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君不見(3) 文 / 夢半仙
「怕如今不是能爭就爭的問題。」劉管事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沈無言接過劉管事遞過來的書,上面竟然還蓋著朝廷官印,看樣子像是朝廷下發的書,不由神色間有些遲疑。
原來劉福來的時候也帶來了朝廷下發的書,大概內容就是端陽過後會對江浙茶商進行一番整合,包括茶樓都會涉及在內,一些小規模的茶樓茶商怕是會被朝廷強行兼併。
「其實也沒有書上說的那麼的狠,朝廷一直強力支持江南的經濟發展,這幾年朝中虧空嚴重,自然也要從江南這邊收取,蠶桑顯然是最賺錢的,所以……」
沈無言頓了頓,苦笑道:「無非就是覺得茶樓開著不賺錢還佔地方,現在就要將這些拖累蘇州經濟的因素全部消除,換成繡莊或者蠶桑。」
劉管事沉沉的點了點頭:「少爺的有些話我不太懂,但盤算起來大概也是這些事,如今若是能爭到與得月樓的合作,那麼茶樓就越開越大,將來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若是不能合作,面臨的只能是離開蘇州。……其實離開蘇州倒也無妨,去南京那邊或者京城,都可以。」
這般說這話之間,顧老顧元慶也從外面走進茶樓。
顧老已然上了年紀,走起路來顫巍巍的,若非大毛攙扶著,怕是很難到大儒巷那麼遠,他兩眼倒還明亮,直直的看著沈無言,大笑道:「小友,老夫又過來了。」
顧老此人平日裡雖說謹慎,但與沈無言相熟之後也頗為風趣,雖說上了年紀,卻依舊沒什麼隔閡,或者說顧老卻是一個極其有趣的人。
「前些天你說的那個什麼千家茶道流派,老夫一開始倒是沒明白,被你這小子糊弄了,後來回去想想,其實也就那麼一回事……說來倒是與宋朝時的徑山茶宴類似。」
這般笑著,沈無言將顧老請上坐,笑道:「其實也就是道聽途說一些,過來跟顧老賣弄賣弄,哪成想顧老一眼便看了出來。」
所謂千家流派乃是日本茶道的一個流派,是學自當年大宋的徑山茶宴,經過一番變化就成為了如今的千家流派。
顧老一邊笑著,然後拍了拍大毛道:「大毛這小子倒是和你學了不少東西,常常問一些連我都答不上的問題,著實為難我老人家。」
略一停頓,顧老繼續道:「有一天這小子問我,我們自小生活在這世界生老病死,就像是在戲台上唱戲一般,是否正被一群看戲的人看著。……還有一次他告訴我,我們如今踩得這片土地其實的圓的,不然為何海上的船帆為何逐漸從視線消失。」
顧老說著,大毛倒也乖巧,只是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說來這件事倒還真怪沈無言,他覺得平日裡講四書五經有些枯燥無味,於是就將前世某些著名電影若楚門的世界古為今用將給他們聽,便有了這結果。
隨意一笑,了結這些閒話之後,顧老這才嚴肅起來:「朝廷的公我也見到了,你們這邊怎麼辦?得月樓無疑是最好的依附。」
沈無言倒是沒料到顧老竟然也會被涉及到這事當中,忙問道:「以顧老的性子,怕是不會依附得月樓,您怎麼打算。」
顧元慶雖說平日裡也比較開朗,但性子卻也孤傲的打緊,若是說讓他依附某人而得些好處,他定然是不願意的,即便憑著他的名聲在得月樓也是上賓。
顧老淡淡一笑:「無言說我的性子,你的性子又何嘗不是?少卿能談得來的人,又有幾個懇攀附權貴,即便是長那邊也都是為了報國,全然沒有為了一己之私。」
其實對於沈無言來說,倒也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也沒有什麼攀附權貴的概念,無非就是為了能將茶樓開下去,讓這些人有個安身之所。
所謂安得廣廈千萬間,說來有些誇張,但卻又是內心所想。
「倒也沒有那麼些個顧慮,只是如今茶樓的確沒什麼優勢,與集仙居那邊比起來實在堪憂。……對了,之前給顧老帶去的新茶培植方法如何?」
新茶其實早就在沈無言預計之中,奶茶終究只是暫時起家只用,真說將奶茶打向全國,至少在這個時代是不行的,這是政治與化方面的問題。
如今醒八客的名聲在蘇州已經有了起色,隱約之間能接近集仙居的實力,得到得月樓的端陽茶會的邀請,便是這一原因。
然而想要在進一步,卻是太難。
於是沈無言在琢磨新茶,這無疑是一個不簡單的問題,畢竟茶樹的培植發酵以及沖泡上的講究是一個很複雜的流程,以沈無言對茶的理解,還不足以進行。
介於這一因素,沈無言在大毛去顧老那邊學習之時,就將新茶的一些想法寫給了顧老。
「倒是有些眉目,之時無言所說的紅茶倒是不好找,不過放心如今一切都已經完備,端陽前能給一個答覆。」
一旁的劉管事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忽然道:「其實顧老完全可以到茶樓當個客卿。」
這倒是沈無言一直想提的一件事,只是一直以來擔心會使老人感覺到不舒服,此番由劉管事提起,倒是解了心頭之憂。
顧老深深歎息一聲,微笑道:「其實今天來也是為了這件事,若是無言需要,我這把老骨頭就留在這茶樓。」
顧元慶的加入不得不說讓沈無言又有了幾分勝算,為今之計其實還是要等新茶,那邊要是能成功,也有了一爭的把握。
於此同時,集仙居也不平靜。
王貞明在下午沈無言離開
之後也得到了這一消息,此時他臉上浮現一抹憂慮之色:「……你說顧老去了醒八客茶樓?這倒不是讓我擔心的。」
坐在王貞明對面的顧青山將茶杯放下,微歎道:「貞明的意思是……洞庭那邊的周家也有意爭這個?」
王貞明點了點頭:「周家這些年幾乎佔據整個碧螺春的經營,後來西湖龍井,信仰毛尖,廬山雲霧皆爭上品,完全與我等不是一個等級的。」
「那貞明兄的意思?」
王貞明冷哼一聲:「周家那邊的意思還不明確,但可以肯定定然會爭的,不過估計興致也不大,得月樓也知道哪一個好處多一些。」
顧青山對於生意上的天賦不多,但卻極其瞭解這其中利害之處,周家那般的勢力本就不是集仙居或者醒八客能比,這種有百年之久的世家底蘊也非其他茶樓可以仰望。
「之前與醒八客的沈公子談過一次,以前那些猜測大可全部拋掉,他就是個只懂得讀書的白癡,無須疑問這一點。」
顧青山一怔,王貞明向來不會如此乾脆的評價一個人,此時這般說定然是有原因的。
「那天聊天,他竟然連茶的一些基本常識都不清楚,想來之前那什麼奶茶也非他所想,他這樣的人懂得的無非是一些書本上的理論,而實質上的作用並不大。」
這本就是大多數讀書人的詬病,此時顧青山聽來也挺不是滋味,但轉念一想也的確是這樣,不由也釋懷:「也就是說醒八客其實還是仰仗著顧老?」
「可以這麼說。」王貞明嚼著點心望著窗外,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端陽那天一樓詩會,二樓便是茶會,到時候靜待青山兄的佳作。」
顧青山微怔:「這般說三樓是空閒?怕是另有打算,貞明兄沒有什麼消息?」
提到這個,王貞明也是一愣,片刻之後才道:「怕是官場中的一些事,我等之人還是不要管為好,你作你的詩詞,我展示我的茶。」
「對了,之前提到的《石頭記》青山還記得?」王貞明道:「說是近來《石頭記》在書坊那邊已經開始印刷,據說很多人提前訂了書。」
「提前訂書?」顧青山喝進口中的茶險些噴出來,他驚道:」已經有很多年沒出現這般情形了,卻是不知道這書的作者是誰。「
王貞明淡笑道:「若是此人能參加端陽詩會,怕也會是一個亮點。」
顧青山忙搖頭道:「亮點怕是不止,根據我之前瞭解,此人如今在人中頗受追捧,中很多詞句廣為流傳。」
「青山兄倒是也在關注?」王貞明大笑道。
……
距離端陽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接近,沈無言卻依舊晨練跑步。
這一天剛跑到橋邊上,沈無言看到橋上站著一名白衣少女,那女子長髮披肩,身子微微一顫,下一刻便縱身跳進十泉河。
此時天色尚早,周圍也沒什麼人。
沈無言忙跑過去跳下河準備救人,這般糾纏於水草之間,總算將那姑娘從水中撈了上來。
清晨的蘇州,其實還是挺冷的,特別是在此時跳進河裡,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望著少女被水淋濕的頭髮蓋在臉上,活脫脫的像是一隻女鬼,無奈久久不能甦醒,便急忙人工呼吸救人。
「啪。」
就在沈無言伸過去準備人工呼吸之時,少女竟然醒了,接著就是一個巴掌打在沈無言的臉上。
「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