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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八章 沉默 文 / 桃金娘

    婚期提前了半年,只得一切從簡,鋪陳、擺設、日用,樣樣都缺,鄭大虎是滿城的跑,可很多東西都是要定做才成,商舖裡買不到成品,臨時定做怎來及,好在嫁衣已經做好,其它如被面頭枕之類的,來不及繡花上去,只能是做成素面的。

    明天就是送嫁妝日子,姜氏將置辦的嫁妝再次細細的清點一回,點著點著,不由的淚光閃爍,強忍住才是沒流出來。

    別說四季衣物,就是一季的也還沒做全,陪嫁過去的只能是幾匹布,自己的長女,就這般的匆匆嫁出去。

    回想起第一次抱在懷裡時鄒巴巴的模樣,再到如今長成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這個女兒自小沒讓她操過心,六七歲大就如同個小大人似的,幫著照顧弟弟妹妹,八歲起就跟著自己一起做繡品養家。

    她心裡最覺得愧對的,就是這個孩子,總想著要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如今卻是這個樣子,真是恨自己為何不早早把東西準備好,是她這個做娘的沒盡到責任,就是給再多的壓箱底錢,也是要藏著掖著的,面上的嫁奩只得這般寒酸,又是急急忙忙改的嫁期,這要是嫁過去,還不得讓孫家的親戚說一輩子的嘴。

    想著這些,姜氏心裡頭揪著生疼,便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死死的摀住嘴巴,悶聲痛哭。

    二妞走至門外,聽著裡邊傳出的低沉卻是撕心裂肺的嗯唔聲,如何也挪動不了腳,眼一下子紅了,咬住下唇,就那麼靜靜背過身站在門外。

    她第一百零一次的自責懊悔,要不是自己任性。非要娘和大姐去逛燈會,哪會遇上這禍事,不但大姐受了委屈。還連累了大哥他們,心裡更多的卻是憤恨不平,才不過是個從五品的知州之子。就能任意妄為,自家只因是平民百姓。吃了虧還得忍著避著,這個該死的世道,真就沒有王法了嗎?

    鄭大虎才從外邊回來,他今天是去取給大妞打的兩套頭面首飾,花了重金倒是幾天的功夫就趕著做出來了,見小女兒正在東屋門外站著,淚珠子滴滴答答的一個勁往地上砸。屋裡邊還有媳婦的哭聲,輕輕歎息一聲,揉了揉二妞的頭髮,撩簾子進到屋裡。

    二妞準備去西屋,大姐在隔間裡,她不想這幅摸樣去惹她傷懷,她在西屋門外吸聳了幾下鼻子,又使勁眨巴著眼睛,把眼淚送回去才進屋裡去,低著頭爬上炕。悶聲坐下。

    大郎幾個都在西屋裡,看書的看書,寫字的寫字,都發現了二妞情緒不對。卻也沒說什麼,只四郎過來依偎在她身邊坐下,靜靜的翻著一本書。

    上邊的字很多都不認識,四郎卻是看得無比認真,他睡覺的時候聽見哥哥們在說話,說要好好讀書,將來也當官,才能保護好大姐她們,他不懂妾是什麼,可知道是不好的東西,不能讓大姐去做妾,所以過兩天就要嫁給孫大哥了,可是家裡人都不高興,爹眉頭總是鄒鄒的,娘和大姐二姐經常眼睛紅紅的,只有哭過了才會紅,哥哥們也不再去上學,每天都在家裡看書,他也要看,將來也保護娘和大姐二姐。

    「謹娘,是我沒用,讓咱閨女受了委屈」,鄭大虎抹去姜氏臉上的淚痕,黯然的說到。

    「不怨你,是他們欺人太甚,又官官相護,咱們惹不起也只能躲了」,姜氏頓了頓,才是接著說到,「大虎,你想過沒有,若是大妞嫁去了孫家,蔣家的人還是不肯放過她呢?」

    「怎麼會,他蔣家就是再大的官,也要講禮義廉恥倫常德剛吧,奪人妻天理不容,也是大罪。」

    鄭大虎不知道,姜氏卻是清楚的,越是權貴之家,裡頭的腌臢事越多,這樣的事沒什麼稀奇,別說是奪人妻,就是霸佔弟媳兒媳也不是沒有,平民百姓都不屑為之的事情,他們做起來卻是得心應手,只是因著手裡權勢滔天,能壓制下來,做得不為外人所知而已。

    姜氏不知道蔣家是何出身,只要不是出自名門貴勳,倒也不怕。

    鄭大虎想不通媳婦為何生出這樣的擔憂,在他看來簡直是奇聞怪談,「不怕,真要是那樣,我就去京城敲聞天鼓。」

    朝廷律法不允許民告官,除非有秀才的功名,要不就去敲聞天鼓,案子直接由大理寺審理,可告狀之人要先挨上三十大板。

    姜氏微微一笑,丈夫說得是,真要退無可退,那就魚死網破吧。

    除了最初的憤慨,鄭家人一直是沉默的,水晶糕被拒收時,鄭大虎默默的拿回來,被官學勒令退學時,兄弟三個默默的離開,去孫家改了婚期後,一家人又默默準備著嫁妝,所有的怒氣,所有的屈辱,都化成一股暗火,深埋在心裡,雞蛋碰不過石頭,只能選擇韜光養晦。

    院子裡的積雪一寸一寸的填著,今天的初雪來的特別的晚卻下得特別的大,怕是消融不了了。

    理應回鄉請了親戚來家送嫁,鄭家確實沒有,這雪下得邪乎,回鄭家溝的路並不好走,鄭大虎不敢離家太久,他三十年活下來從沒這般窩囊過,卻是委屈了自己的女兒。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朱管事才從外邊回來,趕緊到主子面前來回話。

    「回二少爺,都已經打點好了,明天去三十個人,定不會讓嫁妝抬出門去,咱們的人也會去的,要是那些人不頂用,就自己動手。」

    「這回若是又辦砸,攪了爺的好事,你也不用再想著回府去,爺直接把你發賣了。」

    朱管事雙膝跪地,連磕三個響頭,「奴才不敢,奴才這回一定將功贖罪。」

    「哼,滾吧!」

    「少爺,把那孫家的人打上一頓就是,敢跟知州府搶人,吃熊心豹子膽了,打他個半身不遂,看他還娶不娶了,實在不行,小的們直接去鄭家擄人」,蔣二少爺的這個隨從跟著他有些年了,最得主子的歡心,沒少給出餿主意。

    「你知道個屁,當還是跟人搶花娘呢,這可是良家女子,強搶民女的事情爺能做嗎?」

    他雖然跋扈,卻也不全然是個草包,上回把人打瘸的事,讓他在茂山縣這破地方躲了三個月,後來事雖說是被抹平,自己卻也挨了二十個板子,在床上躺了快兩個月,還要在家禁足一年,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總算是知道他老子知州的名頭也不是萬能的,有底線在,這次他是上演苦肉計,騙的母親心疼,才得以在父親面前替他求情,不過也只給半個月的時間,這回是不敢做得太過火,傷人性命的事可是不能再做,特別是在這個檔口上。

    姓周的不肯出全力,他只得自己想辦法,打聽到小美人即將出嫁的時候,他急得連逛青樓的興致都沒了,美人要是嫁出去,他還真沒轍,父親不會允許他再將人納進門的,他也沒時間老在這破地方耗著。

    「是,小的就是個榆木疙瘩,還是少爺有先見之明,少爺這一招使得真是妙,名聲壞了,看她嫁誰去,到時候還不得求著少爺把人納了」,做下人的,最緊要的就是要學會見風使舵。

    蔣少爺聽著也是得意的很,他也不是沒見過比那小女子更美貌的,可多是青樓裡的花娘,玩兩下就膩味了,家裡也不可能允許他接個青樓女子回去,好不容易遇上個有清白之身,又是自家能招惹得起的,還不能納回家去,不是要他的命嗎。

    「走,去怡紅樓」,蔣二少爺覺得鄭家那小美人已是手到擒來,懷念起怡紅樓的老相好憐香來了,在她身上還沒過癮呢,就被父親召回,好幾個月沒見,不知是不是比以前更風騷,這些時日只能將就家裡的那幾塊木頭,快憋死他了。

    「少爺,聽說春風閣新選出個花魁,您要不要去品品」,作為貼身順從,自是要想少爺之所想,思少爺之所思。

    「那就先去春風閣,明天再去怡紅樓吧。」

    因著兩家同在城裡,距離也不遠,鄭家便是直接請人來抬嫁妝,並沒有僱車去送,才是要往外發嫁妝,突然湧進來一堆的人,面相上看就知道絕不是些好貨色。

    在鄭家院子裡看熱鬧的街坊鄰里退出門外,指指點點的說將開來。

    「看見沒,那是李二九,你說他咋來了。」

    「不知道啊,準時鄭家什麼時候惹到過他,怕是來報復的。」

    「李二九這人招惹不得,我看鄭家人也不是吃素的,今天可是有好戲看了。」

    茂山縣裡最有名的地痞無賴李二九,領著一大幫徒子徒孫,把鄭家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抬嫁妝的人出不去,只得回到院子裡,將才上肩的擔子又放下來,看主家如何解決。

    這些人來者不善,這幾人風平浪靜的,鄭大虎一直忐忐,姜氏昨天的話更是讓他不安,原來還沒想到過這些,媳婦既然提起就不是空穴來風,她見識過的事比自己多,這點鄭大虎很清楚,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是不安的,見這幫人來,不知為何卻是踏實不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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