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海外來客 文 / 東都居士
東都市政府座北朝南，位於市區主幹道中州路南側。這座建於一九五八年的五層蘇式灰色建築，在歷經三十多年的風雨侵蝕後，給人以滄桑衰敗的感覺。唯一稱道的是，方正寬敞的院子裡生長著十幾棵高大的松樹，樹下平整亮綠的草坪既帶來了幾分生機，也使整個大院顯得氣派而莊重。
東都市委副書記、市長任榮厚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裡審閱著牡丹花會經貿洽談的議程安排。牡丹花會的檔次是一年比一年高，前來觀光考察的海內外客商也一年比一年多。但是，能真正留下來進行實質性投資的重量級大財團卻連一個都沒有。
「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一陣喧鬧過後，賞花旅遊的人如潮水般退卻，猶如絢麗的煙花在寒冷而漫長的夜空爆發一聲沉悶的巨響，變幻出繽紛璀璨的光華，待硝煙散盡依舊是孤星冷月，整個古城又恢復到落寞之中。
任榮厚放下中的文件，把身子仰靠坐在老闆椅上，閉眼沉思……
他是東都土生土長的農家子弟，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偏遠山區的鄉政府裡，從鄉里到縣裡，再到市裡，一步一個腳印，終於幸運的坐到了市長的位置上。所以，他對東都的歷史和現狀瞭如指掌。歷史和古人遺 留在東都地面和地下的文物古跡和各類文化遺產是優勢也是包袱，它們在遭受風雨侵蝕和防範盜墓賊的挖掘都需要大量資金。全市下崗職工已多達十幾萬人，許多國有大中型企業因設備陳舊、工藝老化，徘徊在破產的邊緣，幾十萬在崗的企業職工也即將面臨失業的風險。眾多財政全供和半供的公共事業單位也是入不敷出捉襟見肘。就在前幾天，幾千名下崗職工因得不到妥善安置和大批退休老職工醫療費得不到及時報銷，他們打起橫幅，舉著標語到市政府門前靜坐示威。
整個市區破舊不堪，連一座像樣的現代化高層建築都沒有，到處都是五六十年代修建的土灰色低層建築和破舊的平房。十幾戶甚至上百戶人家居住在擁擠的大雜院和棚戶區裡，蘇式筒子樓裡人滿為患，一家三代人擁居在十幾平米的危房裡的現象比比皆是。大批無業青年遊蕩在大街小巷，喝酒打架搶劫盜竊，刑事犯罪不斷攀升。很多女孩子因生活所迫淪為娛樂場合的坐台小姐，一些在處於半停產狀況的國有企業上班的青年女工為補貼家用，忍受著屈辱偷偷的站在背街小巷里拉客賣淫…
想到這裡，任榮厚感到羞愧極了。作為一級地方政府的市長，從內心來講，他比誰都想盡快改變目前這種糟糕的狀況。可是，面對殘酷的現實，錢從哪裡來呢？他忽然想起來魯迅老人家的那句話：「人生最痛苦的是夢醒了無路可走。」
溫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毫不吝嗇的灑落在他的身上，春困政愁，讓他昏昏欲睡卻又欲睡不能．．．．．
篤，篤，篤。忽然聽到幾聲敲門的聲音。
「請進。」
秘書華向陽戴著近視鏡手拿一份文件笑瞇瞇的走了進來。
「任市長，大好消息呀！」華向陽興奮的說著。
他仍舊瞇著眼睛，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機要科剛剛接到一份傳真，「萬島國」亞洲環球集團總裁林南雄先生將率團來我市進行觀光考察。」
任榮厚「忽」的坐了起來，猛然睜大了眼睛：「你說啥？亞環集團？全球華人首富林南雄先生？」
「正是他。」華向陽點頭笑到。
任榮厚急切的從他手中奪過那份文件，仔細審閱後，面色由陰轉晴。
「已經向王書記辦公室送達了文書，估計他已經知道了。」華向陽站在辦公桌前笑著說著。
任榮厚十分麻利的撥通了市委書記王天長辦公室的電話：「王書記嗎？我是容厚呀，關於亞環集團要來我市考察的情況，您已經知道了吧？」
「是的，我也是剛剛看完報告，正在思考這件事情呢。」
聽口氣，王天長也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王書記，亞環集團可不是一般的商業機構，林南雄更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可是別的城市想請都請不到的貴客呀！這次能到咱們東都來賞花考察，當然是件好事。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怎樣做好接待工作，想方設法讓他在咱市進行大規模的投資，這可是個難題呀。」任榮厚興奮中帶著憂慮。
「你說的很對，我也是這樣想的。榮厚呀，你年輕，腦子轉的快，多想想辦法。客人馬上就要來了，你可以通過外事部門盡可能詳細的掌握對方的情況。咱們都沒有接待過世界級大企業家的經驗，明天上午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大家共同研究一下，你看怎麼樣？」
「好，好的，我馬上去做準備工作，明天在常委會上向您匯報。」
「你呀，總是這麼客氣，呵呵，那就這樣吧。」
「好的，王書記，再見。」
從內心來講，任榮厚一直對王書記心存感激之情。他像一位寬厚的兄長，無論大事小情，總是以商量的口氣，充分尊重任榮厚的意見，而且勇於承擔責任。更重要的是，王書記為人正直無私，清正廉潔，不媚上不欺下。他時刻把組織原則和群眾疾苦放在心上，從不計較個人的進退得失。這樣的領導幹部，是國家之幸，百姓之福。
一般人絕對想不到，這次能吸引林南雄來東都觀光考察，只是一個秘書出的主意。年前，在任榮厚當上市長僅僅半個月，華向陽就給他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向海外華人富豪排行榜上的前100名富商同時發去邀請函，以邀請他們到東都觀賞牡丹為名義，上演一出「牡丹搭台，經貿唱戲」的好劇。當時，任榮厚曾經認為他這個想法不太切合實際，甚至有點過於天真。後來又想到即使沒有什麼實質性成果，就當是在海外華商中擴大了東都市的知名度，最起碼也起到一點宣傳效果，說到天邊兒也只是浪費了幾張辦公用紙而已。於是，就讓他自己看著辦。沒想到，不僅香港，澳門、菲律賓和馬來西亞等幾個大財團派人前來考察，連聲名赫赫的亞環集團都給吸引來了。
放下手中的電話，他用讚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秘書，然後笑著說道：「向陽呀，還是你厲害，這事兒辦的不錯，應該給你記上一功。通知政府辦公室和機要科以及外事辦的同志，讓他們暫時停下手中現有的工作，把「萬島國」亞環集團和林南雄的所有情況盡可能的多搜集一些，越詳細越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放心吧，任市長，我立刻去辦。」說完，華秘書轉身走了出去。
其實，華向陽可不是人們在行政機關裡慣見的那種普通意義上的文職人員。一般的秘書，白天不是絞盡腦汁為領導寫發言材料就是在深夜裡精心彙編各種文件，以為只要做好文字工作就能得到領導的賞識。其實，他們都想錯了。這種低層次思維方式的秘書，即使坐出頸椎病，累的腰椎間盤突出，近視鏡的度數再增加二百度，從青年忙到中年，也難混到個一官半職。那種啥都不願幹，只想利用領導的權威和職務之便，狐假虎威，貪權攬權，謀取私利的秘書更不討人喜歡。而華向陽的聰明之處在於，他既不被繁雜的事務纏身，也不刻意攬權。白天，他把那些給領導寫空洞無聊發言稿的工作都推給辦公室裡新來的同事，只幹一些屬於自己工作範圍內的具體事務。收集、瀏覽各種有價值的政務信息，或者是看一些奇書小報。到了晚上，他不是在餐廳裡與親朋好友喝酒聚會就是在茶社裡與人閒聊胡侃。有時也會參加一些所謂「高雅」的「藝術沙龍」之類的活動，與社會各個階層打成一片。在與人交流的過程中，他把東都市區犄角旮旯裡發生的奇聞怪談都瞭如指掌，人心民意盡數於心。
第二天上午9點整，東都市委三樓的一間會議室裡正在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市委書記王天長，市長任榮厚、市委副書記王憲章，常務副市長李少傑，宣傳部長、政法委書記、組織部長，統戰部長、市委和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公、檢、法、外事、旅遊等主要行政部門的負責人。
「同志們，今天開會的主要議題是討論關於如何做好「萬島國」亞洲環球集團林南雄先生的接待工作，下面請華向陽同志向大家介紹一下他們的基本情況。」任榮厚鄭重的說道。
華向陽走上前台，工作人員拉上厚厚的窗簾，關掉所有的燈光，會議室內頓時暗了下來。打開投影機，幕布上顯示出林南雄的巨幅頭像，接著又變換出他在不同時期、不同地點的各種照片。
此時的華向陽像是一位戰前會議的高級參謀，認真的向與會人員介紹著照片的內容：「這位就是東南亞華商聯合會會長——「萬島國」亞洲環球集團總裁林南雄先生。今年六十五歲，他在去年的全球富豪排行榜中名列第十七位，也是當今世界華人首富。亞洲環球集團資產總額高達220億美元，其中林南雄個人資產為130億美元。根據國家外匯局最新公佈的數字，截至目前，我們國家的外匯儲備也只有194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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