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頭 文 / 紅繩
第一章
現世,應該是一個蒙眼的國度。
每個人的眼睛上都蒙有一塊厚厚的蒙眼布,大家井然有序的在自己的軌跡上生活著,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而也許有的人蒙眼布會突然脫落,於是看到了別人所看不到的世界,但是即使將所看到的情景描述給身邊的人聽也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因為大家更信任的,是自己的蒙眼布。
「而我的蒙眼布,早就在出生時就已經脫落不見了。」睿思凌沉默了片刻,然後抬頭一臉嚴肅認真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安紀文和張衡,「這麼解釋你們應該會理解吧?」
因為上次發生的『靈童墜』事件中兩人親眼目睹了睿思凌當時的異狀,雖然曾被安紀文懷疑過是『精神分裂症』,也極力的否定他那些毫無科學依據的說辭,可是就這幾次特殊的案件來看又不得不令人心生疑竇,而睿思凌給出的解釋——
「抱歉,我聽不太懂誒。」張衡一臉糾結著老老實實的搖頭回答說。
安紀文也正皺著眉頭一手托起摩挲著下巴沉思,他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鬼怪的存在,更無法接受什麼『鬼附身』的荒謬之談,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也許就是因為一時的電波干擾、磁場紊亂、大氣缺氧或者就是那小子腦子有洞才造成的假想而已。
吁出了口氣,似乎終於找到了合理的解釋於是安紀文滿是不耐的拋開鬱結,這時抬頭衝著睿思凌挑了挑眉,轉移話題,「蒙眼布神馬的倒是無所謂,不過一個人為了所謂的寫作竟然連啃了四天的方便面弄得胃穿孔差點死在了電腦桌前這樣的光輝事跡倒是蠻讓人驚奇的,而且可是我大半夜背著你一直跑了三個公交站點才找到了車把你及時的送到了醫院裡才不至於讓你的胃穿成了蜂窩煤的,對於救命恩人你卻連句謝謝都沒有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這邊的睿思凌和張衡儼然都是一臉黑線——暈,你自己回頭看看說的話裡頭幾個標點符號,肺活量可真夠大的了。
只是對於安紀文的話睿思凌無法反駁,所以立刻誠心誠意的一低頭,「謝謝。」
這件事情要追溯到兩天前的晚上,因為忙於案子的安紀文在凌晨一點時才回到公寓,滿身疲憊的他剛剛坐下來鬆口氣,就隱約聽到從睿思凌的房間裡似有似無的傳出微弱的呻吟聲。
安紀文仔細的聽了聽,心下疑惑便起身走到了睿思凌的房間門前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他只好呼喚了幾聲並用力推了推門,房門並沒有上鎖所以立刻被推開了,而映入眼前的正是睿思凌一臉痛苦的趴在電腦桌前的情景,他的臉色慘白一片而且滿臉是冷汗,如果不是他身體正微微顫動著,安紀文幾乎以為人已經翹掉了。
於是被嚇了一跳的安紀文立刻背著他跑出公寓送到了醫院,直到看著他被平安的推出了急救室才算是長長的鬆了口氣,而後當他知道了睿思凌弄成這副德行的原因是因為受到姜文君不停的催稿,所以只得閉關碼字,也因此足足啃了四天的方便面……總之,安紀文鼻子差點沒氣歪!
這時,張衡一臉心疼的湊到了病床前摟著睿思凌的肩膀,然後滿是埋怨的瞪著安紀文,「現在思凌可是病人誒,用這麼粗魯的態度對待病人你也太冷酷無情了吧,思凌不用擔心啊,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會讓壞人欺負你的。」
「是、是嗎,那真是太謝謝你了。」睿思凌被張衡一臉『愛意』的神情肉麻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倆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安紀文雙手環胸,沖兩人挑眉。
張衡貌似已經無視了安紀文的存在,滿眼星星的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書衝向睿思凌,「這本書的男主角和你的名字一樣也叫睿思凌,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難道這個就你寫的?我超級喜歡的說,而且一直都很想知道這些靈異故事作者都是怎麼想到的?」
安紀文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他手裡的書,黑漆漆的封皮上四個偌大的血紅大字——死靈祭文,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不知道是什麼鬼玩意兒。
「那個……。」睿思凌呵呵乾笑,總不能告訴他書裡的故事都是自己的所見所遇,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吧。
「我對所有與靈異有關的東西都十分感興趣,而且也認真專研過,如果說這本書真的是你寫的話,那麼即使你說你就是死靈或者地獄穿越來的使者我肯定也會相信的。」張衡一臉崇拜的看著睿思凌滿是興奮的說道。
「這個……。」睿思凌掃了一眼對面的安紀文身後,那個正端坐在病床上的一抹異樣的暗色身影,只能繼續的乾笑,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只是能看到死靈……而已吧。
「張衡,其實你就是冒用警察身份的一神經病吧.」這時安紀文滿是不耐煩的起身一手拎著張衡的後衣領拽著他往門口拖,「有耍ど蛾子的時間還不趕緊的先把手頭的案子給結了!」
兩個人拖拖拉拉的嘀咕著走出了門去,於是病房的門在一開一合之後,病房裡才逐漸的安靜了下來,睿思凌無語的歎了口氣,而與此同時旁邊的病床上也傳來了長長的歎氣聲,「好吵。」
轱轆一聲,一顆圓球樣的東西突然滾落在了床上,睿思凌扭過了頭眼角微微的一抽一抽,看著對面病床上的那顆無比駭人的頭顱,而此時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孔也正面向著他,眼睛還一眨一眨的,滿是不耐。
雖然已是面目全非但依稀可以看得出這個死靈是個中年男子,而且在這病房中已經停留有些時日了,睿思凌雖然很想裝作視而不見,可是對方的腦袋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突然掉了下來搞得他的一顆心也不由得跟著『砰砰』的響聲悶疼起來,此時看著那直直的端坐著的身軀逕自的伸出了手將掉下的頭顱撿起又安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然後又一點一點的轉過了頭看著睿思凌,「看個毛?!」
「我也不是很喜歡看的.」睿思凌認命的歎口氣,「你現在用著的這個身體並不是你自己的吧,原本是車禍事故遺留下的殘缺的亡靈,現在因為被你霸佔著身體也不能輪迴往生,可是又離不開這個地方,所以你守在這裡也是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的。」
男人盯著他沉默了半天才冷聲說,「既然你看得見我,那就去找回我的身體吧,反正別人的東西我也用著不習慣。」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還真是一隻不客氣的臭屁鬼啊!睿思凌一陣無語,雖然以自己的個性很少會自找麻煩,不過既然遇到了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份,所以事情得不到解決的話,接近身邊的死靈也很少會有自主離開的,他只好開口說道:「我可以試著幫你找找看,不過你能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死的嗎?」
男人皺著眉想了想,雖然那張幾乎沒了面皮的臉孔要多恐怖便有多恐怖,但依稀的還是可以看德出臉上的神情來,片刻後他貌似有些苦惱的喃喃低語著,「生前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不過我應該是被誰殺害的。」
兇殺?仇殺?睿思凌看著他兀自的在那兒糾結著只能保持沉默——因意外死亡或者慘遭迫害的靈魂由於心存鬱結而無法輪迴往生,因此只能在人世間遊蕩成為了亡靈,只有心願或者心事了結的時候才能得到解脫,只是,有些亡靈停留在世間越久,對生時的記憶便也會逐漸的淡忘,也因此成為了人們口中所說的『孤魂野鬼』,對於這些心無惡念的死靈睿思凌一直都是報以同情,所以覺得自己如果能幫上什麼忙的話就應該盡力去試試看。
這時男人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麼,卻也只能隻言片語的描述出了回想到的情景來,「我好像記得自己死前是在一個很冷很潮濕的地下室中,……有很多鎖鏈……牆上有些帶血的刀具……還有刺鼻的藥味……」
被害現場?睿思凌心突的一跳,忙追問:「記得兇手的模樣嗎?」
男人努力的回想著,臉上逐漸的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來,低垂著頭沉默了許久許久,然後突然間記起了什麼猛然抬起頭,或許因為甩動的力量太大,他的整顆頭顱又忽的掉落在了床上然後轱轆著『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睿思凌的眼角抽了抽,雖然不感到意外可還是被嚇了一跳。
「兇手我不記得了,不過我想起門口掛著的大牌子上好像寫著西郊什麼醫院,所以那股刺鼻的藥味應該是福爾馬林的氣味!」地上的腦袋瓜子忙將臉孔扭轉向了睿思凌說道。
睿思凌沉默了一會,抬手示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弱弱的問了一句,「不疼嗎?」
那顆頭顱語氣一轉,立刻正色道:「我的臉可不是這麼摔殘的啊,而且在我活著的時候,長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
而此時走出了醫院的張衡正一臉不滿的瞪著前面的安紀文,小聲的嘀咕著:「手頭的案子反正也已經有些眉目了你還著急什麼啊,要不然先去吃飯唄,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查案。」
走在前頭的安紀文頭也不回的冷哼,「僅僅是有了懷疑對像而已還算不上破案線索吧,而且也許就在你磨蹭著的時間裡又發生了一啟命案,於是我們的案件記錄裡只能再列入一具無頭人屍。」
安紀文的話讓張衡立刻回想起了之前目睹的那幾具屍體,臉色一灰捂著嘴差點又乾嘔起來,食慾全無,於是忙擺著手低聲慘呼著,「別說了別說了,我跟你去查還不行麼。」
兩人所提到的案件正是近期連續發生的兩啟連環無頭屍案,屍檢後證實殺人手法與三個月前發生的幾啟命案作案手段基本相同,於是被列為了同個案件交由安紀文與張衡這組受理,可是令兩人感到十分棘手的是,被發現的屍體竟然全都沒有頭顱而且至今那些頭顱仍不知所蹤,因此光是確認被害人的身份也是個相當麻煩的過程。
經過多日的走訪調查後,安紀文與張衡所掌握到的信息是被害人之間似乎都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生前都曾在西郊康德中心醫院就醫過,所以兩人決定先著手從這家醫院查起,而且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暗中調查,而這,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兩人本打算以生病為理由冒充病人潛入醫院,而每每檢查下來都不能構成住院的條件,因此案件的調查進展竟然卡在了這個無可輕重的關頭,安紀文目前正考慮著要不要搞個絕食神馬的餓出胃病來或者營養不良神馬的也算是好事了(暈,為了查案你還真是捨命了啊)。
「要不然乾脆讓睿思凌潛進去算了,正好他也需要住院治療嘛.」張衡一臉鬱悶的碎碎念,「實在不行你就捅我一刀吧,得個破傷風什麼的我也就可以住院了……。」
這時,安紀文突然停下了腳步。
張衡一愣也停了下來,想到什麼臉色一變騰騰的退出了老遠一臉防備的瞪著安紀文喊,「我說笑而已啊,你丫的不會真的要捅我吧?!」
……
於是,當病房門被推開時,躺在病床上的睿思凌扭頭看到又折了回來的安紀文時忙支撐著坐起,而兩人也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將心事說出了口——
「我要轉院。」
「你轉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