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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死祭文之紅妝(二) 文 / 紅繩

    走出玉軒閣的李毓秀仍然感覺心有餘悸,她沒有想到看著那樣嬌柔的平玉公主實則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而縫製嫁衣的事由不得她有半點的推脫,可是就算自己竭盡所能,又能否如願的做出一件會讓公主滿意的嫁衣來呢?

    深宮冷院,在宮中這麼多年,或多或少的看到過一些事情讓她也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想起德公公那一聲聲的道喜,不免歎息了一聲,誰能說得清這究竟是福是禍呢,事到如今也只能走走看了。

    心事重重的李毓秀斂起心神,歎了口氣,抬起了頭時才突然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走進了一片桃花林中,她茫然的轉了一圈看了看,不知道身處何處。

    此時桃花正旺,伴著清風徐徐,一波波的桃花香氣絲絲縷縷的鑽入了人的心扉,剛剛還有一絲慌亂的李毓秀這時看著滿樹花開正旺的香蕊尤然生出了喜愛之心,於是舉步緩緩的向前走去,清眸流盼,不知多久,直到不遠處一陣『刷刷』的響動聲傳了來。

    順著聲響轉過一處假石,李毓秀看到了不遠處的一抹白衣身影正凌空舞劍,落英繽紛之中白衣男子衣袂翻飛,步履輕盈,修長而優美的手緊握著一支瑩亮的長劍,每一個動作都靈活如風一般,行若流水,利劍更是夾帶著破風的勁道,氣勢如虹。

    李毓秀簡直是看癡了,她沒有想到一個人可以把一支死寂的劍舞動得如此曼妙而且優美,隨著那勢如破竹的身影令她的心也漸漸隨之上下起伏,只恨不能與之一起翩然舞動,長劍浣花。

    就在李毓秀恍惚之際,突然對方劍鋒一轉,竟然直指向了李毓秀,幾乎就在眨眼之間一道寒光閃現,雪亮而鋒利無比的劍尖已經來到了眼前,李毓秀驚呼了一聲,本能的向後退去,腳下一絆整個人便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你沒事吧?」

    持劍的人看清李毓秀時神色一變,忙收起劍上前查看李毓秀是否受傷。

    剛剛不小的驚嚇令李毓秀的心砰砰亂跳著,這時聽到了很是好聽的話音便抬起了頭,立刻被眼前靠近的一張極為俊美的臉孔看得有些怔住了。

    「姑娘,你有沒有受傷?」白衣公子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再次開口問道。

    李毓秀立刻回過神來,微微低下了頭臉上也漸漸有些發熱,不過經他提醒也立刻感覺到了手上的痛意,便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一道半長的血痕清晰可見,想必是跌倒的時候被枝條劃傷的。

    白衣公子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方巾帕蹲身小心的為李毓秀將傷口包裹上,一邊滿是歉疚的說:「都是在下魯莽了,誤認錯人傷了姑娘。」

    李毓秀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公子小心的將自己的手包紮好,那種溫柔之至的呵護令她情思一動,忙稍稍低下了頭掩去臉上泛起的紅暈,「是小女子驚擾了公子舞劍,方才經過時見公子風姿卓越,就忍不住停下看了起來。」

    白衣公子扶起李毓秀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我也是見這裡景色不錯而且清幽所以才一時興起,讓姑娘見笑了。」

    一陣細微的風拂過兩人的髮際,一瞬間暗香浮動,粉紅的花瓣隨風漫天飄零,李毓秀抬手將一縷秀髮拂過耳際,皓雪般的耳畔隱隱染著一抹羞紅,雖然相貌平平但這紅妝淡抹的女子也如同這桃花一般清馨雅致,於是白衣公子不免也是心神一蕩,兩人之間的氛圍竟然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四郎!」

    隨著一聲呼喚,這時從旁邊走來了另一個身型高挑的英俊男子,氣質非凡而且衣著顯貴,看得出也不是一般身份的公子,他走近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李毓秀,李毓秀有些不自在,忙欠身施禮後,轉身匆匆的離開了。

    被喚作四郎的白衣公子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很快隱入桃林不見了蹤影,這才想起還沒有問她芳名,不免心裡覺得有些遺憾,一旁的高挑男子盡看在眼中,這時開口說道:「你和平玉公主的婚事將近,在這宮中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要知道這皇城中耳目眾多,外一被別有居心的人看到將話傳到皇上耳中,也許就會召來殺身之禍,也會給羅家帶來滅頂之災的。」

    如今邊關太平,而生性多疑的皇帝已經開始提防著羅錚將軍手中緊握著的兵權,所以才以將平玉公主許配羅家四公子為由將二公子羅天傲與四公子羅茂從邊關調回京都,明裡是將掌上明珠嫁與羅家結為連理是對護國功臣的器重與愛護,可暗裡卻是將兩人困在城中成為人質,以防羅錚有任何叛亂舉動,皇上的用心君臣暗自都是心知肚明,只是這天朝上下關乎性命之事,都裝著糊塗就是了。

    「二哥.」想到自己的身不由己與兩人所處的境遇,羅四郎神思又漸漸沉重下來,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羅天傲,終是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話落便神情低落的轉身慢慢離開了。

    一直看著羅四郎走遠,羅天傲也是無奈的歎了口氣,那平玉公主身尊顯貴,秉性又十分刁鑽任性,雖有意傾心羅茂可是天性桀驁不馴的羅茂對她可是沒有半點的情意,而皇上賜婚怎敢不從,所以羅天傲深知這婚事並非四弟所願,可是為了保全羅家,也只能委曲求全了吧。

    ……

    三更的暮鼓響過,繡紡閣之中依然燈火通明,華燈搖曳。

    李毓秀坐於繡桌前,一襲華貴的朱紅錦緞在燭光之下閃爍星星點點的光澤,她的手中金絲銀線遊走於布理之間微妙的勾勒出了片片漣漪,銀妝的並蒂蓮如同活了一般在指尖慢慢綻放開來,每一針線無不是傾盡心神的一筆筆勾畫,不敢有半點的分心。

    平玉公主訂下一個月的期限,李毓秀知道,要做出一件美輪美奐的嫁衣一個月之內並無不可,只是若想要公主滿意,則需要花費不少的心思了。

    有些疲倦的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李毓秀抬頭緩了緩酸澀的眼睛,轉頭看到一旁的荀靈兒手中還捏著針線卻早就不知什麼時候趴在桌上睡著了,李毓秀起身將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輕輕抽出她手中的繡針彩線,然後看著她熟睡中那俏麗又有著一絲稚氣的小臉兒,微微露出了一抹憐惜的笑容來。

    荀靈兒原本是選秀入宮,只因為西妃娘娘見她眼角一顆桃花痣,怕日後魅惑了皇上於是找了個理由便將她送入這繡紡閣中下令不得邁出一步,老此一生,這宮中妃嬪爭寵之事時有發生,荀靈兒也不過是這宮斗中一個舉無輕重的犧牲品罷了。

    不過幸而荀靈兒生性樂觀開朗,每日在這繡紡閣裡倒也不覺得煩悶,天天纏著李毓秀要她傳授織繡的手藝,李毓秀見她天資聰慧,而且每天陪伴左右自己也不像從前那樣寂寞了,於是便真的開始手把手的交給她織繡的技巧來,就這樣倒也打發了無數個荒遼的歲月。

    可是,就算是有這妙手生花的技藝那又如何呢,李毓秀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看著桌上那朱紅的錦緞,以及旁側放著的一塊染著點點紅跡的白色方帕,突然覺得心思一陣陣的空蕩寂寥——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

    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

    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斗畫長。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

    廊腰曼回,簷牙高啄。

    看著四下一片浮華耀影,站在這金雕玉琢的巍巍皇宮之中,羅茂覺得猶如困獸之籠一般讓他掙脫不得,回想起與父親征戰沙場時是何等的壯烈,想起與兄弟戰友舉杯豪飲時候又是何等的自由暢快,如今卻如同擱淺沙灘一般煎熬又動彈不得,滿腹的凌雲壯志無處施展,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將如同廢人一般永遠的困死在這銅牆鐵院之中,直至枯骨成沙了嗎?

    滿心沉鬱的羅茂微微低頭邊沉思著邊向前走著,這時拐角匆匆跑出的一個宮女躲閃不及,正正的撞在了羅茂的身上,手中端著的銀盆『光當』的掉落在了地上,跌倒於地的宮女也隨之發出了一聲細微的痛呼。

    羅茂神色一變忙伸手去扶起她,細眼一看這宮女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端著的一盆水全潑在了自己的身上,剛才一摔左臂似乎已經脫臼,渾身濕漉漉的女孩只能一手捂著胳膊,做錯了事一樣全身不住的顫抖著,眼淚刷刷的落了下來。

    羅茂心急她胳膊的傷勢,一邊小心的扶住她的左臂一邊輕聲安慰,「你忍一忍,馬上就好了。」話落手上適度的用力向上一提。

    女孩立刻又痛呼了一聲,片刻後好受了些左手動了動,想到什麼忙跪倒在地,「奴婢罪該萬死。」

    羅茂剛要出聲,這時遠遠的一聲怒斥聲突然傳了來——

    「小奸人,你的確罪該萬死!」

    平玉公主正怒氣沖沖的快步走了來,身後緊跟著一大群宮女,都是小心翼翼的在旁伺候著。

    平玉公主嬌媚的容顏滿露蘊火,走來時突然伸腳狠狠的將跪在地上的宮女踢倒在了一旁,怒聲呵斥,「就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留著你這廢物有什麼用!」

    她此番特意叫羅茂到自己的閨閣來其實是別有用心的,因為雖然自己傾心羅茂卻也很清楚的感覺得到羅茂對她的疏遠,而且總是躲著不見,於是便以商量婚事為由逼著羅茂現身,也藉著這次機會暗中指使宮女準備了一盆水打算故意潑在羅茂身上,如此一來渾身濕透的羅茂一時半會的也沒辦法離開這玉軒閣,自己剛好與他也有了親近的機會,然而原本計劃好好的美事卻全被這笨手笨腳的丫頭給攪了,平玉公主一時氣得恨不得將她立刻抽筋撥骨。

    「打死你算了!」平玉公主氣急的一回身,身旁的宮女忙上前雙手平端著一根銀色鞭子,她一把拿起鞭子便向那宮女身上狠抽了去。

    羅茂及時的伸手,一手攥住了長鞭,看著平玉公主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敢攔我?!」平玉公主怒火中燒,狠狠盯著羅茂,「為了個賤婢你敢反抗本公主?!」

    一旁的小宮女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知道因為自己的過錯生出了大事,已經嚇得臉色灰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全身也幾乎抖成了一團,「奴婢該死,求公主息怒。」

    「不過是無心的過錯,公主何必大動肝火.」為了息事寧人,羅茂強壓下心火,低氣的好聲勸說道:「不如饒了她一命,也顯得公主貌婉心嫻,大家風範。」

    平玉公主見他低頭為個賤婢求情,而且攔著長鞭不鬆手心裡愈加的生氣起來,手上突然一使勁抽出了鞭子,「今天我偏要打死她!」

    就在平玉公主一使力間,銀鞭揚起從羅茂的臉頰劃過,立刻在他的臉頰劃過了一道半長的血痕來,身後的宮女們也立刻紛紛驚起一片抽吸聲,噤若寒蟬。

    見失手傷了羅茂,平玉公主一愣,清醒過來也立刻平靜下來,暗自懊惱不已,忙上前伸手要碰觸羅茂臉上的傷,「我、我不是有意的。」

    羅茂稍稍側臉躲開了她的手,然後慢慢抬手拭去臉上劃痕沁出的血珠,看也不看手背上染上的緋紅,只是盯著平玉公主沉聲問道:「公主的氣可是消了?」

    不等神色複雜的平玉公主再說些什麼,羅茂已經轉身忿然離去,心裡對這個任意妄為的刁蠻公主也更加厭惡了幾分。

    ……

    共憐時世儉梳妝,紅妝淡抹兩相宜。

    纖玉的手指輕輕撫摸點點淡淡的桃花,李毓秀最愛這繁華卻也不失素雅的潔氣之花。

    想起上回的驚鴻一瞥,只是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緣份再見到那隱於桃花之中翩然舞劍的公子呢……

    李毓秀將手中的方帕繫在了桃花枝頭,上面洗滌不去的點點紅跡,已經她巧手織繡出了朵朵飄零的桃花,以此也算作為這花下一面之緣的寄思吧。

    就在李毓秀想要轉身離開之際,這時從她的身後突然伸來了一隻手,將那方帕從枝頭摘了下來,李毓秀心下一驚忙轉過了身,沒有想到身後站著的卻正是那位日有所思的俊朗公子。

    羅茂低頭細細的看著帕子上繡出的桃花,由衷的感歎,「姑娘好手藝,這桃花繡的真好像活的一般。」

    李毓秀回過神兒來臉上一紅,能夠再見到公子滿心自然是難掩的陣陣歡喜,這時注意到羅茂臉上的傷時才神色一驚,「公子受傷了?」

    羅茂收起手帕,漫不經心的一挑眉,然後看著李毓秀低首一笑,「一點小傷而已,不過來到這裡還能遇到姑娘真的是太好了,上次匆匆一別沒來得及請教姑娘的芳名。」

    聽聞他的話原來對自己也有些在意,李毓秀心中更是情絲所動,眉眼間也是難掩的欣喜,羞赧的稍稍埋首,「小女子李毓秀。」

    羅茂眼睛忽的瞪大,下一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傳聞宮中織繡閣的李毓秀所織繡出的花路紋樣有著巧奪天工之美,原來所說的就是姑娘你了,難怪繡出的桃花好像活的一樣。」這時心中更生出了幾分愛才之意來。

    於是,就是這樣兩個情投意合的人走到了一起攀談起來,一個心懷愛慕,一個惺惺相惜,所聊得話題也像永遠也說不完一般,直至到了不得不道別的時辰,各自心下都有幾分依依不捨,羅茂眼含幾許期望的看著李毓秀,有些緊張的問:「毓秀姑娘如果不嫌棄,相約下次再見好嗎?」

    羅茂的話正迎合了李毓秀的心思,面色羞赧的微微點了點頭,羅茂眼中的神采立刻飛揚起來,想到這寒宮人多嘴雜,於是兩人便訂下以桃花手帕系桃林外的枝頭為信號,作為見面前的約定。

    由此日復一日,繁華陌落,落英繽紛,桃花手帕也在玉暖香風之中遙遙招擺,往復如約相會的兩人也愈加的變得親近了。

    兩人在桃花朝開之中交換心聲,吟歌舞劍,誦詩作對,如一汪春水般流轉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羅茂每與李毓秀見面時都會暫忘身上所背負的所有無奈與苦悶,而李毓秀也會暫放下困於繡櫳上的乏味與疲憊,如此情投意合的兩人也是終有一天,情之所動,就在這桃花爛漫之中,緊緊的相擁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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