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毛孩兒 文 / 弄雪天子

    國姝馬車吱吱呀呀地進了洞簫山，越來越快。

    「吱吱——吱！」

    小老鼠的叫聲若隱若現。

    許薇姝輕輕笑起來，寶琴也笑了，一把撩開車簾，把一面最是鮮艷的彩旗插上車頂。

    彩旗一升起，許薇姝隔著窗戶，就看見不遠處枯黃的草稞裡，灰突突的樹杈旁邊，露出一堆圓滾滾的小腦袋。

    一個個的頭上戴著草帽，身上披著白灰相間的麻布，乍一看，都和整座皚皚白雪覆蓋的洞簫山融為一體。

    「小娘，您也不管管這群小皮猴兒！」

    寶琴看見一個最多七八歲，可能連七八歲都不到的娃娃，出溜一下，從樹杈上爬下來，手裡還拎著一串凍死的麻雀，從樹底下刨出兩塊兒木板。

    也就差不多一眨眼的工夫，那小就一飛快地滑動，衝到了馬車旁邊。

    「一二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找不著，找到小麻雀，麻雀有幾個，讓我數一數，數來又數去，一二四五……」

    許薇姝大笑——找她管才算找錯了人，她只會高興。

    寶琴一想也是，這幫小野成這樣，可不都是自家主人教唆的，翻了白眼，從兜裡掏出一把炒好的瓜，拿布包裝好，隨手向車外一拋。

    小娃娃一手就給兜住，往脖上一掛，就一溜煙滑出去報信，他的速可比馬車要快上很多。

    許薇姝落下車簾，心裡不覺有些溫暖，才一年多而已，當初像小貓似的孩，就生得虎頭虎腦。

    可不是虎頭虎腦，都想上山打老虎了。

    哪怕當初救人是為了功德，但人一旦付出心血，就總希望能得到回報，即便是這回報，不一定是物質的。

    大殷朝這幾年多災多難，許薇姝年來也從外面撿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手無縛ji之力的女人，老人，孩，尤其是孩，她但凡遇見，總要帶回去。

    她一個女，自身又是一身的麻煩，養不了那麼多的人，真讓孩們賣身為奴，她又不忍心。

    如果沒別的法，恐怕還真就得讓他們簽了身契，入了奴籍，才好留在莊裡，不過，許姑娘在洞簫山遇上個心腸柔軟的不可思議的老男人，也同樣有撿人的癖好，乾脆，她就把這些人也托付給他老人家。

    養的孩越來越多，孩的xing也都不同，許薇姝到底本身是個二十一世紀的人，本能地不希望孩們只是吃飽喝足，還得讓他們接受教育。

    但眼下的情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捲進了戰亂中去，真讓這些孩按部就班地讀書，恐怕也不合適。

    要是請什麼先生，讀四書五經，將來科舉做官，到也是條，可許薇姝那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腦一熱，就是忽然有點兒不甘心。

    她當時剛剛深入瞭解大殷朝，看到的又是一個和開皇王朝一樣的世界，雖無神魔，人們依舊爭鬥不休，戰亂頻頻，充滿了壓迫和苦難，所有老姓都活得近乎麻木。

    那一瞬間，她忽然想做點兒什麼，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哪怕改變其中一小部分人的命運，哪怕讓一個人，兩個人，有更開闊的心胸，更ziyou自在的未來。

    她就把主意打到了這幫孩身上。

    想來想去，許薇姝還是覺得，眼下就是亂世，正統軍隊的那種教育方法，最能教育人，也最有用，乾脆就把那幫小當『特種兵』來訓。

    每天除了各種填鴨式化課，還讓他們見天漫山遍野地跑，讓大自然成為他們最好的老師。

    教導他們怎麼去設置陷阱，怎麼潛伏，怎麼狩獵獵物，錘煉他們的身體和精神。

    與其讓這些孩終日怨天尤人，要不就自卑懦弱，還不如養出一群野小更好些。

    於是，許薇姝冬天想要一件白狐皮的大氅，要沒有一點兒雜毛，要一個虎皮的毯，白虎皮的，想喝最鮮美的蛇羹湯，要懸崖峭壁上生長的草藥。

    為了滿足她，一幫小孩個個變得神勇無敵，上能九霄攬月，下能入海捉鱉。

    心疼的她那位忘年交，見天變著花樣給他們做各種好吃好喝的東西補身體。

    各類補藥也是頓頓不肯斷。

    消耗也就大得驚人，哪怕孩們能自己打獵，充當自己的口糧，可糧食還是不怎麼夠吃。

    許薇姝也想了各種辦法，積攢吉水，在山上偷偷開荒，自己種菜，種地，再加上莊上的出產，年過去，到也勉強支應，可隨著人越來越多，大部分還是不能充當勞動力的老人孩，洞簫山上大片肥沃的土地果林，那都是人家京城富貴人家的，他們能收穫的糧食實在有限，已經逐漸沒辦法讓大家吃飽喝足了。

    馬車浩浩湯湯，到了半山腰那一片木頭加石頭搭建的簡易房屋時，院裡早早點燃篝火，一群最高只到他們腰身的孩，還有幾個老人正在燒烤一隻鹿。

    「嗚嗚嗚，肉啊肉！」

    毛孩兒蹲在火堆前面，看著油滋滋的肉口水橫流，把溫瑞言都給逗笑了。

    「難道平時少了你的吃食？明明你小吃得最多。」

    他今年都有四十多歲年紀，兩鬢斑白，但面容儒俊朗，還是個中年美大叔。

    只看現在的他，就知道年輕的時候要得到了多少女孩的傾慕。

    毛孩兒卻看都不看一眼，很是慇勤地撲過來，

    替許薇姝撩開車簾：「小娘，您可別聽溫爺爺亂說，我是吃的多，可我力氣還大呢，一個人能頂他們十個人幹活，當然也得頂他們十個人吃飯！」

    一群大人都莞爾，扭過頭去不理他。

    「小姝。」溫瑞言也輕輕笑起來，一笑就像個孩，年輕的很，「我聽說國公府想把你說給君家那位二少爺，怎麼樣，感覺如何？」

    許薇姝自己跳下車，也不等他扶，「八卦！」

    這混蛋不問問自己最近過得怎樣驚心動魄，也不問問她那便宜弟弟，父親唯一留下的兒如今怎麼樣，就知道探聽八卦消息。

    溫瑞言的具體身份，她也不知道，不過，這傢伙消息靈通到是真的，差不多從他身上，就能看出大家為什麼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了。

    她可不相信自家這位忘年交，不知道自己在京城到底如何！

    寶琴提著籃，給一群小毛孩兒分發各種糖果點心，看著一群小傢伙排得整整齊齊，一個個昂挺胸的，她還是覺得不自在。

    小娘總教導他們，要有傲骨，但這些都是苦命人，苦命人性傲，在這樣的世道，也不是什麼好事。

    i954國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