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皇后重生之蒼鬱紀事

正文 第56章 風之阡陌 文 / 糍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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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常侍將信將疑,然而此時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好去尋蒼森。彼時蒼森正站在人群外,面色淡然地看著面前這一幕;蒼瑁則在人群最前面。

    若是群臣勝了,少不了蒼瑁的功勞;若是群臣未能說服皇帝,沒有參與此事的蒼森就是後著。

    只是如果勝出的是群臣,就算有蒼瑁護著,蒼森也少不得被唾罵排擠。

    他站的地方很容易看到蒼鬱的車駕——皇后的車駕就在皇帝車駕的後面——他發現蒼鬱遠遠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同趙常侍說了幾句話,趙常侍便向著他這邊走過來。

    視線越過趙常侍,蒼森看見蒼鬱正對著他笑,有幾分頑皮。

    趙常侍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對他說道:「皇后娘娘請校書郎過去說話。」

    聽聞前些時她病了,蒼森一直想入宮探望他,卻因為蒼瑁一句話而按捺了下來——蒼瑁進宮都沒能見到她,若是他也去了,沒見到還好;要是見到了,只怕就要引起蒼瑁的疑心。

    「許久未見娘娘,看到娘娘氣色尚可,臣下也就放心了。」他說道。看她氣色不錯,他就放心了。

    「勞煩校書郎掛念了。」蒼鬱點點頭作為回禮。

    身旁這麼多人在,他們不能太隨意。

    趙常侍引了蒼森過來,見蒼森已見過禮,便識趣地退到了十步開外。

    蒼鬱最欣賞的就是他這一點。

    葉卿見狀,也扯著元樂走開了。

    「阿郁想同我說什麼?」週身沒了人,蒼森便放鬆許多,但壓低了聲音。

    「給你搭個台階,讓陛下有理由聽你的平吳之策。」蒼鬱笑道。

    「怎麼說?」蒼森疑惑道。

    「你去勸陛下。」蒼鬱望向姬杼的車駕:「他要保所有人的命,而群臣不敢承擔責任、想說服他無視人命;如今須得有兩面都說得上話的人來講和,讓他們各退一步。你身後有我和主爺,沒人比你更合適。」

    「大伯叫我不用管這件事。」蒼森聳聳肩:「不過管他的呢,你總歸不會不管我的死活。」

    「那是自然。」蒼鬱頷首:「若是成了,只怕他高興還來不及。你且記住,陛下不喜太過講規矩之人。」

    「我走了。」蒼森拱手舉過頭頂,對她行了個禮,轉身大步穿過了人群,令許多人驚異地望著他。

    蒼森同姬杼攏共只說了幾句話。

    「臣下斗膽,請陛下聽臣一言。」他單膝跪在姬杼面前,大聲說道。

    「若是一心求死,朕現在就能成全爾等。」姬杼冷冷道。他身後是烏壓壓的玄甲軍,錚亮的鐵甲與鋒利的長矛輝光交映,令人感到無限的壓迫之感,並且相信自己隨時會死掉。

    「陛下一片憫恤之心,臣等並非不知。陛下不如再賜臣一點憫恤,聽聽臣的遺言?」蒼森大膽地抬起頭,與姬杼對視。

    這個年輕人的眼中沒有驚慌和恐懼,也沒有一心要說服他的頑固;相反的,臉上卻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姬杼記得這個年輕人,他曾經寧肯放棄官位,只要能解除蒼鬱的禁足令。

    「說吧。」姬杼語氣稍緩了些。

    蒼森看了看身後,壓低聲音道:「臣要說的話,不好讓這些老頑固聽到。」

    姬杼揚起唇角——這個年輕人說話有意思。他抬手一輝,對眾人說道:「退後十步,朕要同校書郎單獨說幾句。」

    群臣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以為蒼森是去勸他的,想著陛下一直不肯聽他們說話,如今既然肯了,雖說是個嘴上無毛的年輕人,但總比不聽好,於是陸陸續續地起身,當真退了十步。

    「侄兒,萬不可胡鬧。」蒼瑁見蒼森打亂了他的計劃,不放心地囑咐道。

    「請大伯放心,侄兒絕不會胡鬧。」蒼森乖巧地說。

    蒼瑁這才隨著眾人也後退了十步。

    蒼森終於能放心和姬杼說話了。

    「陛下肯取消這次謁陵,一來是為臣等安全著想,二來也是不信神鬼之力,臣說得對否?」蒼森問道。

    「不錯。」姬杼點頭。

    祖宗護佑說成神鬼之力,顯然他也不信這些。蒼森這句話,正合姬杼心意。

    「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天下子民同在場的這些老頑固一樣,都是信的?陛下一定覺得是救他們一命,可對他們來說,卻是絕了祖宗的恩澤,一輩子都要擔心有沒有報應。人心憂慮,自然不穩;若然不穩,就易動亂。臣下曾親往西南平亂,對此深有體會。更何況,陛下是因何而能立於萬人之上呢?」

    話不在多,只要能觸動人心。

    蒼森目光灼灼;而姬杼神色凝重。

    半晌,姬杼終於讓了步:「傳令下去,五十以上及家中無兄弟、無子嗣者即刻啟程回京城;各部官員,各留兩名即可,其餘人等也可以先行回京。」

    「那陛下呢?」蒼森問道。

    「朕既是天子,這種時候應當比躺在形龍山裡的祖宗們管用吧?」姬杼淡淡說道。

    「臣下明白了。」蒼森應道,沒有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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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儘管不是最滿意的結果,但至少姬杼退讓了一步,這場紛爭就此平息了下來。

    大臣們開始注意這個來自蒼氏大宗的年輕人;蒼瑁則立即將他喊過去問話。

    蒼森自然不會將那些冒犯的話說給他聽,只揀重點說了一些。

    雖然他成功地調和了皇帝和大臣們的矛盾,蒼瑁仍是不悅。

    「往後莫再自作主張了。」他冷著臉說道:「今日不過是你運氣好,別以為自己多能幹。」

    蒼森知道他是不喜萬事不在掌控之中,乖順地應下。

    花了小半日重整隊伍,他們才重新踏上了前往形龍山的路。幸得接連幾日都是吉日,即使晚到一些,影響也不大。

    環山的路十分陡峭,要很小心地走,姬杼和蒼鬱的車駕前後都圍著許多玄甲軍,以防不測。

    蒼鬱正看著窗外的風景,忽然聽見一聲細微的響動。

    彷彿有什麼東西脫離了應有的軌道。

    她正凝神仔細傾聽,乘坐的車卻陡然顛簸起來,她甚至來不及發出呼喊,便撞到了車壁上,同車廂一起向下滾落。

    意外發生得突然,一前一後護著她車駕的葉卿和元樂幾乎來不及反應。元樂反應快,稍稍愣了愣神便跟著車廂衝了下去,邊沖邊大聲喊:「葉呆子,快跟上啊!」

    葉卿被他喊醒,帶著人也衝下去。

    元樂見沒可能追上蒼鬱的車廂,抽出腰間盤著的長鞭使勁一揮,將將纏住車廂外裝飾的金環,借力一躍,落在車廂外壁上,鑽進了車廂。

    蒼鬱已經昏迷,車廂猶在向下滾落,他將蒼鬱護在懷裡,用自己的身軀抵擋來自四方的衝撞之力。

    車廂撞上了一塊大石頭,四壁裂開,這才停了下來。

    葉卿等人趕到時,只見血流滿面的元樂懷抱著蒼鬱,頂開支離破碎的車壁,從一堆廢墟裡爬了出來。

    看到葉卿,他居然還有力氣笑:「葉呆子,你是對的,事出異常必有妖……」

    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向後仰倒下去。

    幸得葉卿早已狂奔至他身邊,支撐住了他。

    眼前一片霧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這裡靜謐得令人發慌,週身瀰漫著一股死氣。

    「有人嗎?這裡是什麼地方?」蒼鬱大聲喊道。

    她聽得到自己的聲音,觸摸得到自己的身體,抬起手舉至眼前,卻絲毫也看不見。

    「此處乃生死之間,將死未死、有天緣之人才能進入之所。」

    說話之人男女難辨,音聲飄渺。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彷彿存在於每一處。

    「我沒死?」蒼鬱聽那聲音說「將死未死」,心下便安了。「那我怎樣才能離開這裡?」

    「噫,爾何等心急。常人欲尋未必得,爾何等幸運,何必著急離開。」聲音似調侃又似責備。

    「你是有話想同我說?」蒼鬱心裡頓時清明了:「請問你如何稱呼?」

    「爾無需知曉。」聲音拒絕告訴她名號。

    「好吧。那麼我能否問一問,我能再活一世,是否同你有關?」她重生得莫名,這裡也奇怪得莫名,隱隱讓她覺得其中必然有聯繫。

    「呵呵,爾尚未笨到無藥可救。」聲音似笑非笑,更加詭異了:「然,此事非只與吾相關。」

    「我會來這裡,和你也有關?」蒼鬱又問。

    「非也,此乃天定機緣。」

    「為何是我?」蒼鬱有太多事情想問。

    「因有癡人願以一千日夜泣血禱祝、永失輪迴為代價,換爾一世重生。雖他不欲吾告知爾重生之真相,然吾感其情深,不願讓其消逝得如此悄無聲息。若爾不蠢,當已猜出此人名姓。」

    一千個日夜的泣血禱祝,換她一世沒有他的重生。

    為她一世薄命,情願放棄永世輪迴。

    四周瞬間變得清晰。

    一支長長的送葬隊伍護送著巨大的棺槨,自長信宮緩緩運出。

    年輕的將軍寧可觸陛下逆鱗,也要護逝者安寧。

    以水代酒、雨中不棄、不顧安危跟隨棺槨滾下陡峭山坡,哪怕那是一個素不相識之人。

    他喚著她的名,小心翼翼的,生怕驚擾了她。每一個動作都謹慎輕柔,不願傷了她一分一毫。

    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了他們兩個,無數長矛閃著冷厲的寒光刺向他胸前背後,他也看不到。

    有人要奪她的屍身,他發怒了,瘋了一樣與數千倍於自己的人搏命。

    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

    然而到最後,只剩了渾身浴血的他,懷抱著她安然無恙的屍身,踏過一地屍海血河。

    經年的風呼嘯著穿過縱橫阡陌,不再年輕的他終於找到重生之法,從未落淚的男子,哭倒在她墓前。

    他的名字就在唇邊,淚水卻先湧了出來,她數度哽咽張唇,破碎的聲音始終無法完整拼湊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這一世,她未能找到的那個人……

    在她身邊,唯一不復前

    前世軌跡的那個人……

    她心死放下、他卻寧死不棄。

    地位、榮寵,全都棄之不顧,只為了根本不值得他這樣做的自己。

    「連……陌……」她伸出手,想要撫摸他滄桑瘦削的臉頰,卻只觸到一片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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