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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第43章 得月樓 文 / 夢半仙

    嘉靖四十年的夏天就在這樣的歡聲笑語,人來人往中度過,其中有喜有悲,或人事變遷,或傷春悲秋,總之並不平淡。

    王少卿離開了大儒巷,去往京城,準備明年進入國子監當教授,所以這邊的攤子就交給了顧青山,又在顧青山的鼓動之下沈無言也過去當了個先生。

    而徐長那邊由於東南這邊倭寇打的太好,所以倭寇都跑到了福建,於是帶著戚繼光去了福建,迎接新一輪的戰爭。

    至於這持續一個夏天的大雨也逐漸停歇,百姓感天動地,無不對蘇州府這一次的救災工作表示很滿意,特此朝廷還給了特別的嘉獎。

    徐時行期間來過一趟,意在邀請沈無言去知府衙門做事,在經過一番軟磨硬泡之下,被沈無言以無心應付之下乾脆拒絕。

    此間小院子裡頗有三味書屋的樣子,沈無言躺在搖椅上翻著書卷,待日頭照在臉上之後,這才將茶端起一飲而盡。

    這間學堂修建在王少卿宅邸右邊,來往也比較方便,此時正值顧青山上課期間,他便無事可做,就先在這邊等著喝茶看書。

    「……少卿先生真是腐儒。」

    從另一邊迴廊走過來的顧青山正翻著幾本沈無言新編的四書五經詳解,卻忽然聽到這句話,忽然笑道:「蘇州城中能說這句話的也就沈兄你了。」

    顧青山當年也是王少卿的學生一名,雖說後來來往的較少,但師生之誼還是有的,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心中那份敬意卻是實在。

    況且以王少卿在蘇州的名氣,且不說仁孝先生之名,便說這大儒巷便因他改名,便說明他的學問。

    「學問廣博……倒是與腐不腐……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想到這裡,顧青山又輕喃道。

    看到走過來的沈無言,顧青山行了一禮,然後繼續道:「無言這註解我看了,很多地方的思想與陽明先生一致,但卻另有出入,想來是自己的想法……」

    對於四書五經,沈無言通讀倒不是問題,但其中理解起來又與當世有諸多不同,所以只能先寫出來,然後交給顧青山修改。

    「青山兄修改好了,我回去再看看。」

    顧青山眉頭微皺,然後將書遞給沈無言,微歎道:「卻也不能說不對,昨夜拿回去看的時候,的確滿紙荒唐言,但早上醒來之後,卻又十分贊同你這觀點……倒是聖人錯了。」

    聖人錯了。

    顧青山說完這句話,也覺得有些羞愧,自己讀聖人之言幾十年,每每到關鍵時刻,都十分賞心,雖說不得為聖賢,卻益慕聖賢之道,如今卻否定了聖賢之言,因為一個平常的人。

    聖賢本就是完美的人,又豈能錯了?

    看著顧青山艱難的面孔,沈無言忽然道:「或許不是聖賢錯了,而是……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每一個特定的時間,都會有不同的真理,比如標準大氣壓之下,水沸騰就是一百度,但若是在喜馬拉山上,水沸騰,卻沒有一百度……」

    顧青山被稱為才子,卻是名副其實,沈無言這些毫無聽聞過的詞句,在經過他簡單梳理之後,大致明白意思。

    「無言的意思是,聖賢在他那個時間說的這些聖賢之道,的確是沒有錯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道理或許並不在適用?」

    沈無言點了點頭,繼續道:「另外還有,先賢說過人之初,性本善。卻另有先賢說,人之初,性本惡。這兩種觀點卻不能說他對錯,因為都是有道理的。」

    「這倒是,朱子說過存天理,滅人欲,但陽明先生卻認為萬物以心為本,這道理現在說來倒也十分有理。」

    沈無言微笑道:「當年陽明先生格竹,……倒也不說這些聖賢之道了,哲學家總是思想上與常人不同,說起來也費神。」

    聽著沈無言開起玩笑,顧青山也淡淡一笑:「無言那《聊齋》……是不是能開個小口……。」

    《石頭記》在八月初結束,之後這本書引起了極大反響,以至於接近當年的《水滸》、《三國》在當世的影響,比之被列為*的《西遊記》更是輝煌一時。

    只不過這年月沒有什麼著作權,所以翻印的數量也極大,沈無言的名字也只是在江浙一帶,倒是賈寶玉的名字連京城人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

    所謂只知其書,不知其人,便是沈無言如今的遭遇。

    不過沈無言也不怎麼在意,這書無論是誰出的,權當給這世界添彩就好,反正知道是自己,也不會給自己發稿費。

    只是近來月兒又纏著聽故事,李婉兒那邊也常常派采兒過來催,索性就將其了聊齋。

    這神奇鬼怪的故事本不怎麼討沈無言的喜,但卻沒想到此一出,反響更大,如今附帶著沈無言這三個字也傳到遙遠的福建戰場。

    這又是後話。

    如今《聊齋》只是初期,沈無言挑了幾個比如聶小倩,寧采臣,畫皮這一類的故事,剩下的由於近來手頭上的事情比較多,比如戚繼光那邊戰事遇到些問題,暫時還需要解決,所以一直都擱在一邊。

    這倒是讓顧青山好等,如今也不顧的什麼形象,就這樣向沈無言討起了書來。

    沈無言現在也沒有現成的書,但卻也不能這般給顧青山講故事,於是只好推脫說,等過幾天就會先給他送去幾卷。

    看出沈無言是真心實意,顧青山這才心滿意足的點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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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如今沈無言還是很關心戚繼光那邊的戰事,從七月打起來之後,戰鬥一直都不怎麼順利。

    沈無言大致分析戰局,由於無法親臨現場觀察局勢以及環境,所以只能根據戚繼光所描述的,然後寫出了自己的一些觀點。

    「真是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呀……」

    沈無言歎息一聲,將信交給王天,吩咐交給正在等候的士兵,看著疾馳而去,這才回到茶樓,微歎道:「這一仗……真是不好打。」

    「其實只要朝廷願意開海禁,這仗根本是打不起來的。」王天望著沈無言粘在牆上的這張被命名為中國地圖的地圖,歎息道。

    沈無言正在查閱一些關於火器的資料,陡然聽到王天說這句話,頓時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後才道:「你說的對……可是萬惡的封建社會……皇帝說的算。」

    王天聽不懂沈無言的這句話,但卻也知道他是在罵當今聖上,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顧青山又或者是王少卿這一類聽見,定然要與沈無言理論一陣。

    只是王天卻沒有,一來他性子如此,二來他自幼生長在日本,與那些武士一起生活,對於這位嘉靖皇帝,也沒有多少崇敬。

    「若是有一天公子身居高位……會不會……會不會成為那些官員一般的人……」

    沈無言知道王天的意思,他的母親便是被官府迫害而死,父親走投無路之下才會投靠倭寇,一直以來對於大明他都是有些仇恨的。

    只是這些天受到沈無言的影響,這才逐漸懂得,原來不管是在哪都是有壞人的,在哪也都是有好人的。

    沈無言沉默許久,然後長歎一聲道:「若是可以,我不會做官。……當然,若是真的有一天和你說的那般,身居高位,也會為民做主……」

    王天點了點頭,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無奈的搖搖頭,然後不再說話。

    ……

    還有十多天就要中秋,沈無言一邊準備這與李家關於婚事的談話,另外還要準備得月樓的這一次的聚會,至於徐長的婚事卻也少不了。

    而顧青山那邊的詩會也一再邀請,經過幾番攻勢下來,沈無言只得應了顧青山的邀請,答應帶著家眷過去玩玩,但卻不會作詩。

    說起來從先秦到到後來的唐宋,這期間一千多年有無數的好詩好,沈無言無論怎麼去挑,也很難找出些許佳句撐場,之前的節令門卻也很難真正的佔據優勢。

    也就在這幾天中,沈無言得知了李家成功拿下皇商的消息,而內裡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沈無言也不打算去知道。

    倒是有小道消息,說李家與朝中大元李春芳有些許關係。

    對於這些消息,沈無言也沒有太在意,倒是另外一邊,胡家撤出了在蘇州的全部生意,甚至在京城的很多生意也在逐漸收縮。

    期間胡宗憲也過來找過一次沈無言,談論一些不是國家大事的一些大事,但根據言談來看,似乎憂心忡忡的,沈無言沒有細說,胡宗憲也沒有詳談。

    就在這平平淡淡的日子中,蘇巧巧在某日下午留書離開,書信上沒有說明到底去哪,沈無言也去找過,最終都沒有找到。

    不過沈無言大致還是知道原因的,他與李婉兒定親的日子愈發接近,蘇巧巧怕是很難接受那一幕,她與月兒終究還是不同。

    月兒可以面對沈無言與李婉兒的關係,蘇巧巧是不能的,於是她離開了,即便捨不得。

    月兒拿著蘇巧巧的信,忽然問道:「她說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是什麼意思……」

    八月十三。

    距離中秋還有幾天,上午的時候沈無言就收到得月樓送來的請帖,邀請他晚上在得月樓相聚。

    與端陽時一樣,這一次的相聚也安排在二樓,只是這一次一樓倒是沒有上次那般熱鬧。

    沈無言到二樓的時候,樓中人大多已經坐滿,他依舊還是末座,這次倒也不是得月樓輕視他,而是因為這次是按照年齡入座。

    座上的人每一個都是在所在行業的龍頭老大,無論他是漁民還是木匠,都是在蘇州聲名鵲起之輩,這其中就包括之前給沈無言做鐵器的秦二。

    說起來秦二是真正打拼出來的基業,從魚龍街走出來之後,就憑藉著打鐵的本事混跡蘇州城,後來生意越做越大,竟然被得月樓看重。

    這些年除了給得月樓打造一些鐵器之外,他也很少在接一些散活,之所以會接沈無言的活,還是因為知道沈無言的事跡。

    此時再次見到,秦二忙跑到沈無言身邊。

    這裡面的大多數人,都是幾代積攢下來的基業,說起來都是資歷及其雄厚之輩,因此常會對一些半路出家的人瞧不上眼。

    秦二就更不用說了,當年還是出自魚龍街的一個混混,商人這職業雖說不如士人,但卻也比一個混混要好的多,至少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而對於沈無言,之前雖說他在商界混出了些名頭,無論是早先的奶茶,還是後來轟轟烈烈的自助餐,以至於到最後幹掉了集仙居,這些也長被一些商人們提起。

    不過在很多商人心裡,都是對沈無言極其不屑的。畢竟他以前只是一名商人,所謂術業有專攻,他書讀得好,卻未必經商也好。

    後來經過一番調查,更多的人相信,沈無言之所以有今天,全靠的是他的兩位善於經商的幫手,月兒與

    劉管事。

    劉管事便不用提了,當年在沈家酒樓便名聲在外,那位月兒姑娘坐鎮沈家酒樓,硬是將半死不活的沈家酒樓搞的風生水起,後來連胡家也被擠走。

    於是沈無言並無商才,全靠著這兩位幫手的事,在商賈中傳開,直到《石頭記》這本書傳到千家萬戶之後,對於這認定更加肯定起來。

    「他一個讀書人,整日混跡在商賈之中,旁人看來他謀略驚人,實則不過是一個外表工作,內在裡都是靠著劉管事在那邊撐著。」

    就在沈無言剛走進茶廳坐下,前面幾位老商人便開始議論起他來,說來說去,倒是讓秦二很不是滋味,索性走到沈無言這邊。

    秦二這一走不要緊,其中一名虯髯大漢以為秦二要給沈無言說些什麼,頓時起身大聲道:「秦二,你要做甚?」

    這虯髯大漢是塞外參商,嗓門卻是極大,這一聲下去,茶廳中頓時安靜下來,皆都看向走到沈無言這邊的秦二。

    秦二微怔,心道老子又怎的惹了你?

    那虯髯大漢倒也不在乎這場中變化,大聲道:「你這孫子做慣了偷雞摸狗,如今在這得月樓裡還是收斂一些。」

    原本心情就十分憋屈的秦二被這般揭短,頓時氣憤道:「你這王八說誰偷雞摸狗?」

    秦二常年打鐵,生的也五大三粗,這一聲吼下去,比之這參商也差不了多少。

    眼見形勢緊張劍拔弩張之下,沈無言忙走上前,將秦二拉在身後,向著那位參商一抱拳,微笑道:「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見沈無言這般客氣,其他商人也覺得沒有什麼大事,正打算重新歸坐,但那參商卻不肯罷休,他上前猛的將沈無言推開,站在秦二面前。

    「就是老子說你偷雞摸狗……如何?」

    秦二怔了怔忽然大笑道:「老子問是哪個孫子說的,如今你說是你說的……這,大傢伙說說,誰是誰孫子……我這怎麼倒不過來輩分。」

    「那他就是你秦二的孫子了……」有愛挑事的人,此時正好湊了這熱鬧,在暗地裡起哄道。

    那位參商也覺得被秦二咬到由頭,頓覺失了面子,頓時挽起袖子,準備大打出手。

    眼見形勢將要失控,沈無言忙拉住虯髯大漢道:「這位老哥,就當賣我個面子……。」

    「滾,你算什麼東西。」說著話,虯髯大漢準備用力推開沈無言,卻不料只覺得渾身無力,竟然沒有掙開沈無言的拉扯。

    見此情形,秦二卻也不想讓,一拳打在虯髯大漢面門上,以秦二打鐵的力道,這一拳下去,虯髯大漢的兩顆門牙便被打掉。

    只是心中有氣,卻渾身使不出力氣,虯髯大漢頓時明白了事情緣由,猛的回頭瞪像沈無言,大怒道:「你這小子,竟然敢使毒……看我……看我不打死你。」

    「好了,都坐回去。」

    就在這邊圍著正熱鬧之際,眾人身後傳來一道蒼老,卻十分有力的聲音。這聲音說出來似乎有些吃力,但卻讓人不得不服從。

    「徐先生……」

    其中有聽過之人知道這聲音的來源,頓時臉色一緊,忙跑回自己座位上,將頭深深的低下。

    這邊沈無言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下毒的目的只是讓這大漢能冷靜一些,卻不料秦二那邊竟然打出了這一拳,這樣一來就得罪了這人。

    正打算將他扶過去,卻不料被虯髯大漢瞪了一眼,怒道:「用不著。」

    漸漸各回各坐。

    沈無言這才看清坐上之人,此人兩鬢斑白,但目光炯炯,頗有一身正氣,卻不似商賈之人,有不怒而自威之態。

    「曹豹你出口傷人在先,至於秦二你也不該動手,沈無言是去勸你們不要動手,也怪不得他。」

    三言兩語說了這件事之後,他掃了一眼坐下其他人,然後繼續道:「今年其實也沒什麼事,東南的戰事也無須在出錢……說到這裡,倒是想說一個人,此人給胡宗憲出了個主意,誰出錢打仗,就封賞一個名號,我想在座的很多都已經有名號了吧。」

    「那是當然,老……俺的名號可響亮,叫威福破倭大將軍。」

    說話的是那位參商曹豹,說到他的封號,還極其不屑的看了一眼末坐的沈無言一眼。

    「所以今年該出的銀子也都出了,大家就無需在出這份銀子。另外一件事,今年在江西的產業都要撤回來,還有在江西有生意牽連的都要斷掉……」

    內閣首輔嚴嵩便是江西人,的江西很多富商與嚴嵩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結合之前胡宗憲的表現以及胡家的動向,沈無言大致能猜出一些朝中的動向。

    說不得就在這一年中朝廷將有較大的變動。

    不過這句話他沒有說,畢竟朝政不是每個人都能非議的,若是王少卿與徐長之流,倒是隨便說來也毫無顧忌,但此時場間顯然不是一個適合的場所。

    那位徐先生倒也沒有明說著是為什麼,坐下的各位掌櫃也沒有問,似乎已經是默認了徐先生的主導權。

    「另外今年的銀錢離開的時候先領了,以後的安排會直接送到各位府上,這樣的會也算是最後一次……就到這吧。」

    原本以為會長篇大論的一番演講,卻只是這三言兩語簡單說完,沈無言還未適應,卻見很多掌櫃已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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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那位叫曹豹的參商走到沈無言身邊,冷冷的笑了一聲,然後走出門去,倒是秦二向著沈無言一抱拳,然後離去。

    漸漸茶廳只剩下沈無言與那位徐先生,沈無言起身向著徐先生一躬身,淡然道:「先生有何事?」

    那位徐先生也向沈無言點了點頭,示意他坐在一邊,然後道:「沈公子,你與他們不同。」

    沈無言點頭,那些掌櫃看似是與得月樓合作,實質上已經成為得月樓的附屬,一榮俱榮的關係,而沈無言這邊卻不是,而是真正的合作。

    「之前所說的那些話,也都不是說給你的……另外,聽說你與李家有婚約,現在想說的是,無論你願不願意,都希望你不要答應。」

    「為什麼……」沈無言微微皺了皺眉頭,若是之前因為皇商的事,李家那邊對自己或許不利,但現在李家已經拿了皇商,還會有什麼不合適?

    「另外若是與胡宗憲那邊有什麼聯繫,還是盡早斷了,即便他與東南有功,即便他為國為民……」

    徐先生沒有在說什麼,而是緩緩起身:「倒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讓少東家與你談吧。」

    說話間,他已然向著後廳走去,末了忽然回頭道:「在下姓徐,名叫徐階,沈公子若是信了我的話,便照做,不信也無妨。」

    徐階,如今朝廷中的次輔,位高權重,在內閣中的地位僅次於首輔嚴嵩。

    沈無言輕輕點了點頭,正打算思考這句話,卻忽然看到另外一個熟悉的人走了進來。

    「沈兄……」

    望著走過來坐下的顧青山,沈無言微有遲疑,片刻之後驚訝道:「你便是這得月樓的少東家……。」

    顧青山微微點了點頭,繼續道:「得月樓有幾天,還是要依仗徐先生的幫助。……對了,家父顧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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