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聖誕快樂 文 / 一月青蕪
人類的愛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適應性的過程。
有些人是互看不順眼，怎麼看都覺得面目可憎,有碰巧由恨轉愛的，更有些因愛成恨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覺能持續多久？又靠什麼維持？黎筱雨也很想分析明白,她怎麼就能靠著單相思過十幾年日子？哦,斯派克·瓊斯的《她》裡,傑昆菲尼克斯和自己家的電腦系統戀愛，開始時候不照樣也天花亂墜,激動的犢子似得撒歡，跟她單戀時候的快樂何其相似。
兩個人是不是更相處困難？黎筱雨還沒真實經歷過,但就現在看來,倒也沒有多麼糟糕。周迦寧□□有術,一邊跟她有說有笑,一邊拿手機刷郵件，接秘書電話。黎筱雨則幫她整理今天要用的那些亂七八糟件,還能幫她核對預算,聯繫投資人,製作團隊。
還沒上班前,在家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才出門。
周迦寧開著車帶她回去,特意交代：「知道我老窩就不怕我跑了。記得路啊，想來就來住，鑰匙你有。」
「你那麼有錢，真要有心躲，天涯海角你一張支票又是一個房。我還是甭操那個心，也不認路了。」黎筱雨低頭玩著自己手機，蠻不在乎。這個事兒，她真在乎起來，那可就糟糕了。
周迦寧開著車，回答的很平靜：「我就這一棟房子，我奶奶去年到新西蘭找我小姑，走前正式給我的，我小時候一直在這兒跟她生活，房子翻修擴建了很多次。」言下之意，真不會跑，有什麼事兒值得她跑，就算被糾纏，只需要幾個保鏢往前一站，水都潑不進來。
「啊，你還有一個奶奶。」黎筱雨今天知道她們家的事兒已經太多。
周迦寧想罵她都沒嘴，雖然上完床是沒跑路，但黎筱雨大早上躲躲閃閃，不冷不熱的態度特別討厭。一看就是逆反心理欠收拾，周迦寧瞪了她一眼，冷道：「怎麼說話的，我爸是石縫裡出來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黎筱雨被她嚇著了，其實她的意思是，周迦寧奶奶還在世。
周迦寧不想跟她賭氣，瞧她慫了的模樣，淡淡道：「我昨晚說過，不強制你非得現在就死心塌地跟著我。但我也不希望我們之間有太多矛盾。」
這……大概就是床搭子的真諦？
愉快的上床，但不一定非得互相交付真心。
黎筱雨折騰一夜，早起身心俱疲，內心還有萬分糾結，但和周迦寧吵架她是不佔任何道理的，她自己送上門，求人家上的，周迦寧對她算得上聖恩榮寵，縱容她已經到了她都難以理解的境地。只好歎口氣道：「對不起，迦寧，我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瞎想什麼，你好好工作就行。」周迦寧答了話，面對她的心不在焉，故作冷淡道：「剛剛爸爸讓秘書通知我，讓我代替他去廣州參加一個業內論壇，順道談筆生意，我要去一周左右。」
黎筱雨怎麼也沒想到，睡完一晚上，先走的人是周迦寧。
把她送到了工作室，地下停車場，慣例拉她過來抱著。昨晚雖然有了進展，但早起黎筱雨還是無法擺脫那種尷尬，一時又想逃。周迦寧倒是先逃的，摸著她的頭髮，開口道：「一個人有困難，給我電話。」
黎筱雨彆扭著，點點頭道：「你去吧，不用管我，我都很好。」
周迦寧歎口氣，可以感覺到她的糾結，也許她出去走幾天，黎筱雨自己能靜一靜。
想起昨晚的荒唐，周迦寧捨不得，讓她下車前還是抓著她，吻了她半天。
黎筱雨舌根發麻，最後才掙脫，周迦寧折騰起來真要命。她氣喘吁吁，思緒失控，又怕被發現什麼秘密一般告別去上班。
外面冷風吹襲，她覺得心就像是樹上已經乾枯但仍不落地的葉子，飄飄忽忽，前途迷茫。
要死還沒死，要活活不旺。
氣息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還是暫時拋下這些，投入到工作。
一天沒來，凱正收拾東西，招呼她。
「快快，主要演員十個人一起試裝式造型啊，王導已經去了老倉庫那邊，大家快點收拾過去幫忙。」凱拍著手，指揮現場一片混亂：「周製片最近出差，大家別放鬆。」
黎筱雨胡亂抱著辦公室裡一些要用的東西，bob跟著她道：「寶貝兒，你最近是不是跟胖子有什麼情況啊？」
恩？
這是從何講起？
bob一臉老娘是神仙的表情，打量黎筱雨道：「時不時穿點名牌，動不動拿個小包。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準是胖子那邊順的贊助吧，他那麼摳門，這麼借你，是跟你終於成了吧。」
扶著額頭，黎筱雨又來一緋聞。趕緊點頭：「成，必須成。不成我都覺得對不起胖子她媽。」胖子200斤，長得巨丑無比，藝術家生活習慣還不行，愛花錢買器材窮得一逼，這圈誰找他誰瞎眼，所以胖子媽每回見黎筱雨都跟見兒媳婦似得，大學的時候就隔三差五送豬肘子給媳婦，喂的黎筱雨差點也成了胖子。
「哎喲，你也是命苦。」bob反倒是一臉可憐，嘴裡嘖嘖：「咱們仨，就指著你去被人潛規則，攀高枝，結果你這麼不識趣，現在好了，要窮窮一窩。」
黎筱雨神經過敏，現在就怕人提潛規則。
她就是被這三個字生生毀了。
手指頭都快戳bob眼珠子裡，表情嚴肅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潛規則。」
bob都尷尬了，不知道她吃錯啥藥了，不能玩耍了是
不是？只好換了臉，揮著小手道：「怎麼都不能開玩笑了，不好玩，我不跟你玩了。」轉身傑瑞傑瑞的亂喊，跑了。
黎筱雨歎口氣，她患得患失心情糟糕起來。
收拾東西，上了凱的商務車，跟tom一塊去那邊幫忙。
戲好，投資大，名導名演員，造型服裝團隊自然也不差，周迦寧雖然扣其他的，但歷史劇一分造型一份金，要想不雷就得花錢，王銘第一次導演商業片，總不能砸了招牌。異常小心，大家會兒接洽服裝團隊。
大棚子裡，跟進了動物園批發市場似得，一個演員周圍圍著三個工作的，化妝，頭髮，衣服，複雜點的鎧甲還得好幾個人穿。忙亂的一塌糊塗。
燈光攝影，照相機卡卡閃。
男主不愧是當紅小生，薛鍾輝上了妝，換了衣服，真是有那種野心勃勃又胸懷如海的氣度，導演王銘挑剔著還是拿著前期造型設計的圖紙，指點了幾個地方，造型團隊的總監馬上記下來然後立刻修改。
從早上到現在，也就幾個配角過了妝。主演都還在反覆的磨合。
美指，顧問，攝影嘰嘰喳喳討論，凱帶著黎筱雨也一起參與創作，一旦投入工作，黎筱雨感覺勁兒又回來了，拿出自己的學院功底，藝術眼光，還給王銘提了幾個建設性意見。
「服裝能不能在配色上不以華麗為主，我們可以參考敦煌的配色，而且初唐剛剛打完仗天下未定，主角滿身金甲，那是聖鬥士。我們不能遭這個詬病。」黎筱雨跟大家聊的口沫橫飛。
「但藝術得誇張，也不能真完全按照歷史，我看美術上也借鑒日本，黑澤明那種乾淨利落。」凱的意見也不錯。
「你弄成日本就出事兒了，人說你不愛國。」美指笑起來。
「多提煉唐代美術元素。適當誇張，主演以塑造人物為主，太樸素的不行，太突出的也不行。」王銘給了意見。
七嘴八舌的聊，有罵有笑。黎筱雨覺得這是她喜歡的環境，這是她正常的生活。討論完薛鍾輝的造型，王銘邊走邊跟工作人員打招呼：「女主這邊好了沒？」
一大堆穿著古裝走來走去的工作室裡，助理喊著來了來了。
門一開，孫靜彤衣著華貴，妝容淡，挽著頭髮，金釵步搖，一臉笑容。
美不勝收。
王銘當場拍板，這個好。
攝影領著孫靜彤，快門卡卡按著，滿嘴都是誇。
孫靜彤配合工作，雖然笨拙，但努力積極，工作人員也都很喜歡她。
等第一套衣服試完，不服的人也都服了。還就是天生女主的臉和身段，不是專業但貴在神似。門傳鐘鼎，家世山河，秦王妃長孫氏門第高貴，自然不能氣質流俗，13歲下嫁，年紀上並非太大。直諫聖上，還需有三分清冽果敢。
孫靜彤渾然天成佔了優勢。
黎筱雨皺著眉頭，也是服了，服了周迦寧看人准。
「筱雨啊，這回你是有功。」凱也忍不住誇。
黎筱雨笑笑要說話，孫靜彤走下場直奔她來，一臉笑道：「筱雨姐，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我早上等的時候就到處看你。」頓了頓有小女孩的神態：「我跟他們都不熟，不過他們對我挺好。」
「我剛來。」黎筱雨道，怕她走路踩了裙子扶著她：「我送你回去換裝。」
「看到你我就安心多了。」孫靜彤感謝她幫忙，悄悄告訴她：「我給你帶了一大包牛肉乾。」
「真的啊？那我多吃點。」黎筱雨給所有人的印象就是能吃。
化妝間，還有其他人在試裝。慌亂裡，黎筱雨跟孫靜彤說笑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衛萊休閒打扮站在桌子前，替孫靜彤看著那堆東西。
四目相對，黎筱雨感覺說不出話。
衛萊看見她了，裝作沒看見，低了頭。孫靜彤見她時刻都是一副歡喜的模樣：「衛萊，你看誰來了。」
「哦。」衛萊才抬頭又看了她一眼。溫柔的神色顯得寡淡。
黎筱雨咬著下嘴唇，決定厚著臉皮不把氣氛弄糟，畢竟孫靜彤面前，她哪兒來的臉跟衛萊鬧事兒。不冷不淡笑笑道：「你，你來陪她試裝啊。」
「她堅持參加，我拗不過她，第一次主演她又很緊張，非要我請假來陪她，順道來瞭解她工作。」衛萊的襯衣領永遠都那麼乾淨整齊。她的面龐溫和，語氣平淡。
孫靜彤不好意思笑道：「什麼都幹不好，要你們操心。」說完從桌子上拿了牛肉乾，遞給黎筱雨道：「你吃，衛萊買的。」
牌子還是黎筱雨打小就吃的，黎筱雨接在手裡，第一次感覺難以下嚥。
尷尬的時候，造型師，髮型師，服裝工作人員都湊過來。齊齊上手給孫靜彤做造型，造型師安慰她說上裝辛苦，孫靜彤笑一笑，堅持下來，還跟團隊講起她的基金會和捐助經歷，幫大家打發時間。
黎筱雨覺得什麼慈善啊，跟安利，玫琳凱，山達基教。都一樣一樣是邪教。
害怕自己這麼不善良的人，被孫靜彤給生生忽悠善良了，因為都聽到美指要給她的基金捐錢了，導演都表態，好好演，票房好就捐錢。bob還覺得這是宣傳賣點，讓人在微博跟導演打賭，炒作這個事兒。
也許孫靜彤就屬於那種天然的成功者吧，做什麼事兒都不費吹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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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屬於天分略約欠奉，努力也老往溝裡。
上大學，有好幾個不錯的導演覺得她優秀，想捧她做女主。黎筱雨倒也想先入行再說，將來有了名氣，從演員再改回導演。結果胖子那個賤貨，不知道從哪兒鼓搗了十幾萬，說是要拍小成本，非得拉自己幫忙。黎筱雨本著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的想法，把戲約也推了，幫著胖子鼓搗試驗電影。
可能也是剛拍沒經驗，胖子的想法跟她偶爾分歧，胖子又經常不聽她的，電影倒也是拍了，效果和預期差一些。拿出去也沒獲獎，胖子生了好久的氣，還得她安慰，黎筱雨的一些機會也就飛了。
這條路，堅持下來不容易。
孫靜彤周圍忙忙碌碌，受盡寵愛。她顯得礙手礙腳，想想還是退出去，想走，看見衛萊滿心酸，想哭也沒有了眼淚。
要是周迦寧在旁邊，倒也可以對抗這種剮肉般的難受。可周迦寧不在，她一個人，無助的立在一群人中，遠遠看著她，束手無策。
愣愣的，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腰撞在了桌角，疼的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