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皇后重生之蒼鬱紀事

正文 第30章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文 / 糍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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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鬱迷瞪著雙眼,對趙常侍說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勞煩常侍再說一遍,孤方才沒聽清。」耳朵大約也沒睡醒,才會聽到這種不可思議的話。

    「陛下有旨,由今日始,娘娘禁足令可解。」趙常侍只好複述一遍。

    「為什麼?」蒼鬱迷迷糊糊的問,還是覺得自己沒睡醒。

    不然就是姬杼沒睡醒。

    這種時候解除了她的禁足,會叫朝中的人怎麼想?莫不是蒼氏給他壓力了?

    這麼容易就屈服,就算他肯和她合作,這輩子還有希望向主家報仇嗎?

    「這……小的亦不清楚,小的只是替陛下傳達旨意。」趙常侍表露出為難的樣子。

    蒼鬱明知他在撒謊,可也很清楚他若不願意說真話,自己亦拿他無法。「有勞常侍了。」她笑道。

    她以為趙常侍的事情辦完了,該離去了,可趙常侍仍站在那裡,又說道:「陛下另有一事要小的來問。」

    「可是陛下留給孤的謎題?」蒼鬱問他。她天天在琢磨的事,很容易聯想得到。

    「正是。」

    輸人不輸陣,蒼鬱笑得十分得體:「孤猜不出,還請常侍帶話給陛下,就說……孤盼著陛下賜教。」

    趙常侍一向比她更得體,笑得了然:「小的一定會稟告陛下。」

    送走了趙常侍,蒼鬱打著呵欠正欲回東盡間睡覺,宮人卻又怯怯地喚住了她。

    這個宮女她有些眼熟,長了一雙細長的鳳眼,前世在元千月身邊見過——以蒼鬱的資質,想要隨隨便便記住一個人的樣子相當難,只是若是對方得意而自己失意,偏自己和對方是死對頭,總會順帶記住幾個她身邊經常出現的人。

    她叫什麼呢?似乎是芳悅?還是芳儀?她的名字蒼鬱沒記得住。宮女有一雙極其精明的眼睛,蒼鬱很不喜歡,她的秘密太多,不想同可能敵對的人分享。

    「娘娘,門外有位大人求見。」那宮女說道。

    大人?蒼鬱轉過身,狐疑地望著她:「是哪一位大人?」

    這種時候還有誰會來探視自己?

    莫不是主家大爺親自進了宮?想來也有可能,否則姬杼怎麼會這麼爽快地解除了她的禁足令。

    蒼鬱並不想見主家大爺。

    前世她見過他好幾次。小時候每年阿爹會帶她去給主爺磕頭拜年,阿爹過世後沒有再去,直到入宮前才又見了一次。主家大爺有一雙狼一樣的眼睛——狼狽為奸的狼——即使是對他絲毫不瞭解的人,也能發現他那雙眼中的貪婪陰險之色。

    蒼鬱從小便不喜歡他。她記得主爺每一年是怎樣羞辱阿爹——阿爹在時,一家三口餬口還是沒問題的,從來沒佔過主家一錢便宜——可每回給主爺拜年,主爺總是一張阿爹欠了他一百萬兩銀子的臉,說著些叫阿爹羞愧不已的話。

    恨他,則是從入宮前開始。

    入宮前蒼鬱被人帶去了他的書房,聆聽他的訓誡。她永遠不會忘記他說過什麼:「老夫已命人在後院裡為七娘子騰出了一個小院子,七娘子風韻猶存,娘娘想必也十分擔心她被人欺負了去吧。」

    她不敢相信,一族之長竟能說出這麼淫|邪的話來!

    「我什麼都聽你們的。」掙扎了許久,那一刻她才真正絕望,收起了渾身的刺和少女不甘的利爪。「求您放過我阿娘,無論您讓我做什麼,蒼鬱一定萬死不辭。」

    少年不識愁滋味,日子再貧苦亦從未放棄過希望,面對強權會生出粉身碎骨也要抗衡不公的勇氣,可當現實赤|裸裸地嘲笑她的幼稚,她才發現自己柔弱得有多可笑。

    她不怕死,只害怕阿娘會遭受比死更難受的屈辱。

    蒼鬱只覺血氣翻湧,若當真是他,她不知自己能否控制得住殺死他的念頭。

    「奴婢不知,那位大人並未遞上帖子,也不肯說官職。」宮女為難道。

    蒼鬱鬆了一口氣。

    蒼氏主爺必不會隱瞞自己的身份,反而會唯恐無人不曉他是誰。

    「命他在殿外候著,喚人伺候本宮更衣。」蒼鬱吩咐道。這種時候會來求見的會是什麼人?總該不會不知道她剛倒了大霉吧?

    她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蒼鬱已經許久沒有穿得這樣隆重,新來的宮人從未伺候過皇后,難免手忙腳亂。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蒼鬱才齊整地踏出了東梢間。

    那人低著頭,舉著攏在一起的手走了進來,黃色雙釧綾官服顯然是新制的,色彩十分鮮艷。看他行止之間頗為斯,露在外面的皮膚卻又黑得緊,武難辨。

    「臣蒼森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清亮的男聲突兀地在沉悶了許多日的宮殿裡響了起來。

    這些日子每天太陽都很大,但蒼鬱頭一回感到陽光真正照了進來。

    「蒼森!」她又驚又喜地叫道,全然忘記了周圍還站著數名宮人,要維持皇后的儀表。

    黑臉的蒼森露著一口白牙笑著抬起了頭。

    「都退下!」蒼鬱高興之餘並沒有忘記身邊藏了些什麼人,將他們都

    都轟趕出去。

    宮人們為難地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寺人打著膽子勸阻道:「娘娘,這與禮不合。」

    「孤與娘家兄長敘舊,不合什麼禮?」蒼鬱板著臉凶他:「在長信宮,孤就是禮,退下!」

    「數月不見,娘娘風采依舊,臣下可就放心了。」待宮人全都退下了,蒼森便壞笑著調侃她。

    「數月不見,蒼少爺家的玉樹換成墨玉了麼?」蒼鬱毫不客氣地諷刺他的黑。雖然只是微黑,可前世她從沒見過這麼黑的蒼森,他自恃是公子如玉,一貫喜歡穿一襲月白衣裳搖著扇子故作風。

    這一世,似乎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譬如蒼森這般黑,又譬如前世他還有一年半才會回京。

    蒼森似對自己的外貌十分懊惱,佯怒道:「不許說本少爺黑!真男人就該像本少這樣,你個小丫頭片子懂得什麼!」

    「就你這樣還真男人?哼!」蒼鬱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他,下一刻,唇角高高翹起,自己忍不住笑了。

    蒼森也笑著搖了搖頭。

    「都當皇后了,還像個瘋丫頭。」他伸展開原本曲在座椅上的長腿,懶懶散散地靠倒在椅背上,雙手則十分沒形象地掛在兩邊扶手上,舒適地長歎了一口氣:「還是京城好——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窩了幾個月,憋死本少爺了。」

    蒼鬱很想將一切都說給蒼森聽。

    她體內藏著一個很大很大的秘密,大到她幾乎承受不了——人說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又說福澤乃先祖護佑,可她前一世普普通通並非行善積德之人,先祖厚澤亦未能保佑父母,這一世重活得蹊蹺。

    她就是那圓盤上的長針,被沒有沙子的沙漏驅動著,莫名地重新走動了起來。

    時間越久,她便越為未知的命運憂心忡忡。那復活了她的「沙漏」可以賜給她性命,自然也可以收回。常人受困於生老病死,她卻受控於對其一無所知的「沙漏」,看不見,觸不到,連如何應付都無從謀劃。

    哪怕她已極力說服自己,只要繼續向前走下去,心無旁騖就好;然而始終無法真正地將這恐懼從心裡趕走。

    可她又害怕自己說了出來,蒼森會把她當成怪物。

    若不是親身經歷,只怕她也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為什麼曬得這麼黑了?你去了哪裡?」蒼鬱笑著問道。

    「西南,那邊亂成了一鍋粥,大伯讓我去練練手。」蒼森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的事,漫不經心的語調突然低沉穩重了起來:「我以為你會哭著問我去哪裡了,為什麼在你陷入困境的時候,偏偏不在。」

    琥珀色的眸子被微黑的皮膚襯得如一汪秋水,清澈,安寧。

    「要是我現在哭給你看,你會幫我從這裡逃出去嗎?」蒼鬱半是認真,半是玩笑。是啊,她一直是個愛哭鬼,曾經。

    蒼森認真地想了想,而後微微搖頭,自嘲道:「雖然不想承認自己這麼無能,可我真的辦不到。但我會努力去試,因為你哭起來太醜了。」

    話題太沉重,他又開始使壞逗她笑。

    「我哭過,哭過很多次,不是假哭。」蒼鬱揚唇:「然而你還是只能在這裡見到我,穿著不能跑跳的衣服,戴著死沉死沉的寶冠,想和親人說幾句悄悄話也會被人阻攔。原來哭只對愛護我的人有用,世上有這麼多人,他們永遠不會關心我在想什麼。我若還哭鬧給愛護我的人看,任性地要求他們事事如我心意,那我還能算是一個人嗎?所以我永遠不會再當著你的面哭了。」

    因為在這個世上,她只剩這一個親人了。

    那雙澄澈如水的眸子亮起一抹訝色。

    蒼森收拾起放蕩不羈的坐相,起身走到蒼鬱面前,盯著她看了許久。

    「你那是什麼眼神?」蒼鬱被他看得極不自在。

    「我還以為你三十六了,說這麼老氣沉沉的話,原來你還是十六。」蒼森的笑容裡帶上了一絲苦澀:「我寧願你碰到麻煩了便哭著跑來找我替你出頭,寧可你哭著鬧著問我要你想要的一切,也不願聽到你說這樣的話。對不起,阿郁,我沒有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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