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陌生 文 / 叫我木頭
荊北，雲還山。
夜空之上鉛雲翻滾，驚雷湧動，漆黑如墨的雲層之中，不時有道道銀蛇閃過。剎那間的芳華狠狠撕開濃重的夜幕，把天地在那一瞬間照得通白。
這是一片巨大的原始叢林，百草豐茂，樹木叢生，無垠的林海從眼前一直綿延到遠方地平線的深處，一眼望不到盡頭，無邊無際。
根根粗壯筆直的古木沖天而起，深褐色的樹皮上裂紋漫布，無數兒臂般粗細的籐蔓盤環，交織繚繞，沿著古木筆直的軀幹不斷向上攀升，直到樹梢雲海。
地面上滿是黑色的爛泥，混著各種各樣枯朽的落木和草屑，在大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泥潭，不時有蛇蟲蜈蚣等小型生物在其表面蜿蜒行過，卻悄無聲息。
整座森林，死寂，陰冷，透著數不盡的腐朽與陰森。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霆炸響，終於為這片死寂的世界填上了第一個音符。
片刻之後，如瀑般的雨點在雷光閃耀中轟轟而下，暴雨傾盆，磅礡的雨滴攜萬鈞之勢狠狠砸入地表，激起無數泥點飛濺，狠狠地沖刷著這片無際林海。
雨，越下越大，隨著時間的推移，一處泥潭漸漸被洶湧的雨水沖開，隱隱約約似有一絲淡淡的紫光，一點一點地從泥縫之中流散溢出。
風雷滾滾，天空中翻湧的雷霆仍在持續不斷地怒吼著，洶湧的雨水仍在這片暗無天日的土地上不住地肆虐、咆哮。
在那片泥潭之中，經過無邊的雨水連續不斷地沖刷，流溢出的紫光越來越盛，最後終於露出了全貌。
卻見一個丈許方圓的紫色圓形光罩，在辟里啪啦雨打芭蕉的擊打聲中，蕩漾起一圈圈淡淡的紫色光暈，從泥潭之中緩緩升騰而起。
光罩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渾身**的人族少年正靜靜地躺在裡面，似在沉睡，一動不動。
少年相貌普通，勉強只能算得上清秀，皮膚卻凝白如脂玉，膚下隱隱有瑩光閃動，一頭如檀的黑髮長長如瀑，雖雙目緊閉，但眉宇之間隱現出一種特別的儒雅和英氣。
片刻之後，紫色光罩忽然開始閃爍起來，忽明忽暗，暗滅不定，而後驟然一縮，所有紫光盡數匯聚到一起倏然沒入了少年的丹田，他全身的肌膚在這一瞬間也突然黯淡，失去了所有的光澤，變得與一般少年人無異，只是稍顯蒼白。
失去了光罩的庇護，少年砰地一聲從半空中墜落，仰面跌躺在泥潭之中，黃豆大的雨點啪啪地打在了他裸露的軀體之上，與泥水碎葉混合在一起，好像墨汁突然被打翻在宣紙之上，少年的身體瞬間滿是泥漿。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大雨終於停止，一道七彩虹橋從遠方一座滿是清翠的山頭中伸出，落在叢林深處，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朦朧的光輝，如夢似幻，端是絢麗無比。
淡金色的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穿過叢林打在某處地面上，終於為這片暗無天日的世界送來了一絲光明。
只見一個全身被泥漿覆蓋的少年正仰面躺在腐葉之中，一動不動，唯有胸膛不時的起伏和口鼻間隱現的白氣，才顯示出他還在活著，生機尚存。
驀地，那少年的睫毛忽而顫了顫，而後在顫抖之中緩緩睜開，卻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晶亮如水，此時卻是一片迷濛，充滿了迷茫與恐惑。
陌生的森林，陌生的蟲鳴鳥叫，還有，陌生的天空。
「我……死了麼？」
「這……是在哪裡……」
良久，他才緩過神來，掙扎著從地上做起，柔軟的陽光輕輕打在他的臉上，映出一張勉強還算得上清秀的面孔，面容尚顯稚嫩，眉目之間透著一股儒雅和英氣，隱隱又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堅忍，赫然正是慕凡！
慕凡靠在一棵古樹上，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的世界。
沒有青石，沒有西子湖，沒有那些他一直從小看到大的熟悉無比的紅楓，沒有，他熟悉的人。
甚至就連腳下土地的顏色，都是不同於平城土地的黑，沒有了那種熟悉的黑黃。
他突然感到很害怕，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不知道，到底該何去何從。
他很想念平城，想念那裡的每一個人，每一件物品，想念那裡的每一草一木，每一堵牆，每一塊兒青磚，甚至很想念趙飛。
不管是什麼，只要是他之前所接觸過的熟悉，即便是以前最讓他忍受不了的東西也好，他都非常地想念，多麼希望它們能夠立刻出現在他的身旁，哪怕，僅僅只有一樣。
只要，能夠不再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裡。
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全天下都站在了距離他很遠很遠，他怎麼也看不到的彼岸。
這種感覺，他七年之前已經經歷過，那種孤寂的淒冷與絕望，至今仍停留在他的記憶。
而這一次，比那次更加徹底。
「咕……咕……」
肚子忽然發出了一陣怪異的聲響，慕凡一怔，隨後露出了一絲苦笑，不管怎樣，既然老天爺可憐自己，沒把自己這條命收走，就得努力活下去。
說不定，還能有機會去看一看，那一片神奇的天空。
他低頭一掃，這才發現自己現在竟然身無寸縷，回想起那熱流的恐怖，不由又是一陣苦笑。在那等熱量之下，估計什麼衣服也得化成飛灰吧。
「等等，熱流？！」
慕凡身體陡然一震，突然伸出雙手放在眼前，睜大眼睛仔細觀察。陽光下，這雙手白皙而修長，皮膚之下隱現一抹健康的紅潤，看起來，竟似比之前還要健康得多。
「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整條右臂在第一波熱流中就已經被燒壞了，連動都不能再動一下。」
他使勁兒握了握拳，感覺一股龐大的氣力從身體各處湧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充盈在他的胸膛。
他試著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身體的其他部位，感覺從一切如常，甚至，比之前要靈活、健康！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現在的這幅身體不是我的，是……借屍還魂？！」
在他之前閒暇的時候，曾讀過一些誌異小說，裡面有很多講述某個幸運者在意外身死之後，魂魄不散，又借體重生，重新再來一次的故事。
便連忙找了個水潭，身子往前一探，發現粼粼水光之中映出的還是自己那張臉，雖比以前白了些，但仍是自己沒錯，並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變化。不由更加納罕，到底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