後的韓少偉及時扶住她，才免了摔倒在地的威脅。
餐廳裡情侶居多，看到這一幕自然是新鮮感十足，很快便議論聲四起。
韓少偉蹙起眉，臉色十分難看，對劉勤思說了句：「要撒潑也注意場合，這麼多人看著，你也不怕丟人現眼！」說完，便拉著她出了茶餐廳。
涼歌付了帳，左顧右盼了番，才看到車庫邊上站立的兩人。
她小跑過去，只聽韓少偉說：「我勸你不要再白費苦心，我是不會認這個孩子的，喏，這是五十萬，夠了吧！」
劉勤思握住那張支票，風撩起她的長髮，胡亂飛舞間，看到她臉上的淚，涼歌急忙走過去，替她擦拭。
看著韓少偉漸漸遠去，劉勤思這才把視線放在眼前的涼歌身上，極其厭惡的把她的手撩開，近乎嘶吼：「慕涼歌，你他媽好殘忍！」
涼歌皺起眉，滿是歉疚，「對不起勤思，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傷害很大，我除了抱歉，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埋著頭，眼淚跟著落下，心裡疼痛極了。
「呵呵，別假惺惺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說完，劉勤思便攜帶冬日的寒氣，還有那抹傷心轉身離開。
涼歌抬起眼，淚眼模糊之下，越發看不清楚那抹身影，只覺得此刻的自己做了劊子手。
日子並沒有因為她的鬱鬱寡歡而止步不前，白天笑著去上班，晚上回家躲在被窩裡哭，已經成了涼歌的習慣。
月末發工資，涼歌領了三千塊，比預想的多了一千塊，涼歌震驚不已，還老實巴交的對李夢霞說，「李姐，您是不是數錯了？」
李夢霞笑著搖頭，連說：「沒數錯沒數錯，這個月收益好，你做事勤快，按照提成算的，你繼續努力，以後還會更多！」
涼歌內心一喜，連連道謝。
拿到酬勞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憊感不見，有種實現自我價值的狂喜。
因為房東太太對她照顧有加，所以涼歌在下班的時候買了一些水果回去，剛買好水果，便碰上蘇玲媛，雖然高興，但想到與莫錦天現在的情況，她還是低下了頭。
本以為這樣蘇玲媛就不會發現她，誰知她竟走到她身邊，語氣不善的問：「有空嗎？我想跟你聊聊！」
被她的語氣嚇得一陣驚愣，涼歌暗自在心裡猜測，難道是因為劉勤思懷孕的事？
但那件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一路忐忑之下，兩人選在了一家西餐廳，這還是涼歌第一次進西餐廳，恐慌的心情讓她無暇欣賞，只是牆面折射的光影閃花了眼。
蘇玲媛選了靠窗的位置，踩著一雙恨天高，把價格不菲的包往沙發上一扔，坐下，怒氣沖沖的看著對面的涼歌。
手裡還拎著水果的涼歌也懷著一顆不安的心坐下，看著表情與往日不一樣的蘇玲媛，小心翼翼的問：「玲媛，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蘇玲媛銳利的眼神裡突然瀰散著怒潮，她拍了一下用精良布料蒙上的桌子，桌上的水杯和鮮花瓶子隨即震動，而後，她才說：「沒想到你犯賤到這種程度！」
涼歌不解，看著她，問：「玲媛，你在說什麼？」
雖然心裡在推敲，但蘇玲媛沒有明說，她不敢亂問。
「慕涼歌，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是少偉處了四年的女朋友！」蘇玲媛怒氣騰騰的看著涼歌，語氣裡全是難以置信。
涼歌臉色一僵，被說得無言以對。
她曾經擔心過這個問題，但她與韓少偉之間已經是過去式，而且她心裡最愛的只有莫錦天，她講求問心無愧，所以即便蘇玲媛有一天會知道，她也能誠實面對，只是現在她與莫錦天已經沒有關係了，她說的話難以讓人信服。
「玲媛，我之所以瞞著你是不想讓你心存芥蒂，從而影響到你和少偉之間的感情，而且我只愛錦天，我和韓少偉之間的所有一切都只能是過往，不會對你們現下的幸福構成威脅。」涼歌知道越解釋越亂，但為了不讓蘇玲媛誤會加深，她還是努力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