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胸悶 文 / 弄雪天子
沒多一會兒,方思齊他們一幫小子也跑了過來,直接就湊到許薇姝面前坐下,弄得她身邊幾個女官都紛紛起身見禮,老大不自在。
幸好皇后駕到,方思齊他們老老實實,乖乖巧巧地跑過去湊趣,讓皇后娘娘抓住好一番揉搓。
現下這位皇后,在閨閣中也是女丈夫,哪怕嫁給了皇帝,一生無子,也不大得寵愛,性子漸漸趨於平和,卻還是頗有幾分爽利,對待兒孫寬和的很,向來討小皇子,小皇孫的喜歡。
李巧君也來了。
在場的其實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她鬧出來的笑話,但大家都當自己不知道,和往常一樣跟這位名滿京城的郡主問好。
連許薇姝都免不了應酬一二。
李巧君的禮儀沒什麼問題,顯得高冷了些,別人習慣了,也就不在意。
只是,恐怕也沒什麼人會喜歡。
哪個人願意面對一個視人如無物,看著自己,和看一邊的貓貓狗狗沒多大的區別的女人?
就算這個女人身份高貴,人也漂亮,恐怕大部分腦子清楚的,都會一見她就遠遠避開。
即便是宮裡的公主們,也絕不會有這等清高勁兒!
許薇姝都懷疑是不是宮裡養她的時候,添加了點兒特別的肥料,故意把人家鎮南王的孩兒給養成了這副性子。
笛聲響起,鼓角橫吹!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歎息。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
許薇姝看花木蘭一身女裝的扮相,就忍不住暗自喊了一聲好,再沒把心思擱在李郡主身上。
周圍的人也漸漸看得目不轉睛。
一幕閉幕,一時間喘息聲此起彼伏,顯然不少人都是屏住呼吸來欣賞的。
許薇姝揉了揉臉,她上幾次看教坊司演的舞台劇。總是忍不住笑場,老覺得這些演員有功夫是有功夫。但論演戲,真是生澀的很,沒想到才短短時日不見,進步就這般大了。
剛才出場的花木蘭真是婉約中透著英氣。把那種為父親發愁的心緒表現的淋漓盡致。
一幕完了,後面還需要點兒準備時間,觀影樓上就趁著這工夫,送上些茶水瓜果,還有人起身去方便一下。
有個長相憨厚的小太監,托著一盤紅紅的大櫻桃送到許薇姝眼前。
這東西她喜歡,許薇姝愛吃櫻桃,不過今年大櫻桃進上來的實在不多,皇帝就賞了幾個晚輩。連娘娘們都沒吃到多少,許薇姝她們這些女官,也不好拿著銀子真去外面採買。顯擺太過,要招人怨的。
如今水靈靈的櫻桃拿在手裡,瞧著就玲瓏剔透,賞心悅目,吃起來更是香甜多汁。
許薇姝很享受地,一口氣吃了好幾個。才放慢速度。
吃著吃著,不經意一抬頭。正好對上李巧君的視線,許薇姝便一愣。
李巧君盯著她看了起碼有半刻中,連花木蘭再次開幕,也沒見她轉頭。
弄得許薇姝身上毛毛的,連玉荷也覺得有點兒不對:「……李郡主好像在看這邊兒?這邊兒有什麼?」
李巧君坐在靠前靠中間的位置,她們這些女官偏左偏後,隔得很遠呢。
「……也許是想吃櫻桃?」
許薇姝也琢磨不出人家到底要幹什麼,笑謔了句,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戲檯子上面。
李巧君看得的確是櫻桃,看了半晌,一回神,猛地扭過頭去,嘴角不覺露出一絲冷笑,瞥了不遠處坐得端端正正的方容一眼,目光落在他白的透明的下巴上。
她認得那個雨過天青色的托盤。
看著和宮中用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那是方容自己設計,說是盤子,底卻比盤子要深一些,圖案顏色也摒棄宮中管用的華麗。
記得當年薛岳剛剛離去,她日日哀啼,不肯用飯,方容就是用這樣的盤子換著花樣給她送水果。
也有這種大櫻桃,鮮紅的,水靈的,聞著都帶著一股清甜。
那些櫻桃她一顆都沒吃。
連著盤子一起砸在地上,盤子碎裂,櫻桃汁水噴濺,紅的像混了水的血。
剛才小太監托著盤子走過來,她以為是方容送來給她的,就忍不住想——誰稀罕!
她還缺少櫻桃?再說,不是薛岳給的,她怎麼可能接受?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叫楊木的小太監,很低調地穿行到後面去,把盤子擺在了一個女官的桌前。
紅櫻桃混在花花綠綠的瓜果中,到也算不上多顯眼。
宮中對女官的待遇一向不差,皇帝也不是個吝嗇的,就是有時候娘娘想吃,還得花點兒銀錢的果蔬,女官們也能時常享用。
李巧君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胸口悶了一下,大概是教坊司的戲不好!
演什麼不行,還演個女將軍,多可笑?一個粗俗的老兵養出來的村姑,也能成什麼女將軍?
想她堂堂鎮南王府嫡出的千金,自幼也是熟讀兵書,勤練騎射,善使雙劍,什麼時候又能上陣殺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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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就算有心,皇帝願意嗎?
就是皇帝願意,她爹願意嗎?
她爹爹也願意了,她的那些庶出的兄弟們,也不會答應!
於是只能坐困愁城,呆在冰冰冷冷的皇宮裡,連想找到殺死她的薛岳的兇手,也有那麼多人想阻攔!
那個女官,大概是叫……方容?
李巧君記得她,她不能不記得,就是這個人,破解了她的洛書。
這個人很討人厭,那是種說不出來的厭惡,好像一見到她,一聽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煩悶。
李巧君自然不會允許自己和一個俗人去計較,再說——英國公府還能存在幾日,都說不定,她一個英國公府,前任英國公的千金,還能有什麼勞動李巧君去厭惡的價值?
「方容也學會挑玩物了?只是他這眼光還是十年如一日的糟糕。」
也許,為了人家小姑娘好,她該去提醒兩句,千萬別和瘟神離得太近,否則,被生吞活剝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冷笑了聲,嫌棄地看了一眼身邊宮女替她切好,用小竹籤插起來就等著她享用的西瓜,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也不看一眼。
教坊司演的花木蘭可真好看!
看完了戲,回到宜秋宮,玉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圍著陳妃說了一大堆,人家的唱腔怎麼怎麼嫻熟,人家舞劍多麼多麼好看,花木蘭好英勇,好瀟灑!
還眼巴巴地瞅著陳妃手裡那一冊花木蘭的連環畫。
陳妃順手就把連環畫給揣到了袖子裡。
許薇姝失笑。
因著是手工繪製,連環畫只有一套,宜秋宮裡的人都是聚在一塊兒看完,至於畫,就給了陳妃。
一是陳妃的資歷最老,二來嘛,誰也沒能耐和一『瘋子』去爭搶。
玉荷也只能圍著陳妃打轉,又是揉肩,又是捏腿,把她伺候舒服了,好借了畫冊來看。
許薇姝笑瞇瞇在一邊看了陣兒熱鬧,就自己去借出畫冊,拿去印刷。
還特意托了將作監的太監費心,給印刷出幾冊精裝版,裡面的圖畫也印得還不差。
不能和許薇姝在歸墟玩的那些冊子比,卻也是大殷朝難得的精品書冊了。
這些冊子,就當年終獎勵。
宜秋宮的宮女太監們都能競爭,誰年終得的評分高,誰就能得獎,不想要畫冊也行,那就換成五兩銀子,別管是為了畫冊,還是為了銀子,反正宮人們幹活的積極性頓時大爆發。
薛琳心下好笑,到過年,她和許書官還不知道在不在宜秋宮,說不得要輪換別的女官當值!
不過,說起來也無妨,宜秋宮這地方,只有想走的,哪有想過來的,只要許薇姝樂意,別說呆到年末,就是再呆個兩年,別人也只有高興的份兒。
宮人們積極性高漲,一個個地上趕著表現。
就是活有點兒不夠做。
整個宜秋宮也就那麼點兒差事,洗洗掃掃而已,四個娘娘又不是多事的,如今連陳妃也不怎麼瘋了,於是,許薇姝時常能看到三四個宮人拿著梳子給球球和小白梳毛。
小白就趴在墊子上,由著那些宮人又輕又柔地給它從頭梳到尾巴,一身的白毛,越發的柔順。
連球球也由樹杈上落到了大青石砌成的檯子上面,偶爾翻個身,露出肚皮,讓小宮女輕手輕腳地給它順肚子,撓下巴,漂亮的貓眼瞇起,那個愜意。
就這般,還有找不到差事的。
許薇姝看了好笑,也就由著他們力爭上游。
這般活力四射,總比終日死氣沉沉,小小年紀就想著養老要好得多,宜秋宮還變得更乾淨整齊。
隨著天氣一日日變冷,許薇姝這邊還面臨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她那位堂姐許愛麗的婚期到了。
許薇姝特意為了這個回了一趟國公府,宮裡好些東西不好送,但一些沒有標記的瓷器,還有綢緞什麼的,拿出去送禮也無妨。
許愛麗最近有些咳嗽,她還特意給她診了診脈,又給她開了份兒食療的單子。
八月份,正趕上中秋佳節。
英國公府不說十里紅妝,卻也熱熱鬧鬧地把大姑娘送出了門子,嫁的又是國公夫人的娘家人,連肖氏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喜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