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婚禮(一) 文 / 希煙
秋,蒼穹乾淨遼闊,明媚的陽光,雲卷雲舒。
侯家。
阮明鏡穿著棉絨裙子,披著一件天青長外套,手裡抱著只很大的抱熊,站在二樓往下面看。看到侯遠靳修長冷峻的身影出現後,她連忙大聲叫道:「遠靳!」
侯遠靳微微抬起頭,看見她身體探過欄杆,立刻濃眉緊皺:「回去!」
阮明鏡忙站好,將抱熊壓在欄杆上,小臉從熊耳朵後面露出來:「遠靳,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可是不管她怎麼撒嬌請求,侯遠靳臉上依然沒有解凍的痕跡。
就在早上,侯遠靳發現了她在減肥,氣得將連張媽在內的所有僕人訓斥了一番,還扣了他們整整半年的獎金,並且全程黑臉,氣壓低到整個侯家都快凍成了冰窖。明明冬天還沒來,眾人已經感受到了嚴寒的天氣和紛飛的大雪……
「遠靳……」阮明鏡躲在抱熊後面,靈機一動,伸出小手捏著熊耳朵,做出各種憨態可掬的姿勢:「小熊就像我們的孩子,犯了錯,我幫你打她屁屁,好痛好痛哦,不過,看在她這麼可愛的份兒上,我們就原諒她吧……」
來往的僕人都抿嘴匆匆走過去。
侯遠靳捂著嘴咳嗽一聲:「你進房間去。」
「可是你還在生氣……」
「我不生氣,你進去,站在樓上風大。」
阮明鏡很高興,然後又想起什麼,小心翼翼道:「那你回家的時候,可不可以幫我帶個東西?」
侯遠靳見她難得讓自己買東西,提起了興趣:「什麼?」
「體重秤……早上你摔壞了的那個……遠靳,你別走嘛,聽我說完……」
「阮明鏡,你別太過分!」侯遠靳俊臉如冰,轉身上了車,狠狠甩上車門,絕塵而去。
阮明鏡嘟囔道:「我怎麼過分了……沒耐心的傢伙,人家只是想看看孩子每天重了多少嘛……」
張媽一邊扶著她進去一邊笑道:「阮小姐,侯少是怕您再出現減肥的念頭,所以才這麼生氣。你快進來吧,等吃完這些補品,我們去花園曬太陽。關小姐打電話過來,說她已經把婚紗照提出來了,咱們就等著看。」
「這麼快?」阮明鏡吃了一驚。
侯遠靳忙而不亂,請帖,婚禮,賓客,婚紗照全都按著他的安排有條不紊的進行,婚紗照是半個月前拍的,她的小腹還沒怎麼凸起,所以看起來依然苗條纖細。只是這兩天突然就顯山露水起來,從側面看,已經很有些弧度了。
花園裡花香陣陣,阮明鏡沐浴在陽光中,摸著自己的小腹,一邊與關王緋說笑,一邊翻看那些照片。
「你們很般配,一個帥,一個美,看這張,要不要笑得這麼甜……一孕傻三年,我看啊,你本來就傻,估計以後會被侯少吃得死死的。據說生完第一個,會忍不住生第二個,然後第三個,第四個……」
「啊!我才不要生那麼多呢!」
「我問你,侯少喜歡小孩嗎?」
「喜歡,每天晚上都要在我肚子上聽一會兒。其實現在還什麼都聽不到啦,可是他就緊張的要死,一點小動靜都要興師動眾。其實沒有胎動,只有我的心跳而已。」
「侯少會緊張?」關王緋笑了起來:「看來他對這個孩子很期待。」
阮明鏡輕輕翹起嘴角。
是啊,他很期待孩子,她也一樣。
第一次做母親,她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害怕自己變胖變醜,害怕孩子一出生就奪走了侯遠靳對自己的寵愛。她是那麼自私的一個人,愛一個人全心全意,不想別人來分享這份愛,可是這個小生命是多麼的偉大,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摸著那個小腹,心中溫柔,完全沒了那種自私的念頭,只想好好保護這個孩子,讓他平安降生。
她再也沒提過減肥的事情,每天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腹中那個小生命。
離婚禮只有三天,可是戒指遲遲未定,侯遠靳帶她去珠寶店,讓她自己挑選喜歡的戒指。
這個珠寶店裡的戒指都是上乘一流的貨色,有流光溢彩的鴿子蛋,奢華美麗,沉重的壓在手指間,彷彿愛之通透。湛藍深沉的藍寶石,如同水滴一般,純淨的深藍閃爍著高的暗光,托在手心裡彷彿要融化。還有漂亮的粉鑽,專門從國外緊急加運過來的,造型落落大方,戴在指間,也同樣美得奪人心魄。
阮明鏡挑的眼花繚亂,實在不知道該選哪個好,她苦惱地說:「遠靳,這些戒指都好漂亮,我怕實在不知道該選哪個好……」
侯遠靳摸了摸她的頭髮:「都喜歡,那我們就全都買下來。」
「啊……」
這些戒指都價格不菲,那可有幾千萬,阮明鏡連忙搖了搖頭:「不要,我突然發現,我有最喜歡的了!」說著,手指胡亂一指,正是那對大的耀眼的鴿子蛋。
侯遠靳溫柔一笑,對老闆道:「包起來。」
他們又選了一對婚戒,裝在漂亮的戒指盒裡。阮明鏡心裡歡喜的快要綻放出美麗的花朵,她抱著侯遠靳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嗒吧嗒親了許多口:「遠靳,你對我太好了,我愛你!」
「我也愛你,老婆。」侯遠靳深邃的眼睛露出濃濃的愛意。
聽到「老婆」兩個字,
阮明鏡的臉微紅:「人家還沒嫁給你呢……」
侯遠靳笑意更深,摟住害羞的阮明鏡,手指微微繞著她的耳垂,輕輕揉捏。
侯遠靳的這個小動作很熟悉,阮明鏡心裡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很不好的感覺,她看不清,努力地要去回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怎麼了?」侯遠靳看到她神色不對。
「啊,沒、沒什麼,就是有些累了。」阮明鏡小小地撒了一個謊,可是很快,她整個人已經被凌空抱起,她尖叫一聲,手緊緊摟著侯遠靳:「遠靳,快放我下來……」
「不是累了麼,我抱你過去。」侯遠靳一笑,不顧她的抗議,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阮明鏡捂著臉:「討厭……」
嘴上說著討厭,其實心裡甜滋滋的。
晚上,她趴在床上,侯遠靳輕輕捏著她的手指,燈光下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溫柔。
「遠靳,你希望寶寶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不管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愛。」
「我也是。那等寶寶出世後,你還會這麼愛我嗎?」
「會,在家裡,你第一。」
「可是這樣寶寶會缺愛耶……」
「你和寶寶都第一。」
「不行,我不希望我和寶寶凌駕於你之上,那樣我會覺得對你不公平。」
「那麼,我們三個人都第一。」
「那……」
「小鏡。」侯遠靳翻身而上,深邃的目光直視她的眼睛:「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遠靳,我好害怕。我……」阮明鏡一看到他那深沉溫柔的臉,心中不由得軟乎乎的,濕噠噠的,彷彿被雨水浸泡的海綿:「我總覺得寶寶的出世,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如果因為寶寶得出世而讓你我分開,那我情願不要……」
「傻瓜。你在說什麼呢,我就在你身邊,誰也不能讓我們分開。」侯遠靳噙住她的嘴唇,吻去她的憂愁,她的擔心:「寶寶只會讓我們更加相愛,相信我。」
阮明鏡的淚珠奪眶而出:「你保證。」
「我保證。」
阮明鏡終於心安了。
她在侯遠靳深情的目光下沉沉睡去,侯遠靳等她睡著後,輕輕將她的手放入毛毯,他的手不經意間碰到她的小腹,那裡已經有了些許弧度,他輕輕撫摸著,感受著那個小生命的存在。肌膚的溫度,那隱隱約約的跳動,也許是指尖的血脈流動,也許是心跳,但是他堅信,是寶寶在回應他。
「寶寶,你一定要保佑媽媽嫁給我,我們三個人,一起守護這個家。」
他俯下身,在阮明鏡那雪白的肚皮上輕輕落下一吻。
虔誠的一吻。
婚禮那天,所有人都忙碌起來,潔白的婚紗送了過來,阮明鏡試了試,站在鏡子前,那個身穿雪白婚紗,化著淡妝,眉目婉轉姣好的小女人,不是她是誰?
關王緋作為伴娘,拉著她的裙擺,滿臉笑容:「明鏡,你好美。」
一個女人一生最美的時刻,就是披上的婚紗的時候。
阮明鏡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又落下淚來,關王緋和張媽緊張起來,連忙走到她身邊:「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是……我……我只是太幸福了……」
關王緋鬆了一口氣,繼而摟住她的肩膀,道:「你就是太敏感了。」
張媽又道:「阮小姐,其實嫁人的時候,新娘是不能哭的,這樣是太眷念娘家,對夫家不敬。」
關王緋道:「什麼娘家夫家,不都是侯家麼。」
「到底是有區別的。」
聽了張媽的話,阮明鏡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我不哭了,我會努力忍住的,不能給遠靳製造麻煩。」
「這樣就對了嘛,我讓人給你補妝,看你,剛才一哭,妝都哭花了。」
補完妝,突然有人叫道:「婚車來了!」
阮明鏡一緊張,手裡的粉撲立刻掉了下去,粉瀰漫開來,關王緋正打開香水瓶,忍不住大大打了個噴嚏,香水瓶撞在梳妝台上,灑了一地,淡淡的香水味立刻沾在所有人身上,怎麼都除不掉。
張媽連忙命人打開窗戶,風吹了進來,房間裡所有的白紗、氣球、綵帶都飄了起來,飄渺的白紗纏綿,模糊了人眼,淺淡了時光,夢幻如夢。
阮明鏡突然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