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2.第92章 扶乩(下) 文 / 夢半仙
原本看著自己的這兩位手下忽然變成這般模樣,劉權還心驚不已,就連站在一邊的沈無言也是一驚,忙走近了些觀望。
只見那二人捏著樹枝在沙盤上竟然寫起了字,起初還未看出些許端倪,但越看遍越明瞭,直到落筆之後,劉權整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滿懷期待的家丁以及村民,頓時忙爬上高台,便打算將那沙盤毀掉,卻被當即醒來的燕七攔住。
而同時醒來的王武一眼便看到沙盤上寫的字,接下來整個人都癱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劉權所在方圓十里之內,無一活口。」
一邊的燕七一聽這話,立刻驚道:「方圓十里,那便是說你我與這一干兄弟也都會死了?」
王武的聲音很小,但他癱倒在地上卻是事實,平日裡殺人劫掠運籌帷幄,此時卻癱倒在地上,定然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而就在那些家丁互相猜測之時,又聽到燕七的這句話,頓時四下人群開始慌亂起來,甚至有些家丁已然開始憤怒的罵著劉權。
劉權倒是還算平靜,這些年燒殺搶掠,卻也有些能耐,他很清楚,若是這事解決不好,先不說這些村民會殺了自己,便是手下這些家丁也不會放過自己。
於是他幾乎是爬到藍道士跟前,哀求道:「還請藍先生讓我在問一次,就問問如何能避免這災禍。」
其實這也並非劉權想問的問題,而是在場所有人都要問的。
藍道士看著高台下那些滿懷期待的百姓與家丁,又回頭看了看早就面色蒼白的秦老先生,微歎道:「秦老,你怎麼打算。」
秦老先生長歎一聲,苦笑道:「此時也只能這般一問了……唉,劉權你害了那些尋常百姓吶。」
劉權此時那顧得外人死活,他只要規避這種災禍的方法,只要暫時能避免,他便會立刻離開這裡,以後這裡的人死活都與他無關。
依舊死乞白賴的求抱著藍道士的道袍,哀聲祈求著:「就算藍先生不顧我這條賤命,其他人卻也不能不顧呀。」
藍道士沉沉的歎息一聲,苦笑道:「並非貧道不願幫忙,實在是……實在是怕在出現事端。」
劉權眼一橫,輕哼道:「會出什麼事端,出現的一切事端我擔著。」
「此話當真?」藍道士沉聲道。
劉權冷笑道:「那是自然。」
在次寫下問題,如何做才能規避這一災難,另外還有一部分算是藍道士代筆諸位百姓像上天的祈求。
劉權的心此刻已然高懸,微微閉起眼睛,不忍去看藍道士將那紙燒掉。
沒過多久,燕七與王武又開始在沙盤上寫寫畫畫,這一次二人的動作有些慢,但卻吸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皆都抬頭窺視。
就連素來不信這神鬼之說的沈無言,也不由的多看了幾眼藍道士,至於月兒便就更加好奇,將沈無言拉的緊緊的,臉上滿是期待。
「劉權死,可避災。」
字不多,只有六個。但是寫了很久,以至於寫完之後燕七與王武已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大抵是心神消耗極大,所以已然虛脫。
那句話是劉權自己念出來的,然後他很快便知道接下來會有的後果,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立刻向著遠處飛奔而去。
只是常見足夠安靜,所以他說出那句話之後,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只是稍一停頓之際,那些個家丁們便反應過來,揮去手中武器便向劉權追去。
並未花掉多久的時間,劉權便被一擁而上的家丁以及村民圍住,未等他開口說話,便被隨之而上的農具扎死當場。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沈無言會意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殺人的方式有千百種,其中借刀殺人不可謂之不妙,何心隱的確了得。」
一旁的月兒只是看著剛剛還被人模人樣的劉權,此刻卻已經被諸人踏成肉泥,甚至連屍骨都未能被收殮,便這般暴屍荒野。
「村們們憎恨劉公子倒還好說,只是那些家丁又如何下的了手,他們好歹也是被劉權養著的。「
沈無言搖頭道:「你只知道你願意自己去死,也不願連累別人,但這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就連我也做不到。」
「少爺明知道大少爺要對你不利,不還是沒有痛下殺手,如今還讓他接管浙江的生意。」
聽著月兒這般一說,沈無言只是淡笑道:「有些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這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我相信大少爺從離開蘇州那天,便沒有在害我之心,或許有愧疚,但一定也有畏懼。」
聽沈無言這般一說,月兒也道:「按照少爺這般說,劉權的死……。」
沈無言忙將月兒的小嘴堵住,輕聲道:「這都是天意,不可隨意亂說。」
劉權死了,小村子的一大禍患沒有了,秦老先生也了了一件心事,與藍道士又說了幾句話之後,便隨著幾位精壯青年離開。
至於那些個家丁見劉權一死,便紛紛衝到劉權家中,將一干值錢的家物盡數搬走,年老一些的家眷被殺死,年輕漂亮的女子則被劫掠而走。
沈無言依舊留在小山村,回到那間草廬之後,那位藍道士也緊隨其後。
這道士卻也和善,看著沈無言便驚道:「貧道看這位公子有富貴之相,未來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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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將藍道士請進草廬沏茶倒水之後,沈無言笑道:「我看藍先生不該當道士。」
藍道士臉色微變,不悅道:「沈公子這是什麼話,貧道學道有什麼不好。」
「先生學道自然沒有什麼不好,反而還能為民除害,只是這份能力若能放在驅除大奸大惡之徒,豈不是更好?」
藍道士起身向著沈無言一抱拳,淡笑道:「貧道不明白沈先生的話,不過也不打算明白,就此告辭。」
「先生何必如此忌諱,你可曾記得你有一好友叫何心隱,可還記得你所信奉的除了道學之外,還有一個王學。」
藍道士臉色大變,身子微微有些顫抖,緩緩坐了回去。
「上天或許能知道下界的事,但想來也不會為了劉權費心……既然這邊的事已然了了,那便隨我入京吧。」
藍道士輕歎一聲,苦澀道:「素聞沈公子足智多謀才華出眾,秦老先生與你談話之際我便猜出你的身份,所以能說出你是何人卻也不是難事。」
「先生修道之人,竟也知道區區在下?」沈無言不由摸了摸腦袋,笑道。
藍道士沉沉的點頭道:「沈公子在京城含煙樓的一夜,已然在大明各處傳開,隨著殿試放榜,諸生回鄉之後便更加大肆宣揚,如今不知道沈公子的人怕也不多。」
……
最終確定這道士便是何心隱口中有通天本事的藍道行,於是在小村子又住了一夜之後,三人便一同離開準備回京城。
另外一邊卻也並未閒著。
嚴世蕃閒坐在岳雲酒樓之中望著長安街上的人來人往有些苦悶,直到鄢懋卿走進來這才伸了伸懶腰,冷聲道:「他沒回蘇州?」
鄢懋卿緊皺著眉頭,似乎也並不好過,自從沈無言離開京城之後,他便發覺自己被皇帝陛下盯上了,身為大明重臣,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思來想去便發現原來事情出在沈無言那邊,我勸天公重抖擻是沈無言寫的,這首詩皇帝挖地三尺派出官員找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卻被自己攪合了,皇帝生氣是應該的。
本打算將沈無言趕盡殺絕的嚴世蕃也忽然發現,似乎如今的沈無言即便是他也無法做到趕盡殺絕,索性對方已然離開了京城,那便慢慢忘掉好了。
只是沈無言顯然不打算讓他們睡個安穩的覺,派出去的錦衣衛探子回報卻說,沈無言並未回蘇州,據說去了山東。
這一下便讓嚴世蕃起了疑心,山東雖說也算富庶,但比起江浙一帶又差了些,而且似乎與京城的距離也有些遠。
他並不相信沈無言是為了過去閒轉,於是又派出大批錦衣衛甚至東廠的人去探查,此番鄢懋卿便是過來匯報打探來的消息的。
「沈無言在山東訪遍名山道觀,似乎是在找一個人,想來也是追求長生之流。」
「長生?」嚴世蕃輕笑道:「沈無言若是那般愚蠢,我便不會在他離京之後,便沒有在睡過個安穩覺……陛下喜修仙練道,想來沈無言便想來取悅陛下的。當真奸猾,知道想要在京城存活,只能依靠陛下。」
「這倒是有理。」鄢懋卿道:「之前那首青詞已然讓陛下青睞,如今在訪遍山東為陛下找來名士,定然更加受到陛下喜愛。」
略一停頓,鄢懋卿臉色大變:「若是因此陛下青睞於他,你我之前那般得罪他,定然不會好過,這可如何是好。」
嚴世蕃冷冷道:「好,沈無言竟然打算與我嚴家對抗,那便怪不得我了……派人將他尋到的道士截下,我要親自將這道士推舉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