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精神與物質 文 / 同其塵

    睢陽城內充實著股股英豪之氣，但在城外八十里處卻蔓延著條條肅殺之氣，兩股氣勢迎頭相撞，就像是龍遇猛虎一樣，難分上下，尹子奇也視死如歸，他相信，只要攻下睢陽，大燕國就可在歷史上立足，他也將在歷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這是他最後的追求，受萬人敬仰，傳千古萬代。

    一個是為了心中堅持的東西，一個是為了名聲慾望，不知是靈魂戰勝了慾望，還是實質性的慾望壓制了虛無的靈魂，但慾望終有一滅，靈魂卻越挫越勇，恆古不散！

    張巡立即佈兵下去，將剩餘的三千將士分至城東西兩頭，城東由他和姚誾、南霽雲堅守，城西由雷萬春和姚誾、史民堅守，魯旗與張重等人游離在南北城門，以作監視，並且將雙方城池情況及時匯報，以作萬全之策，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尹子奇來了。

    （至德二載，公元757年七月六日）尹子奇率八萬大軍再次圍攻睢陽，此戰決定著天下的得主，決定著百姓的安業，也將維護著天地的良心。

    尹子奇到了之後，先是駐紮在城東五里處，他沒有到城前見張巡，直接命人書信一封，並且派人打探睢陽情況，他到想看看，張巡還能堅持什麼，你的人強，好，是你有義氣，可沒有了糧草，遲早都得敗。

    書信很快傳到了張巡的手裡，他拿出來一看，直接一把火給燒了，全是什麼沒有後路的廢話，什麼叫做沒有後路，一次次的妥協，那就叫有後路，那心中的路呢，你丟在那了，人活著就是走一條心路的過程，這也是他活著的根本，不然自己堅守個什麼勁兒，還不如早早去死。

    尹子奇也沒打算真正的能招降他，只是給彼此一次機會，說句實話，他從心裡敬佩起張巡，他也是軍人，知道一個將領的難處，一旦什麼都沒有，糧草殆盡，軍心渙散，那他就得完蛋，可到了此時，他還這樣死守，好漢子！要不是生不逢時，他能交到張巡這樣的朋友，此生無憾了。

    據探子回報，更讓他疑惑不解，城上將士手中都拿著大饃饃在哪啃，有些將領還吃著肉，酒水不斷，勢有一抗到底的意思，尹子奇就不明白了，不是說睢陽城內糧草殆盡了嗎，難道這又是圈套，是濟陰的圈套？

    尹子奇不敢妄動，馬上書信到安慶緒哪，問了問投降的濟陰太守，對於這些牆頭草，別說其他人，就連柔弱的安慶緒都瞧不起，二話不說，問不出聲來，就直接給殺了，濟陰太守說的是實情，可沒人信啊。

    不是沒人信，是張巡早作了準備，這些饃饃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就是給叛軍看，酒罈裡全是水，至於肉，那是殺了誰家的老母親燉下來難以嚼爛的肉，但南霽雲吃的津津有味，吃的心痛如絞，吃的咬牙切齒，吃的雙手發顫，恨不得吃了叛軍的肉。

    他們的糧草經過張巡打算後，至少得堅持到十月份，那麼每天的糧草就得減少到一合(10合為1升)，只好摻以茶、紙、樹皮等為食，他們高昂的頭顱下，是瘦弱的身軀，要不是以前鍛煉的好，有些都沒力氣拉弓射箭，基本是靠在那休息，免得浪費體力，張巡與他們吃的是一模一樣的。

    將士每天只能分到一勺米，城內的老百姓也是如此，基本上將能吃的東西吃光，就剩糧倉的那點米了，可這些能堅守到年底嗎，張巡不敢保證，要是沒有百姓或許可以，但那麼多人吃飯，他不得不做長遠打算。

    今日算是給了好吃的，至少能讓他們吃飽，喝著涼水，吃著冷饃饃，對於他們而言就足夠了，他們不想什麼山珍海味，他們也吃不起，也沒吃過，也不想吃，吃只是為了活著，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這是張巡的障眼法，雖然他知道撐不了多久，但第一次強攻，必須給叛軍以畏懼，不然以他們的反撲，睢陽將遭受重創，還是那招，一而盛，二而衰，三而竭，他相信再三輪進攻下，尹子奇會放棄進攻的。

    他要的最終結果就是能與之對抗到圍守，那樣能耗著時間，加上他的障眼法，足以守到年底，可尹子奇是否給他這次機會，雙方都在爭取時間，一個想拖延時間，一個想趕快攻下，面對這樣的情況，張巡又該怎麼辦。

    尹子奇等了兩天，他一直沒有輕舉妄動，他不相信濟陰太守所說的話，雖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他就是不相信，萬一張巡借此將計就計，那自己豈不又得捲鋪蓋回家，他必須更加謹慎。

    但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他發現，叛軍基本上不吃飯，就是吃飯也到城裡吃，還偷偷摸摸的吃，不像才來之時的那樣，尹子奇思量了一下，突然醒悟，難道第一次是幌子，他們的確缺糧，以至於不敢在城上吃，怕被看到。

    尹子奇激動不已，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立即命探子下去將詳細情況探明，他們何時吃飯，何時作息，他要鑽空子打，只有這樣，才能痛擊睢陽，張巡何嘗不知，他見尹子奇幾日未動，心中顫涼。

    他終於謹慎起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他謀略百出，就是為了以奇用兵，沒想到也鍛煉出了敵軍將領，尹子奇本就不差，加上他的領悟能力超強，可以說足以能和張巡對抗了。

    雖然現在還差一點，但睢陽形勢不容樂觀，尹子奇得到探子的準確情報後，便命大軍先是在城外燒烤，香氣飄至睢陽城頭久久不散，似乎是在想，這裡為何如此清淡，弄的城內人心惶惶，百姓捂著肚子咕咕直叫，城頭上將士雖然不屑，可也口水直流。

    這招不可謂不狠，尹子奇直接抓來幾個有百年傳統的烤肉師，牛羊肉的香氣滿天飄，他要用此先打壓一下城內將士的士氣，然後在一鼓作氣，拿下睢陽。

    張巡臉色極其難看，他又不能不讓將士呼吸空氣，難不成捂著鼻子，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便開始給將士講歷史上精忠報國的故事，效果雖然有點，可精神層面是建立在物質層面上的，肚子都不飽，怎能聽得進去，但大多數將士還是明白使者的用心良苦，堅守到底，他們也沒打算活著，只是，肚子好餓。

    第一次比拚，算是勝負未分，但第二次，就是來實戰了，張巡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