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塚毀 文 / 綠錢

    六

    一條大白芒蛇全身滲出黑紫色的毒液，沾地便冒出一股股寒氣。蘇鐵半躺在地，臉色呈黑紫，手中抱著一個裹著白狐裘的嬰兒。嬰兒放聲大哭。

    雲覓扶著蘇鐵，含淚湊在他的唇邊傾聽著：「你說得很對，這世上誰也不能陪誰活一輩子。你看，我馬上就不能陪你了，恨我嗎？」

    雲覓的眼淚打在他的臉上，「我恨你。」

    蘇鐵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滴眼淚，莫名地想笑，「我也恨你。我恨你曾把我忘了。」

    蘇鐵說，「很小的時候，因為體質弱，我總是會被別人欺負，甚至比我小的人也敢打我，我爹也從來不管我。有一次，世兄種了一株紅薑花，想送給一個女孩，卻被我誤采做藥了。他打我踢我罵我，我還不了手。女孩走過來，狠狠揍了我一頓，邊揍邊罵我，『懦弱的膽小鬼』。

    「從那以後，我每日逼著自己練功學毒，發誓要變強大。我偷偷的看見女孩和他玩，女孩很開心，我卻覺得很難受。後來，女孩總是一個人待在屋裡，沒有人來找她玩，明明看她很不開心，我卻不知道為什麼特別開心。」

    雲覓聽明白了，那個女孩就是她，小時候蟾蜍叔叔的兒子朱葛經常陪她玩，後來蟾蜍叔叔病了，他就再沒有找過她。而那個曾經偷過紅薑花、被她狠狠揍過罵過的少年，就是現在的蘇鐵嗎？原來他們小時候就見過，可是她忘了。

    「這一次，我不是懦弱的膽小鬼了，我是不是…很勇敢？」

    「你很勇敢，你不是膽小鬼，你是天底下最膽大勇敢的人！」

    蘇鐵笑了，「你總是那麼大膽不羈，男人若想有資格喜歡你，當然不能窩囊。」

    蘇鐵想把嬰兒交至她的手中，卻使不上力氣了。雲覓忙從他懷裡接過嬰兒。嬰兒立刻停止了哭聲，看著雲覓笑了起來。

    蘇鐵笑著說，「芒蛇用它的生命去保護他，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可以成為蛇的孩子。可是現在，我想要他成為『蘇鐵』，讓他替我陪著你，好不好？答應我，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和一份完整的愛。」不要讓他和我們一樣從小沒有朋友玩、沒有家人陪，不要讓他只有殘缺的愛。

    雲覓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我答應你，愛他，給他完整的家。凡是不愛他的男人我通通不要！」

    蘇鐵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再沒笑出來。

    雲空來查看了蘇鐵的脈象，對雲覓徐徐說，「芒毒已入心臟。」

    雲覓泣不成聲，蘇鐵的皮肉開始破爛，黑紫色的血湧出，沾地便化為一團寒氣。

    雲空來猛的瞪向竹姬，「為什麼？」

    竹姬看著血肉模糊的白芒，也是一臉茫然，「怎麼會這樣？我並沒有讓它傷人。」

    雲覓哭著說，「我想把這個嬰兒帶出去，這條大白芒不肯，我就去搶。蘇鐵為了保護我中了芒毒，他也把芒蛇的毒液全部放出。可是我不知道，這條蛇保護孩子的時候，就像一隻張開翅膀不顧性命保護幼子的母鷹，它甚至比人類母親還要勇敢。早知道它這麼愛這個孩子，我就不該和它搶的。是我害了他們。」不但害了大白芒，還害了蘇鐵。

    這時竹塚突然劇烈搖晃了幾下，像地震來臨的時候。洞冥草自頂而落，許多白頭竹嘩啦啦墜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