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093 當年小樹林裡的秘密 文 / 西城玦
裴佳悅大步朝前走著，抑制不住地想要嚎啕大哭一場。
面對著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人潮，她只覺得內心悲涼到了極點。
即使是當年親眼目睹夏橋劈腿的時候，也沒有疼痛到這種程度。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要炸開，淚水順著鼻腔流入口中，苦澀鹹三種味道匯聚在舌根，喉頭卻哽咽得連吞嚥都變得困難。
剛才說那句狠話的時候，是為了嚇退文一凡，但是此刻，她是真的想要衝入車流，被碾成齏粉。
活著是這麼殘忍的一件事，她剛剛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姐妹。原來失去姐妹，竟然比失去戀人還要痛。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對文一凡的重視程度，竟然超過了任何一個與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視線變得模糊，身體也控制不住地哆嗦。但這是大街上，她是裴佳悅，怎麼能做出當街大哭這種事呢？
她攀住一顆大樹，站在樹蔭下，拚命咬住下唇，直到把嘴唇都咬出血痕，卻絲毫也感覺不到痛。
「悅悅，真的是你？你怎麼了，這是？」迷濛中，忽然有溫熱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輕輕搖晃著她問。
努力睜大眼睛，看清跟她說話的人是昨晚剛剛見過的卓越。
此刻，他身上還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警服，不仔細分辨根本認不出來。
鬱積了整整一天，急需要一個出口的裴佳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頭扎進卓越的胸口，大哭起來。
卓越頓了一秒，便伸開長臂將她抱在懷裡。
寬厚的胸懷，熟悉的舊日朋友，令裴佳悅委屈更甚。
使勁哭，使勁哭，直哭到天昏地暗。
卓越想要勸她別哭了，卻又害怕她憋出毛病來。只好任由她發洩，任由她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打濕他的制服。
終於哭累了，裴佳悅漸漸止住哭泣，開始抽泣。
卓越這才輕撫她的後背，小聲說：「悅悅，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哭！」
裴佳悅被他的話惹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跟著便舉起拳頭砸了他幾下。
「混蛋，看我哭你就在一邊幸災樂禍，也不知道勸勸。」裴佳悅埋怨道。
「我想來著，可是沒敢。聽人說眼淚可以排毒，就當你免費做了一次美容好了。」卓越老老實實說。
「哈哈！沒想到你現在居然變得這麼風趣了。」裴佳悅再次笑了出來。
「笑了？看來是毒素排乾淨了。現在可以說說了吧，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能惹你哭成這樣？」卓越半開玩笑說。
「除了文一凡那個天字第一號的大混蛋，還能有誰？」裴佳悅脫口而出，卻馬上後悔，咬住了下唇。
這是她和小凡凡之間的事，怎麼能讓外人知道呢？
但是下一刻，她又忍不住開始自嘲。剛剛不都說過了麼？他不再是她的小凡凡了，現在，他的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了。
「果然是他，我就說嘛，從小到大，誰能讓咱們裴女王急眼兒，除了你那心肝兒小凡凡，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卓越酸溜溜地說。
「我小時候有那麼在乎他麼？」裴佳悅一愣，轉而問道。
從前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對該死的小凡凡這麼在乎。
「當然嘍，忘了你為了幫他搶書包，胳膊都被書包扣給劃破了？為這事，何天德記恨了你好幾年呢。後來，他忽然消失，你還偷偷一個人躲在學校的小樹林哭鼻子呢，我都看到了。」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事了？」裴佳悅的臉有些紅了。
「可我記得很清楚，你一邊哭，一邊踢那些小樹，口裡還罵著：『沒良心的小凡凡，死到哪兒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怎麼可以連半個消息都不給我留了？你等著，等你下次回來，我死都不會搭理你的。』知不知道，我那時候都恨不能把他立刻揪出來，胖揍一頓給你出氣呢。」
「算了，我們不提他了。倒是你，這身衣服穿在身上很拉風嘛，估計你風度翩翩這麼到大街上轉一圈兒，全a市的女人眼睛都亮了！」裴佳悅哭過之後，心情變得晴朗起來，忍不住打趣兒道。
「全a市的女人眼睛亮不亮我不關心，只要你的眼睛亮了，我就舒坦了。悅悅，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子，喜怒都放在外面，痛快淋漓，不像那些個扭扭捏捏的丫頭們，好煩人的。」卓越由衷地稱讚道。
「切，你竟會說好聽的哄人，你喜歡我，怎麼當初沒向我表白呀？要知道，我直到高中畢業，也沒有正經戀愛過一次。」裴佳悅不滿地撇撇嘴。
「悅悅，我要是跟你說，我暗戀你十幾年，你信不信？」卓越忽然一臉認真地說，同時，臉上還泛起一絲紅雲。
這樣的表情，令他俊美的臉，更顯得動人。
「打死都不信。你是誰呀？卓越，我們的級草，開玩笑，給你送情書的女生前赴後繼的，估計那情書多的連你的書包都塞不下了吧？」裴佳悅搖搖頭說。
「還記得我們去林眉眉家吃狗肉的那一次不？」卓越說。
「記得呀，怎麼了？」裴佳悅說。
「我那天，其實不是想去衛生間，我是看到你去衛生間了，所以跟在你身後，想要跟你表白來著。」卓越說著，垂下了眼皮。
裴佳悅從來不知道，這個身材高大的級草，竟然還有如此羞澀的一面，她的女王潛質又蠢蠢欲動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還趴在人家懷裡嚎啕大哭。
「胡扯！我可沒聽過你表白。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你跟小凡凡是斷袖呢，哎，你老實說，你們倆究竟是不是斷袖？」裴佳悅眨巴著眼睛八卦道。
雖然她自己說不提文一凡，但和老朋友在一起，三句話就能轉到他身上。
「我說你們這些丫頭們，就是思想腐，沒事幹喜歡yy，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跟小凡凡好的穿一條褲子，我能跟他關係好麼？」卓越鬱悶地說。
「又胡扯！我才不信呢。那你跟我說，你們那天在小樹林打架，是為了什麼？」裴佳悅不為所動，繼續八卦。
「真想知道？」卓越問。
「嗯。想的要命，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和宋悠然猜了很久，都不明白你們打架的原因，那天的小樹林究竟發生了什麼，簡直就成了整整一學期裡，我們全體女生的哥德巴赫猜想。」裴佳悅拚命點頭。
「頭天晚上我們在林眉眉家的衛生間門口，我想跟你表白來著，結果被他給打斷了，我好容易鼓起來的勇氣，一下子沒了。
為了這事，整個晚上我後悔了不知道多少次，誰讓我表白也不挑一個浪漫點兒的地方呢？衛生間門口，臭烘烘的地方，怎麼能用來表白呢？
誰知道，第二天文一凡就約我去小樹林，然後惡狠狠地警告我說：『悅悅是我的，知不知道？我們六歲就開始好了，以後你離她遠點兒！』
我聽了他的話，自然是不服氣，開玩笑，那時候他比我矮多半個頭呢，然後我就用拳頭想要好好教訓教訓他，沒想到這小子外表看著斯文，打起架來不要命，後來我們倆都掛了彩。
我對他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了，男人嘛，不像你們女生那麼小肚雞腸。哦，我不是說你，你跟別的女生不一樣。
反正，我們倆當時就約定了，不管悅悅將來選誰，我們都做好朋友。」卓越很生動地敘述了那段陳年舊事。
「怪不得，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看見你們倆勾肩搭背的。你不知道，當時那場景，想不yy都難吶！」裴佳悅恍然大悟道。
她完全沒有想到，小凡凡真的是從那時候起，就開始喜歡她了。虧她還一直拿他當自己最親的姐妹，唯一的男閨蜜呢。
「我說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文一凡怎麼忽然就不理我了，原來是你們這幫女生搞的。」卓越也一臉的恍然大悟。
「嘿嘿，其實罪魁禍首是我啦。我問了小凡凡，你們兩個親過了沒有，結果他就惱了，整整一個禮拜都沒有搭理我。然後，我發現，他也不理你了。我後悔得要命呢，以為自己無心的一句八卦，把兩個相愛的人給拆散了。沒想到，根本就是我一個人在那裡白日做夢。」裴佳悅不好意地笑。
「你呀，悅悅，你就是有本事把人氣得抓狂。」卓越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
這樣親密的動作，只有當年一起長大的朋友之間才可以做的，即便他們是男人和女人，也不會避嫌的。
裴佳悅跟他絮叨了半天，心情好了起來，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
小凡凡的事太過心疼頭痛，暫且扔在一邊好了。
天還是那麼藍，雲還是那麼白，有什麼理由跟自己過不去呢？
想起剛才她還差一點想要衝進車輪底下，不由得狠狠罵了自己幾句。
裴佳悅呀裴佳悅，你個沒出息的女人，不就一個小凡凡麼，值得你要死要活麼？
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不，眼前這棵草就又綠又嫩，很好吃的樣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