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箭定賊 文 / 同其塵
尹子奇這次是被氣瘋了,往常張巡還給他一點面子,至少是大半夜或者天亮的時候去拜訪,就算是做的再過分,有黑紗護天,他的臉面多少能顧到一點,這次可是**裸的挑釁,也第一次證實了尹子奇在睢陽面前的無能。
可他真的是無能嗎,安慶緒雖然膽小,但不會蠢到將這麼重的任務交給一個白癡,尹子奇肚子裡的火猶如日中的太陽,映得臉頰通紅,此時已經夕陽西下,他才將大軍整頓好,此次損失幾百人,雖然不多,但造成的影響極大,士氣也變得渙散。
張巡之所以行動,就是想告訴你,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黑夜白天,老子想打你就打你,老子不再是那個縮在雍丘城內日夜擔驚受怕的人,那支害怕戰爭的隊伍已經成長成為讓所有敵手恐懼的軍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侵略者終會給自己塑造出一支更加可怕的反抗軍,大自然均衡著定數,對別人如何就是對自己如何。
尹子奇見日落西山,他不敢再割麥子,張巡也不會讓他割得安生,與其這樣,不如守著,再等幾天,麥子全部干了,就點起一把火全燒了,他心裡做著打算,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誰怕誰。
他命全軍休整,累了一天了,生火做飯,警戒四周,這次不用他說,都不敢坐下,生怕那支死亡騎兵又衝了過來,上次的經歷讓所有經歷的人都留下了後遺症,一聽到馬蹄聲就猝然驚起,雖然這樣的警惕性很好,可長時間的對峙,只會消耗精力。
不僅他的兵學乖了,尹子奇也學乖了,他實在是受不了被追的恐慌,史民不是一般的騎兵都尉,說他是全國最好的騎兵將軍都不過分,光那滲人的大刀和他的氣勢足以讓膽小的敵手自墜下馬。
尹子奇每次都抓緊韁繩,捏的手流血,加緊馬肚,拚命的逃跑,特別是上次,要不是他意志力堅定,能在狂奔的馬匹中掉下來,當擺脫他後,他渾身沒勁,雙腿發軟,比一夜連幸幾十人都累。
所以他做出一個英明的決定,不住大營了,但大營還需要,聲東擊西,裡面埋伏著重甲兵,就是他騎兵衝過來,一時也奈何不得,反而能纏的住,他再從一側夾擊,只需片刻,他的部隊就能圍攻,那時,就是他是天馬騎士也能射下來。
這是他的計劃,他終於想通了一件事,也不得不服,令狐潮、李庭望、甚至於楊朝宗都屢次栽在他的手中,主要原因是:心太急了,換句話說,此人的氣數還未完,所以不死,唯一的辦法就是耗死他,當然不是常年累月的去,就憑一點,糧草。
但張巡又不給他機會,趁夜突襲,他就將重兵佈置在四周,並圍住東西兩面的城池,以逸待勞,他的糧草雖說不多,但可以運來,只要能拿下睢陽,江南的輜重多了去了,安慶緒這點投資還是懂的,尹子奇自然好開口,這也是他屢次戰敗沒有受到重罰的原因。
但他明白,安慶緒好說話,嚴莊不好說話,若是攻不下睢陽,他也沒什麼好下場,一切聽你的,你辦不了事,老子就辦你,就這麼簡單,他還想一戰張巡名留青史,這種好事他肯定要得。
便巡查了三遍軍事佈置,外圍用上刺欄,用來阻攔戰馬,裡面全是長矛重甲兵,中間才是騎兵,可以隨意向四周衝擊包圍,他還給張巡留了一道口子,就等他進來,自己做甕,被問候的張巡就會跳進來,到時插翅難逃。
尹子奇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張巡壓根就沒想那麼多,他只想明天就讓這個人走,他在城上,城下的佈置他看的一清二楚,真不知道尹子奇忙乎啥勁兒,或許這樣明目張膽的擺陣,也是一種挑釁,就是跟你耗,逼不死你。
張巡不緊不慢的吃完晚飯,此時睢陽糧草充足,他就是不要那麥子也能耗過去,但不要白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給尹子奇,那他就沒辦法跟老百姓交差了,這次他在校場跟著將士一起吃,便看向南霽雲問道:
「剛才你去可看清了尹狗賊的佈置了沒。」
「嗯,他為了防止騎兵的衝進,可謂是外嚴內松,只要衝過外面,就可以在裡面肆虐,不足為慮。」南霽雲道。
「尹老兒就是一個鼠輩,那夜被某追了幾里路,差點都嚇的掉了下來,現在看到某就像是見到閻王一樣,現如今他將兵力一分為二,東西兩門各兩萬,還有三千騎兵徘徊在南北兩城監視,是想跟我們耗著,某覺得,他是沒被嚇夠,今夜再弄他一弄。」史民氣焰道,惹得身邊騎士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張巡卻沒有笑,不過他們的戰鬥力和功勳有目共睹,但正因為屢次戰勝,他害怕終有一敗,因為這本就是勝敗的事,不敢絲毫大意,便看向雷萬春。
「此次尹子奇佈局是想跟我們耗,他是怕了,所以疑心很重,這次要想殺大將而牽全軍很難了,必須找到他的住處在哪,然後由南八一箭殺了,擒賊擒王,就能解了這睢陽之圍。」雷萬春說的張巡連連點頭,這也是他想的。
「只是怎麼才能知道尹子奇住處呢,如果能一箭射了他,那麼他內部佈置的再好就像是被困住的野獸一樣,一亂不可收拾,定然不攻自破。」南霽雲右手一指,猶如射出去的箭矢,凌厲道。
「嗯,南八在理,他的佈置是對我們起作用,以防我們突襲還給了一條出口,是想甕中捉鱉,他就是甕,可老子是龍,這次就要靠你了,南八。」張巡道:「至於怎麼知道尹子奇的住處,某明日告訴你們,但一定不要進攻大營,那裡一定有埋伏,他絕不是那麼笨的人,這次這麼複雜的陣型,我們只能以智取勝。」
見張巡又賣關子,眾人仰天長嘯,一陣無語,掃興的散伙,全軍休整,明日送叛軍早飯,張巡之所以不說,是害怕夜長夢多,有人洩露,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最好,反正這是遲早的事,時間到了自是能見分曉。
不得不說跟人混要挑好領導,睢陽雖然岌岌可危,但卻是全國所有圍城中最悠哉的一個,叛軍卻是最可憐的一隊,尹子奇的兵整夜不敢睡覺,他們害怕叛軍來襲,有些高明的人說張巡會在清晨發動攻擊,有些卻說會反其道行之,很有可能是在天黑以後,所有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用自己無比堅強又脆弱的意志力於夜婆婆對抗著。
張巡之所以安然入睡,什麼都不管,是他明白了一種看似複雜,又極其簡單的法則,那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其實就是一種順其自然,只不過是正反的轉化而已,也只有他能玩的開,有了糧草他心裡有底了,什麼都不怕,卻不知道,自己一心效力的國家卻在這個時候宰他一把,以至於他最終不得其果。
堅持了一夜的叛軍終於被晨曦的滋潤擊倒,這是人最沉睡的時候,張巡已經站在城頭上,東門城內,史民已經準備好騎兵,南霽雲背著一把巨大的弓箭,這是他那次叛軍用的,巨弓比較沉重,他最多能射三發,而且只能定點射擊,但射程和威力能達到兩里之遠,足以射穿叛軍整個大營。
兩人來到城頭後,張巡命身後的弓箭手拉弓射箭,射向下方的巡邏軍,只見箭矢擊在叛軍身上,倒是把他們嚇的從上面跌下來,但卻沒事,驚慌失措之後,拿起一看,不住的得意大笑,他們沒有箭頭了,而且箭矢做工簡陋,一看就是湊合,這可是大喜,領頭的急忙抓著箭矢往大營內跑去。
穿過幾個營帳,在主帥大營身後的小營面前,將領下馬,著小步跑了進去,張巡等人在城上看的一清二楚,指著地點說了句,南霽雲與史民就跑了下去,雷萬春也喚起了刀兵,他們隨後阻擊。
尹子奇此時正在入睡,被將領驚醒,一問緣由,竟然是叛軍沒箭了,他迷糊的腦袋一時沒反應過來,立即起身,精神了下,才疑惑不解,張巡豈會把這個致命的消息告訴自己,他突然止步,臉色大變,一把掌將討好的將領抽飛,滾了出去。
「奶奶的,好一個張巡,設計害某。」尹子奇腦子一下反應過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這時,東門傳來奔湧的馬蹄聲,他立即想出去看,可又止步,生怕被當活靶子,可不出去指揮,大軍只怕是擋不住騎兵的衝擊,他該怎麼辦,胡軍將領斯布突在西門守護,他手下沒有一個能行的,他急得團團轉,到底該怎麼辦。
外面的將士眼見著叛軍逼近,卻不敢出戰,因為他們看到唐軍騎兵大刀上乾澀的血跡,都明白,出頭的一定會死,可他們不明白,若不出頭,他們會死的更多,但這就是人,誰會大義到把命衝出去,何必,混口飯吃而已。
就看徘徊的尹子奇了,他到底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