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作為惡靈（下） 文 / 欲王
我幾乎是撞進寢室的，進去之後還沒喘口氣，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寢室裡坐著一個人，這人背對著我，穿一身白衣，長髮披肩。此人絕不是默瞳，除非默瞳自己現身，否則我用肉眼根本看不見她，而且她身材也沒這麼差。這是一個男人。
我想起翔哥和我說起過，阿三差點兒淹死在臉盆裡的時候，頭髮突然變長，於是脫口而出：「阿三，你不是死了嗎？」
那個人回過頭來，果然是阿三，但是他表情呆滯，似乎沒聽懂我的話。
身邊響起默瞳的聲音：「學長，我可不是什麼殺人魔頭，只是嚇嚇你而已，他沒有死。不過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事兒你搞反了。
「學長，我們在火車站見面的那次確實是在接新生。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其實真正的新生是你，你是亡靈校區的新生。我比你提前幾天來亡靈校區報到，所以其實我才是學姐。」
我怔了一下，點點頭。她的意思很清楚：我活不過今天了。
我很認真地說：「默瞳，既然你沒有殺阿三，我想你和我是一路的。聽著，我需要你的幫助，狄戎也需要你，告訴我些什麼，好嗎？」
默瞳說：「一定是狄戎讓你來找我的吧？其實我不是自殺死的。」
我必須承認，我又一次被震驚了。
「可是你說過你是自殺死的！」
「一分鐘前，我也這麼認為。來，你看我的胳膊。」
「別逗了，我沒有陰陽眼。」
「關燈！」
我馬上按她說的關燈，拉上窗簾。果然，我似乎產生了一種幻覺，黑暗中的阿三慢慢地變瘦，成了一個女生。
「這樣你就可以看到我了。」阿三伸出手臂來，我眼中看到的卻是默瞳的手臂，她用這種方法讓我看到她。
那條手臂上有一道沒有癒合的傷口，第一次見面時被絲巾擋住了，傷口上有尚未完全凝結的血塊。可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傷口的兩端似乎癒合了，而中間卻沒有癒合。
死人的傷口當然不會癒合，所以默瞳的傷口應該保持著她死時的樣子。那麼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點：這是兩個傷口。
默瞳說：「那天我很傷心，然後割腕了。但後來我明白了，自己那次割腕的傷口不會致命，我只是因失血過多昏迷了而已。一定是有人在我昏迷之後，在原本的傷口上加深了一些……」
我疑惑不解地問：「你很明顯是被人謀殺的，但是為什麼呢？」
默瞳說：「為了讓我來接你入學，親愛的新生。」
「狄戎和他爺爺狄守財瞞天過海，製造狄戎未死的假象，讓狄戎可以安全地以孤魂野鬼的身份打入亡靈校區學生會，一定有人發現了這件事。只要有認識狄戎的人也來到亡靈校區，就會認出狄戎的鬼魂，暴露他的身份。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他的女朋友——我。」默瞳的機智令我讚歎，她的推斷讓我看到了希望。
默瞳繼續說：「狄戎當然也有應對的措施，他動用了唯一的預案：你。他讓你成了新一任的學生會主席，可是你並不知情。所以使用狄戎身體的狄守財會幫你調班，讓你那天去接新生，其實就是讓你等我。不過事實上卻是我接你，讓你明白自己已經是亡靈校區學生會的新主席。」
我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問：「那你為什麼要害得阿三住院呢？另外，林遠告訴我，你因為我過了時限殺了阿三。」
默瞳說：「學長，我要住進你們寢室裡，總得有一張床鋪吧？不趕走他，難道趕走你啊，難道你願意被淹死在臉盆裡？」
「你和狄戎果然是天生的一對，都這麼……瘋狂。」
默瞳笑了一聲說：「不過林遠告訴你的不是真的，我確實在病房裡殺死了一個人，但不是阿三，是林遠。」
「什麼？」
「阿三什麼事兒都沒有，林遠卻給你打電話說阿三不行了。這一幕正好被我碰上，我能饒了他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喂，林遠有問題。」
「他是亡靈校區派來接管四號寢室樓的。」
「這麼說來，時間真的不多了。」
默瞳說：「當然。現在是下午六點整，也就是說距離狄戎答應那群鬼讓你變成名副其實的鬼去正式接任的時間，還有六個小時。我們現在做什麼？」
我想了想說：「去接新生。」
「什麼？」
我把阿三鎖在寢室裡，然後騎單車載著亡靈學妹默瞳直奔火車站。因為今晚，亡靈校區最後一位報到的新生就要來了。
如我所料，沒過多久，林遠的身影果然出現在出站口。我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默瞳說：「去接你的學弟吧，你知道該怎麼做。」
默瞳走到林遠面前說：「你好，我是學生會的志願者，跟我來吧。」
林遠似乎很疲憊，見一位美女學姐來接站，他非常高興。我見默瞳已經得手，騎上我的單車就往學校趕。
我需要為林遠佈置一個臨時報到登記的地方。
林遠和默瞳來到學校，就像上次我帶默瞳來時一樣，在登記點辦理手續。
「對不起，名單裡沒有林遠的名字。」
默瞳笑著對林遠說：「學弟，別擔心，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辦理手續的男鬼說：「是的，沒必要緊張。也許名單出了問題，我可以給你臨時安排一間寢室。」
林遠拿起男鬼給他臨時安排的住宿表，只看了一眼就喊出聲來：「4號樓316？」
默瞳說：「是的，你可以去接手那個地方了。」
林遠一怔，然後得意地微笑起來。
默瞳帶著林遠去寢室，其實這段路林遠很熟悉，並不需要默瞳帶路。
目送他們走遠，我走到辦理手續的男鬼身邊，拿出學生會主席的派頭說：「做得漂亮，另外我替狄守財向你道歉，開會那次他下手重了些。不過你不該挑釁我的，不是嗎？」
316寢室的陽台上，有鬼在朝裡面窺視，它們是被派來確定默瞳有沒有和我一起出去的。如果沒有默瞳，我一個活人就無法在時限內搞定一切，那樣威脅就會小得多。
透過窗簾的縫隙，他們隱約看到裡面有阿三白衣長髮的身影。他們認為那毫無疑問就是默瞳，於是監視者很放心地離開了。
林遠由學姐默瞳陪同，來到臨時寢室4號樓316。阿三面朝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林遠嚇了一跳。
默瞳微笑著說：「別怕，隨便坐，我給你倒杯水。」雖然沒有開燈，但默瞳還是很輕鬆地找到了暖水瓶和林遠生前使用的杯子。
林遠心神不定地接過水杯說：「謝謝……」但突然他怔住了，「學姐，你怎麼對這間寢室也這麼熟悉？」
默瞳說：「當然熟悉，這也是我的寢室啊！」
林遠說：「你的寢室，怎麼可能？我從來沒見過……」林遠臉色變得慘白，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你是害阿三住院的鬼！」
林遠轉身想逃，但打開門看見我就站在門外。在我身後，就是剛才給他登記的男鬼。
默瞳說：「林遠，我就是殺死你的那個女鬼，是誰讓你誣陷我的？」
我看著林遠說：「兄弟，說吧。你知道默瞳的手段，她很可能會讓你再死一次。」
林遠笑起來說：「別詐我了，現在我也是鬼，難道我會怕你？」
我身後的男鬼說：「你最好客氣點兒，這是新一任的學生會主席。雖然你是鬼不必怕活人，但是有些活人連鬼都會怕的。」
「你指的是誰？」
樓道裡傳來狄守財的聲音：「我！」
狄守財看著林遠的鬼魂，手憑空捏了一下，林遠捂著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了下去：「怎麼是狄戎……你怎麼這麼厲害……我……我錯了，饒了我，你們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身後的男鬼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顯然有切身感受，他嘀咕道：「我提醒過你的。」
我沖狄守財使了個眼色，讓他放鬆緊握的手。
我對跪在地上不停咳嗽的林遠說：「說吧，主使者是誰？」
「我……不知道。」
狄守財向前走了一步說：「你說什麼？」
林遠嚇得渾身發抖，但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我知道逼問下去未必有用，畢竟是曾經的舍友，我不想做得太絕，於是說：「好，我可以不問。但是告訴你的主人，就說四號寢室樓已經成功接管了。」
林遠雖然還有點兒猶豫，但是看看凶神惡煞的「狄戎」，他答應了下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紙，用打火機點燃說：「這是他告訴我的聯繫方式，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求你們放過我……」
我說：「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幫你的主人擴張亡靈校區的勢力，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說完這些我對狄守財說，「大爺，這小子就交給您了，別讓他跑了，也別太難為他。」
狄守財說：「放心吧，畢竟我也和你們在一棟樓裡呆了一年多，不會為難他的。」
林遠見我管「狄戎」叫「大爺」，臉上浮現出詭異的表情，但隨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我心裡一涼，這次太不小心了，我質問林遠：「你笑什麼？」
林遠抬起頭看著我說：「難怪主人一直在想亡靈校區來歷不明的學生會主席是誰，原來就是狄戎的魂魄，這個狄戎是假的。」
我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於是說：「可是你知道得太晚了。」
狄守財抓住林遠，正打算嚇唬嚇唬他，卻見林遠臉上居然冒起煙來。狄守財叫了一聲不好，說：「有人『殺鬼滅口』！」
果然，林遠的腦後插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釘，鐵釘上還有一道符。狄守財說：「尋常東西是傷不到鬼的。」
默瞳說：「誰做的？」
我說：「應該就是他的主人。就是那個人要把這所大學變成亡靈校區，狄戎能阻攔到現在，真了不起。」
林遠的鬼魂在青煙中逐漸消失，藏在他身上的一個東西掉落下來。那是一張黃紙，和剛才燒掉的那張一模一樣。
我的頭皮一緊，說：「他準備了兩張，剛才燒掉的一定做過手腳，是他向主人求救的手段。」
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阿三倒了下去。
默瞳驚叫了一聲：「這麼多鬼？」我卻什麼都沒看到。
狄守財說：「你們先走，這裡交給我！」
我剛要說什麼，他卻突然吼起來：「沒聽到嗎？趕快走！」
我忍不住問：「為什麼替我承擔危險？」
狄守財一邊打一邊說：「兩個原因：首先，我欣賞你；第二，我需要你出去救我孫子狄戎。」
我點點頭說：「大爺，您也保重，因為這具身體一旦毀掉，狄戎回來也不能用了。」
「別廢話，你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