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272.金蟬脫殼,你很聰明 文 / 葬鸝顏
墨漓眼底一冷,淡淡道:「萬丞相這是何意,特使方纔已經說了,天機不可洩露,又何必逼著她去窺看天機?」
那萬丞相抱拳答:「臣不敢,只是臣的立場,代表滿朝武的立場,相信在場的百官,也都是心懷芥蒂的。」
「芥蒂嗎……」幽月般的眸,映寒如冰,墨漓冷道:「九歌單純善良,一心為我,我亦全身心信任於她。你們如此芥蒂,便也是不信我了?」
「臣等不敢。」萬丞相抱拳跪了下去,其他官員見狀,也相繼跪了下來,齊齊喊著:「還請王上定奪。」
太后眉頭一豎,怒聲斥責:「你們還真是反了,不信墨漓,也不信哀家了嗎?百里九歌這世子妃,當之無愧,哀家說她是她就是!」
「太后娘娘息怒。」群臣儼然是心中不服。
墨漓正要再言,卻就在這時候,驀然一口血湧上了口中。他忙定神,緩緩將血嚥下,腥粘的血還沒能滑入胃中,體內便已經叫囂起一股恐怖的寒意,如千把鈍刀齊齊砍上了墨漓的千絡百脈。
眉心微皺,此一刻,心中撩起了震驚:他體內的陰陽咒,終是惡化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手在袖下緊收,墨漓強行抽調全身的內力,去壓制體內的寒氣,內力和寒氣較量時,他甚至感到五臟六腑都受到了一陣紊亂的重創。
墨漓的額角一滴汗落下,折射著殿外的日光,像是錐子般扎進了百里九歌的眼裡。
她一驚,全無心思去搭理質疑她的人,連忙趕了過去,急切的發問:「墨漓,你怎麼了?你身子那麼冷的,怎麼忽然流了汗?」
「九歌……」墨漓不動聲色的一笑,體內卻早已是萬箭穿心之煎熬。
但就在百里九歌即將回到墨漓身邊的時候,梨花巫的聲音,清幽幽的挽住了她:「佔上一卦,也無有不可……」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有所改變。
百里九歌心中一突,不禁駐足,回望,只看見梨花巫自袖中取出一個龜殼,寬袖一曳,四枚古幣灑了出來。一具行屍端著銅盤走上前來,那古幣就灑在銅盤上,發出鏗鏘的聲響。
梨花巫目光縹緲的,盯著銅盤上的古幣……
因曾經從彥天師的口中聽到「天作之合」四字,這會兒百里九歌心中並無畏懼,雙眸澄明,就這麼望著梨花巫。
梨花巫抬眼,望著滿朝武,語帶嘲諷:「聽說貴國彥天師曾為世子殿下與世子妃占卜過,論卜術,他較我技高一籌……他的占卜結果,你們該信,讓我再佔,只會多此一舉罷了……」
萬丞相定定說:「不知特使大人看出的是什麼卦象。」
梨花巫空靈的聲音,有著沁骨的涼,「我不想落到和彥天師一樣的下場,所以,我依舊是方纔的話,天機不可洩露……」
眾人心中生疑,也只得無奈的交換了眼色。
梨花巫意味深長的望向百里九歌,空濛的雙眸中,似乎隱現了些笑意。
她囑咐著:「黑鳳,你要相信你的福氣,我也給你一句忠告……善有善報,惡有惡償,切記、切記……」
百里九歌怔了怔,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的,我心裡的尺子,永遠如此。」
「嗯,切記、切記。」
梨花巫再度囑咐了一遍,幽幽飄到了墨陽的面前,福了福身,「周王陛下,關於國師大人交代我的諸多事項,容我一一為周王陛下詳述……」
「特使不必客氣,請坐下說吧。」
「謝周王陛下……」
後面的事情,百里九歌沒有再參與了。墨漓專程喊了御影出來,送百里九歌離開鴻寧殿,回別院去。
百里九歌正尋思著梨花巫的話,梨花巫讓她心中存善,這一點她定是不會改變,只是,梨花巫在談到彥天師的時候,彷彿話中有話似的,百里九歌始終覺得哪裡不對。
就像是……梨花巫窺到了彥天師的死有蹊蹺似的。
百里九歌皺了皺眉,知道這麼瞎猜根本無濟於事,梨花巫也定是不會洩露天機了,只得不想這事。
反倒是墨漓他……百里九歌總覺得,墨漓也有些不對勁了,好像是瞞了她什麼似的。
就這麼上了馬車,百里九歌試著定下心神,撫著肚子,在車上小憩了一會兒。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向別院……
這六月的天氣,又乾又燥。空中烈日如火,毒辣的像燒開的鍋。
遠在幾百里之外的一處荒野小徑上,偶爾路過一兩個樵子,都被烈日炙烤得渾身是汗,心裡煩慌。
李玉衡捧著白玉圭,走在小徑上,仰頭望天,眼底淬著七色冷光。
她穿了件輕便的水碧色紗裙,是純粹的水碧色,只有衣角那裡用精工繡紋的手筆繡了一株盤繞的青籐,彷彿是夏日裡的一絲清涼。
出門也有一段時間了,她四處打聽寒蟬的下落,但寒蟬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沒有任何消息,偶爾有隻言片語像是她的行蹤,待李玉衡找過去,又發現是弄錯了人。
事情費勁了啊……
抬起袖子,揩掉睫毛上模糊的汗跡,望見前頭一大片茂密的蘆葦蕩,看來該是個湖。
李玉衡想洗臉清醒清醒,便走去了湖邊。
撥開蘆葦蕩,她小心著腳下,踩著潮濕的泥土,一點點靠近有水的地方,接著她看見了水,心頭剛要喜悅,卻立刻被一股暗驚代替。
紅色的水?
腦中立刻判斷出來,這是血水!
李玉衡眸光冷了冷,再撥開蘆葦蕩,往深處一點點尋去。
一塊染血的衣角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再接著,她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灰袍男子就趴在蘆葦蕩深處,半截身子泡在湖水裡。他流了很多血,連死活都不知。
李玉衡連忙過去,將男子拖上岸,翻轉過來。
「醒醒,醒醒!」她將男子亂糟糟的頭髮扒開,看見了那張狼狽的臉。
隨後便是低低的驚呼:「彥天師?!」
眸光更是冷了,李玉衡探了彥天師的鼻息,還有氣息。她連忙為彥天師止血包紮,腦中不禁想到之前彥天師服毒自盡的事。
她知道彥天師明明已經下葬了,而現在眼前這人,她又絕對沒有認錯。
難道說,被下葬的另有其人?
唇角暗自勾出一道冷笑。事情的內幕,她勢在必得,一定要知道!
「咳、咳咳!」彥天師忽然醒了,發出一陣不適的輕咳,那張沾滿血污的臉已經蠟黃無比,他睜開眼,一絲光彩也無的望到了李玉衡。
「怎樣,還認得我嗎?」
李玉衡將跌打傷藥塗在彥天師胸前的傷口上,撕了紗布包紮傷口,笑嘻嘻問道。
彥天師動動唇,發出嘶啞的低吟:「李玉衡……」
「還算清醒。」李玉衡冷笑,盯著彥天師的眼睛,道:「彥天師,你實話告訴我吧,你根本就沒有服毒自盡,而是金蟬脫殼逃走了是吧?」
彥天師不答,眸中閃過森暗的戒備。
李玉衡繼續包紮傷口,亦繼續說:「依我看,你是因為窺得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怕被人滅口,才偷天換日的跑掉了吧。但那個想把你滅口的人,不信你服毒自盡了,於是派人出來追殺你,所以你才落到了這個地步。」
她轉眸,眼底的冷光,緊緊勒住了彥天師的心,冷笑:「先謝我救了你吧,等一會兒你能站起來走了,就先隨我一起行動。」
彥天師有些驚詫的望著李玉衡,眸底滾過震驚的、狐疑的、評估的神色,他默然良久,說:「你很聰明。」
「還好吧,一般聰明。」李玉衡說著,手頭的包紮工作也完成了。
她扶著彥天師,緩緩將他攙扶起來,彥天師的身子還很虛,頭先的一段路程,是李玉衡不怕血污、架著彥天師一併走的。
她邊走邊說:「我很想知道你那日在延年殿為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占卜,到底看出了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才會招致殺身之禍。」
彥天師身子一僵,震了震,說:「李玉衡,我無法信任你,所以不能告訴你。」
「沒關係,我不會計較的。」李玉衡以輕描淡寫的口吻回應了,道:「等你哪天決定好了再和我說就行,在這之前,就先與我一同行動了。」
彥天師遲疑了很久,終於落下一個「好」字。
接著,他沉默了會兒,又道:「我算過我的命數,不久之後,我便將經歷一場死劫。若到那時,我還找不到信任之人可以相告,李玉衡,我便將一切都告訴你。」
李玉衡笑著應了。直覺和經驗告訴她,那一定是一件顛覆性的大事,世子殿下和世子妃的身世,究竟涉及到什麼禁忌,竟讓彥天師逃之夭夭後還會被追著滅口……
關於此事,她會耐心的等,等彥天師告訴她。
但凡是有關世子殿下和世子妃的事情,她都不會置身事外。等她知道了這事情後,再去告知世子殿下就好。
她相信,真相是不會被永遠埋沒下去的,冤屈也好誤會也罷,總有一日會得以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