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不可為而為之 文 / 同其塵
張巡等人看著城下殺氣騰騰的騎兵，特別是第一位身高八尺的壯漢，滿臉鬍鬚，不怒自威，身披猩紅大衣，氣勢凌人，一看就是血戰沙場的將軍，雙目灼灼的望著城頭上的守軍，南霽雲已經將弓箭手帶到城頭，隨時準備射擊。
城下番軍將領斯布突竟然毫無膽怯之意，比尹子奇強了不知百倍，他身下的戰馬騷亂不止，暗紅色的馬身每動一下，顯得那樣矯健魁梧，好馬配好將，絕配，張巡都不住另眼相看，他們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這個一直低調的番軍將領。
斯布突此時很火，很火，火大的不行，主帥被打跑了，他不可能也跟著跑吧，太丟人了，若不跑，獨自在這也毫無辦法，他的兵全是騎兵，長途襲擊可以，要論攻城拔寨，他就愛莫能助了，這是漢人炮灰的事。
所以他想真正的跟這個守將談談，同時也想看看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竟然在資源缺乏的情況下，戰勝遠比自己兵力高幾倍的敵人，他此生敬佩的人不多，安祿山算一個，張巡或許能排上第二個，所以他收服這個人，哪怕是做朋友也好，不能做敵人，都傷不起。
「敢問那個是張使者。」斯布突將戰馬一立，大叫道，他身後的人離他只有兩丈，大部分都在橋外，他們也沒打算攻城，騎兵怎麼可能，只是跟著將軍守護而已。
「某就是。」張巡看著他沉韻的眼神，心中不由泛起敬畏，看面相，此人心胸寬厚，只是立場不同罷了，若不是戰亂，他真想跟他交朋友，可若沒有戰爭，他們也不會認識，也沒必要了。
「斯布突，契丹王下第一大將，與使者交戰數月，心中敬佩，今日又將燕軍潰敗，在下深感困惑，特來請教。」斯布突拿著馬鞭拱手一拜，講道。
「哦，有何疑惑，一起商討。」張巡謙遜道。
「張使者不僅用兵如神，還知人善用，手下精銳更是比比皆是，在下敬佩，尹帥有此一敗也是情理之事，只是在下想問，使者想堅守到何時，若睢陽最終攻破，那城內數萬百姓將慘遭屠殺，真不知你們中原人守的是什麼，無論如何掙扎，結果還是一樣，此次尹帥受傷大敗，他日定不放過爾等，不如趁現在請和，豈不一切都好了。」斯布突疑惑道，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困獸之鬥，只是時間還未到，拿他們沒有辦法。
「呵呵，將軍所言極是，人各有志，就像你為安賊橫掃河南一樣，某守護的是一片忠心，對於中原人來說，這就叫信念，人生有可為，有可不為，但應知可為與不為，為了信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可為，為了慾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為，某便是前者，而將軍便是後者，終不可為！」張巡講解道，咬文嚼字，聽得下面人一臉疑惑，也只有城頭上的唐軍能聽明白，可為與不可為就在於目的。
「使者文武雙全，令在下費解，既然使者不願為之，那某便要不可為而為之！」斯布突聽的稀里糊塗，但大概意思明白了，就是投降是不可能的，那便戰吧，可他的全是騎兵，怎麼攻城，張巡卻想拔掉這個危險分子。
便道：「將軍深明大義，不如退兵回歸大唐，待平亂之後，突厥族定可成為大唐上賓，安賊已經出現內亂，唐軍佔據潼關，兩都年底便可收服，此時將軍回頭，某定向聖上表明，為將軍封官加爵。」張巡先用軟包子打上去，暗自裡卻準備著一切。
這話讓斯布突想了片刻，他沒有想那麼多，當初只是抱著興復突厥族為要任，被安祿山忽悠之後，領兵出戰，現在看安家據守洛陽，縱情享樂，不管生計，他也頗為心涼，只怕是跟錯了主子，想到這裡，他差點被張巡給說服。
但常年征戰的氣血瞬間沖醒他的大腦，這是他的詭計，好一個張巡，片刻間就能感染人的思緒，難怪那麼多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便立即道：「既然張使者不願，在下也不好說什麼，待破城之日再談！」
說著他就要走，此時是最讓人鬆懈的時候，張巡一把抓起身邊的鼓錘，猛然一敲大鼓，番軍將領心頭一跳，回頭一看，正準備防禦箭矢的時候，突然感到側面襲來冰冷的殺意，雷萬春與張恭默、祝忠等人早就埋伏好了，就等鼓聲做引，這下從護城河內竄了出來，長刀一劈馬腿，竟然將前面連連斬斷。
斯布突也遭受了襲擊，後面的大軍還未搞明怎麼回事，前面就一片慌亂，大橋上的番軍就快速往前湧去支援，此時，南霽雲發威了，他的一千弓箭手連連射擊，讓番軍前進不得，將城下百餘胡人阻隔。
斯布突的戰馬受傷後，一個翻滾，拿起彎刀就向刀兵砍去，被雷萬春攔了下來，刀光劍影后，火花四濺，雷萬春陌刀一轉，犀利的劈了過去，瞧那意思是，你的對手是我。
斯布突暗暗叫苦，沒想到自己也被算計了，這次恐怕再劫難逃了，他知道這些兵都不是好惹的，恐怕只有自己能與之抗衡，剩下的基本都不是對手，正如他所想的一樣，刀兵很快的解決掉他身邊的人，只剩下他與雷萬春頑強抵抗，他不屈的戰意至死都不洩，與雷萬春殺的難捨難分。
直至被刀兵圍攻，身受幾十處傷，雷萬春沒想到他這麼彪悍，都有些吃不住，張巡在城頭看著這一幕，他相信，把他殺了之後，睢陽就能安寧一陣子了，做好充足備戰年底的準備，所以斯布突必須死。
雷萬春與他交手之後，連連強攻，整個戰事竟然殺了一刻鐘，身後的番軍就是衝不過來，不是他們怕死，而是弓箭手箭法太過於精準，基本是百發百中，大橋上一次怎能通過千餘人，但箭矢卻是在範圍內能射殺千人，衝過來的基本都死了，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斯布突心欲巨竭，他最後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竟然殺死了十幾位刀兵，猶如當年的項羽一樣，長刀橫立，身負百餘創，最終因力竭而被殺死，大將倒下，拚命救援的叛軍失去了原始的動力，倉皇逃竄，潰不成軍，被這幫刀兵嚇的臉色大白，許多人都產生了畏懼，不敢再踏進睢陽半步。
睢陽之圍大解，射傷尹子奇，擊殺番軍大將，足以讓燕軍消停幾個月了，看似一片大好的睢陽城卻即將迎接他最黑暗的一幕，不是敵軍帶來的，卻是自己人，導致了他最終慘敗而死。
或許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