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五章 劉氏拿大 文 / 油偶娃娃
臘八這日,家家戶戶煮臘八粥,范氏拿出置換和籌備的紅豆、綠豆、糯米、大米、菱角、栗子、紅棗這些主料。黃米南方少有,早個把月托人在城裡買了,湊齊了八大樣,在灶鍋裡添了大鍋水,小火慢慢熬著。
天干冷干冷的,北風呼呼地掛著,吹在人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刺得生疼。蕭玉珠剛從床上爬起,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古代的冬天就是冷,這裡雖然是南方,到了冬天可是凍得人夠嗆。從箱底翻出過冬的衣裳,長衫,棉坎,棉褲……套在身上,套了一件又一件,直到自個身上感覺暖和多了,見自個穿得像個村姑,圓滾滾裹得像個粽子,試著抬了抬手,抬不起來,架著小胳膊小腿出去了。
「瞧這玉珠,穿得像個啥樣,下雪了看你穿什麼,到時候還不得裹床被子。」蕭玉翠用手指搓了她腦門一記。
蕭玉珠撅著小嘴哼哼,我可不想被凍著,美麗凍人那不是她的作風,走出堂屋去尋范氏。
范氏見蕭玉珠舊棉坎破了,露出一團團白花花的棉花來,鼓著像一個個包子,心酸說道,「是該做件新棉坎了。」
「珠兒不要新棉坎,這件縫縫估摸著還能再穿一年,倒是娘,你該做件棉坎了。」蕭玉珠看著范氏身上的單薄的衣裳,顯得她身子愈發的消瘦。
「珠兒知道心疼娘了。」范氏欣慰笑道,摟過蕭玉珠的小肩膀,貼了貼她的臉蛋。
鍋裡的臘八粥「咕咕咕」地冒著泡,范氏把柴火往外抽了抽,文火熬著,眼瞅著外面,今兒在灶間窩著,都能感覺到後脊樑骨發冷,這天怕是要下雪了,忙吩咐蕭玉珠去把院子裡的雞趕進雞窩裡。
兩姐妹把大槐樹下的老母雞和小雞趕進雞棚裡,關好了雞柵的門,去看了看後院的豬牛。丫丫正蜷縮在牆角的草堆裡,冷得一動也懶得動。
「丫丫,冷嗎?」蕭玉珠在牛圈旁,笑嘻嘻地逗它,丫丫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過來,牛尾巴可憐巴巴有氣無力的甩著。
蕭玉翠從稻草垛裡拿了五個稻草人散開丟進牛圈裡,給牛圈裡多墊些稻草暖暖窩。
「丫丫,大姐給你壘窩來了。」蕭玉珠拿了稻草,想逗它起來。
「我才不是它大姐,咱不和牛一般見識。」蕭玉翠仰著頭不屑,又給豬圈裡丟了五個稻草。
「丫丫,你瞧,大姐嫌棄你呢!」蕭玉珠依在門閂上,撇了撇嘴。
「哞哞哞」丫丫一長聲叫喚,表示抗議。
「再叫,再叫,把你放到山上吹西北風去!」蕭玉翠唬它,瞪了它一眼,看著蕭玉珠,兩人不約而同地咯咯大笑起來。
鍋裡的臘八粥足足熬了三個時辰,熬得一個個豆子開了花,米的清甜和豆子的香味勻在一起,粒粒飽滿,稠度恰到好處。范氏盛出三碗來,放在灶間米缸上,堂屋裡,後院的糧倉,拜了拜神,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大豐收。
范氏用陶罐盛了一大盆,用乾淨的布蓋了,和蕭玉翠兩人一起拎了給老宅送去,去的時候興高采烈,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焉了,悶著頭一聲不啃,把竹筐子往牆垛上一放。
蕭玉珠骨碌著眼睛,剛剛還是大晴天,怎麼這會臉陰得像是應了這天氣,要下雪。蕭玉翠跟在范氏後面,進了院子,嘴上喃喃自語,「不就是剛過門的新媳婦兒,擺什麼架子,好心好意把臘八粥送去,人家卻不領情。」
不用說,看情形八成是大叔那剛過門的媳婦劉氏故意拿大,蕭玉珠追問,「姐,到底咋了?」
「還不就是那新嬸子,奶把上回張婆子給的一塊花布,叫娘拿過來給咱倆做身新衣裳,新嬸子眼皮子淺,臉拉得老長,娘送過去的臘八粥,她喝了兩口嫌不好喝,往桌上一推,碎了碗……」蕭玉翠氣哼哼地道來。
蕭玉珠瞄了瞄竹籃裡的一塊花布,立刻明白過來,昨日敬新媳婦茶的時候,瞧著劉氏臉上不鹹不淡,吊梢著眉,擺著一副大架子。
「玉翠,可不得背地裡說人是非,再說了,她是你嬸子,這輩分禮數娘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范氏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能聽得清清楚楚,勝似雷霆萬鈞。
蕭玉翠立即禁了口,臉憋得通紅。蕭玉珠不敢再打聽,作乖巧狀。
范氏給三個小的每人盛了一碗喝了,這臘八粥甜甜糯糯的,不稠不稀,喝起來潤滑可口,蕭玉珠捧著碗喝得光光的,砸吧砸吧嘴。
蕭玉涵咕嚕嚕地喝了,發出很大的聲響,喝得意猶未盡,舌頭舔著碗底,范氏又給他添了小半碗,笑道,「喝個粥跟打雷似的。」
范氏拿了花布在飯桌上用手指量了量,不夠給兩個丫頭各做一身新衣裳,想著過了年,蕭玉翠就滿十一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先盡著她給她做身新衣裳,剩下的給玉珠做件棉坎。
忙完了老二的親事,蕭景土出去賣陶了。以往每年到了臘月,村裡的漢子想著添兩個錢給來過年,會去陶窯買了陶,去別村賣賣,賺個差價。一大早,蕭景土和大村挑了陶去附近的村莊賣賣。
范氏往火盆裡添了些燒柴火的火木灰,拿了針線筐子在堂屋做棉坎,三個小的圍在一旁烤著火,外面的北風掛得正緊,院外的柴垛吹得嘩嘩響。
到了天黑,蕭景土還沒回來,范氏做了飯菜在灶間的鍋裡熱著,等著他回來吃飯。到了晚上,天氣愈發冷了,關上了堂屋和後院的門,屋子裡清冷清冷的。范氏圍在火盆旁,心不在焉地做著衣裳,時不時地臉朝窗戶上看看。
蕭玉珠聽著窗外的風聲,想著這麼冷的天,老實老爹在外賣陶,著實讓人掛心,這老實老爹挑泥幹活是個好把式,沒得說,可是這銷售策略實在不敢讓人恭維,前個把月燒的陶,全湊到一起賣,臘月的天說變就變,眼看著就要下雪,這種天氣賣陶哪是那麼好賣的。蕭玉珠雙手托著臉腮,垂著眼瞼,幽幽地歎了口氣。
「瞧珠兒,這會正煩著呢。」蕭玉翠看著她那副大人的神情,笑問,「煩啥呢?」
正說著「咚咚咚」傳來一陣敲門聲。
蕭玉珠一個激靈,從凳子上滑下,趿了鞋去開門,蕭景土挑著籮筐站在門外,頭上的方巾子被風吹得亂舞,臉色凍得發青,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襯得整個人面無血色。
「爹,快快進屋。」蕭玉珠心裡發酸。
蕭景土臉上一笑,走進屋來,從筐裡拿出一個類似撥浪鼓的東西,遞給蕭玉涵,「今兒爹遇上一個小貨郎,看著這玩意新奇。」
蕭玉涵接過鼓,一跳一晃地搖著玩。
這他這樣子亂搖,估摸著兩下就被搖壞了。「站住,你給我站住!」蕭玉翠一手掐著腰,一手指著蕭玉涵喊。
蕭玉涵哪裡肯聽她的,蕭玉翠邊跑邊喊,追著她瘋跑,在堂屋裡跑了一圈又一圈,逮住他收了鼓,拖著去洗手。
蕭玉珠看著這場老鷹逮小雞的遊戲,忍不住發笑,拽他的鼻子,「你個小兔崽子,見天欺負大姐。」
范氏回房拿了件棉衣給蕭景土披上,幫著理了理衣襟,眼圈紅紅的。
「我自個來。」當著孩子們的面,蕭景土被范氏這麼一弄,臉上怪不好意思。
「娘,要不明兒我和爹拉了陶去城裡賣賣?」飯桌上,蕭玉珠扒著碗裡的飯,問道。
「這天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下雪,趁下雪之前,把陶賣賣,就依珠兒說的,去城裡賣賣。」范氏點點頭,往蕭景土碗裡夾了菜。
在城裡賣了一日,還算賣得開,到了第二日第三日,賣陶的人多了,大黑和他媳婦,還有其他兩戶制陶的也拉了陶去城裡賣,賣到下半響,才賣出一大半。
蕭玉珠看著乾著急,這城裡的飯莊酒坊好些關門準備過年了,眼見要到年關,天氣愈發冷,賣木炭的是越來越多。這兩日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子,才在一個小飯莊拉來一筆小生意。自個這副小身板,沒有信服力,說得天花亂墜也不頂用。心想著在集市上賣不開,得再去酒樓飯莊訪訪,興許能賣上十來個。
蕭玉珠跺了跺凍僵了的腳丫子,呵了口熱氣搓了搓手,父女兩正準備收攤,感覺後脊樑骨發涼,一陣雪粒子辟里啪啦打在陶器上,打得脆響。
「下雪了,下雪了。」集市趕集的人躲的躲,回的回,小商販們忙著收攤,看頭頂這片陰沉的天,怕是要下大雪。
「咱也得趕緊回吧,雪下大了回去的路怕是要封了。」蕭景土快速收了攤。
蕭玉珠窩在牛車上的草堆裡,身上蓋著小棉被,雪紛紛揚揚地下下來,一小會白了一大片。蕭玉珠抖了抖小棉被子上的雪,把頭埋進棉被裡,蜷著手腳,今日穿的是新棉坎,可還是覺得冷。身子瑟瑟發抖,從骨子裡傳來一陣透心涼,感覺牛蹄聲越來越遠,恍惚中又好像聽到了丫丫的叫喚聲,想張口叫爹,想叫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