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32.告密者是…… 文 / 葬鸝顏
卻道百里九歌那廂,在經過了一段無聊至極的跑路過程後,終於到了皇宮的後門。
那些大內侍衛偷偷摸摸的,不肯從門下走,還強逼著百里九歌和他們一起,找了個樹木掩映的漆黑之處,一同翻牆進宮。
這樣的行為令百里九歌委實無語,自己可都被綁著呢,怎麼還跟著這群本來就是宮裡的人一起偷雞摸狗,這群人到底是哪個傢伙派來的!
而接著,百里九歌便見到了幕後主使,雖然令她小小的吃了一驚,但仔細想想,似乎也就只有她才會如此歹毒做作。
便是百里青萍。
彼時百里青萍半躺在軟軟的飛雪榻上,黑髮散滿繡榻,半開的襟口露出繡紋精美的蜜合色兜兒,豐盈間的凹溝若隱若現,隨著她的微微蠕動而乍現春光。
她嫵媚的抬起十指,左手玩著右手指甲上新塗的絳紅蔻丹,甜膩膩軟綿綿的笑吟:「九歌妹妹,姐姐恭候你好久了呢。」對大內侍衛們道:「九歌妹妹可是本宮請來的客人,你們怎麼可以把她捆起來呢?快些鬆綁吧,不然九歌妹妹的身子都該麻了。」
百里九歌被鬆了綁,麻繩落地,她紋絲不動,只懶得看百里青萍那做作的模樣,別過目光,望月。
百里青萍眼神一狠,卻笑得更為嫵媚誘人。她先朝著大內侍衛們揮揮袖,「你們去那裡領賞吧,本宮已經把獎賞放在桌子上了,一人三百兩的銀票,今日的事情你們在踏出本宮這頤華宮的那一刻,可都要忘得一乾二淨才好。」
大內侍衛們連聲答是,各個領了賞,便從窗戶遁了出去。
沒過多久,奢華而空蕩的頤華宮內,就只剩下兩個女子了。
「九歌妹妹……」百里青萍正了身子,「其實姐姐今日叫你來沒有惡意的,你可千萬不要誤會了姐姐才好。」
誤會?都懶得搭理好麼?
「九歌妹妹,其實……姐姐只是想和你談一談,你就別再看月亮了,正眼看著姐姐好不好?」
裝什麼裝?有話快說,別瞎扯淡。
見百里九歌絲毫不給面子,百里青萍狠狠瞇了瞇眼,說道:「有件事姐姐很想和你說呢,你一定不知道,是誰向皇上告發說畫仙子白薔就是你。」
這句話扯動了百里九歌的心,她甩臉盯著百里青萍,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難道是百里紫茹?」
百里青萍詫然反問:「九歌妹妹這是怎麼想的?怎就想到紫茹妹妹的頭上了呢?紫茹妹妹她還……」悲傷的說:「她還在宸王府的柴房裡受著鞭刑呢,那宸王妃的肚量真是太小了,紫茹屈居她之下都沒什麼怨言,她竟然這樣對待紫茹,偏偏連宸王也護著她……」越說越傷心,恨不能潸然淚下。
百里九歌聽著,總覺得百里青萍的語調裡有一股恨意,像是針對吳唸唸的。而不等她開口,百里青萍便道:「九歌妹妹一定想都沒想到,向皇上告密的人,正是那宸王妃吳唸唸。」
什麼?竟是吳唸唸?
百里九歌不由的張大了嘴巴。這……怎麼可能?吳唸唸初嫁入宸王府,只是個做擺設的,她怎可能知道這些事?
百里九歌才不信殷浩宸會和吳唸唸說這些。
不禁的,心下揪了揪,百里九歌只覺得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像是一個看不見的洞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深……
想了想,她道:「我不信告密者是吳唸唸,你別誣賴好人。」
「九歌妹妹,我哪有……」百里青萍委屈的眨了眨眼,訴道:「那日宸王妃瞞著宸王前來面聖,皇上就是在本宮的這座頤華宮裡見得她,本宮也就是靠在這張飛雪榻上,宸王妃的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宸王妃還說,讓皇上幫幫宸王好好勸勸你呢,說你和宸王原本就是夫妻,你們兩個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
這、這……百里九歌愕然。這會兒也差不多明白了,原來吳唸唸的出發點是為了殷浩宸好,可是,她那樣跑去殷浩宜的面前一五一十全交代了。此等做法也太傻了!殷浩宜要是信得過,母豬都能爬樹!吳唸唸這麼做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只會讓事情更亂更糟,也會讓她百里九歌乃至墨漓甚至殷浩宸都更加危險。
轉念一想,百里九歌又覺得自己不該輕信百里青萍,誰知道百里青萍說的是真是假?
不禁嗤道:「還以為二姐抓我來宮中是做什麼呢,原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竟不惜找了那麼多大內侍衛,還對我動刀動槍。二姐你這麼做不嫌費事麼!」
百里青萍咯咯的掩唇而笑,驀地,眸間劃過一道狠毒之意。
「九歌妹妹,其實姐姐只是想告訴你,和姐姐、或者和紫茹作對的話,你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百里九歌眼神一沉。
「啊,還有啊……九歌妹妹,姐姐給你提個醒。你從前傷害了姐姐和紫茹的債,我們一定會變本加厲的討回來。姐姐希望你有這個心理準備,最好每日都擔驚受怕,食不下嚥、夜不能寐……」
這嫵媚的、惡寒的話語,如冰冷的槌子一下下的捶打百里九歌的心,冷涼和寒意將整顆心緊緊的箍住,難以掙脫。
說不怕是假的,百里九歌雖是不懼明槍,卻知道自己便是個真性情,素不會去玩陰的,因而也難以抵擋暗箭的襲擊。何況,百里青萍也不是個只說不做的人,她手段多得很。
深深的吸了口氣,百里九歌明眸直視百里青萍,唇角折射著決絕的冷意。
「二姐的話,我記下了,管你們要如何對付我,我都堅定如舊。」一揮袖子,嗤道:「冥冥天道自有正理,二姐也好,紫茹也罷,夜路走的多了,總有一天要遇到鬼。到時候後悔的哭天搶地了,可莫忘我百里九歌今日所言!」
言訖,扭頭便走,看都懶得看那歹毒而做作之人。紅影搖曳,似流星般騰出頤華宮,瞬間便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夜空下。
就此離開了皇宮後,百里九歌慶幸沒和百里青萍幹上,看來百里青萍也只是想嚇唬她而已。
不過她不會被嚇到的,這會兒也該回去了吧。
腦海中又迴盪起百里青萍說是吳唸唸高密的,百里九歌費解,禁不住想要理清那撲朔迷離的事件,想了良久,終於還是決定去找吳唸唸,當面問個清楚。
趕到宸王府的時候,約摸著已經是戌時將近,街道上燈火闌珊,宸王府亦然。
倒是吳唸唸所居的那間廂房,窗紙上映著幾支白蠟的影子,火光在屋中亦真亦幻的搖曳,點點燭淚滑落,凝成滿盤寂寥。
百里九歌落在吳唸唸的房前,正要敲門進去,卻聽見屋中有說話聲,正是吳唸唸與殷浩宸。而殷浩宸那語調,分明是怒火中燒。
這是怎麼回事?
百里九歌靠近了一扇開著的窗戶,仔細的聽著。
只聽房內不斷的響起陶瓷碰撞的聲音,這聲音百里九歌知道的,便是源自酒罈和陶碗,儼然殷浩宸是在喝酒!
「王爺,別再喝了,喝酒傷身。」吳唸唸輕軟的嗓音,似渺遠天空上的雲絲。
殷浩宸卻是根本聽不進去,兀自喝得洶湧,猛然間將那酒罈子狠狠扣在桌子上,擊出一陣轟響。
他低沉的吼道:「跪下!」
這突然的命令,讓窗外的百里九歌略略一怔,心中更是好奇的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便斂好內力,小心的露出半邊臉,偷看屋中的場景。
只見殷浩宸坐在八仙桌旁,周圍的空酒罈不下八個,他手中還死死的扣著一個,依稀能見他的手指蜷著,強烈的指力將酒罈的開口處捏出一道道裂紋。
而吳唸唸,看臉色很差,卻是逆來順受的跪下,在殷浩宸的腳邊垂頭,如公堂上聽審的犯人。
殷浩宸沉冷的怒吼:「到底是誰告訴你九歌與白薔是一人,你偷聽本王與手下的對話?」
「不,唸唸沒有做這樣的事……」吳唸唸自責的喃喃:「是百里紫茹。那日一早我奉王爺的命令,將她關進柴房受鞭打,她親口告訴了我。」
「也是她讓你去轉告皇兄?」殷浩宸鷹眸瞇成兩條窄縫,內中翻滾著即將爆發的癲狂。
吳唸唸並沒有察覺到殷浩宸的情緒變化,一五一十的說:「她沒有說別的,只是為王爺您感到可惜。」
虛偽!殷浩宸心中更怒。
「至於陛下那邊……是唸唸自作主張,去求陛下能幫幫王爺,勸周世子妃回心轉意……」
殷浩宸手中的捏著的酒罈,壇口頓時發出呲裂的一聲。
吳唸唸目露懼色,潤著雨氣的雙眸閃爍不定,「唸唸只是有些心疼王爺,想幫上王爺的忙,才去求陛下的。」
「你心疼本王?」殷浩宸的眸光、語調,冷的無以復加,「你以為,嫁入本王的王府便可以隨心所欲?還是,你想說你和百里紫茹一樣,心中傾慕本王?」
吳唸唸的臉色變白,有些不明所以,「王爺,唸唸只是對王爺心存感激,是王爺救了我。」若是沒有殷浩宸,她現在已經是風塵女子任人褻玩,這份大恩,她又怎能不刻骨銘心?
可是,看著殷浩宸此刻那宛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神情,吳唸唸也明白,他一定非常生她的氣。
她不懂這是為什麼,也沒有辦法考慮那麼多,這會兒只是垂下頭喃喃:「是唸唸錯了,不該擅作主張。請王爺責罰我吧,唸唸毫無怨言……」
可殷浩宸陡然起身,手中的酒罈子開口處瞬間炸裂,滿屋子濃郁的酒氣,一如此刻殷浩宸爆發怒火和渾身叫囂的醉意。
「吳唸唸!」
他醉得厲害,也癲的厲害。
「本王讓你安分守己,你卻無事生非。你害了九歌!皇兄原本就對九歌殺心不淺,你再從中作梗,九歌要如何再安穩下去?!」
吳唸唸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她不知道會這樣,真的不懂得那些錯綜複雜的事。
可是,看著殷浩宸滿是血絲的雙眼、癲狂的神色、還有眸底那無法發洩的情愫……吳唸唸心中一酸,實在看不下去了,道:「王爺,是唸唸多事了,不該給王爺幫倒忙的。但唸唸還有一些別的話想要勸說王爺。」
她壯起了膽子說著:「唸唸聽人說,有時候心裡認定的那個人,未必是會攜手一生之人。其實王爺要是想開些反而更好,唸唸相信以後王爺會尋到真正命中注定的那個女子。」
殷浩宸渾身巨顫,吳唸唸的話,令他不能不想到從前百里九歌對他說的那一席話語——「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今日你為我魂牽夢繞,卻說不准來日會為另一人牽腸掛肚、生死相許」。
可知這字字句句都如刀刃,在他的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那般殘酷無情。這樣的話語,九歌說過,今日吳唸唸也說。難道在她們心中,他便是如此一副乞人的模樣?還需她們這般安慰他,讓他自欺欺人?
殷浩宸的情緒已然到了崩盤的臨界點,他死死的盯著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她竟還一無所知似的望著她,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是要凸顯他的庸俗不可救藥?
「吳唸唸,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本王侮辱挑釁……」
手中的酒罈,霍然全然爆炸,碎片如黃蜂般疾飛向四面八方,濺了滿屋,也驚得窗外的百里九歌張大了嘴巴,一顆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飛濺的碎片,也劃破了吳唸唸的手背。她完全不明白殷浩宸為什麼要那樣說她,只得恐懼而費解的凝視殷浩宸。而這般近似純潔無辜的眼神,正正戳中了殷浩宸此刻最避諱之處。
殷浩宸的情緒完全崩盤,如夏日裡陡然到來的一場暴風雪,瘋狂的似能摧毀人間萬物。
他如失控了的野獸,陡然將吳唸唸從地上拽起來,在她恐慌的驚呼聲中,竟是將這嬌弱的身子扔到了繡榻上,緊接著便粗暴的壓了上去,藉著酒勁,瘋狂撕扯起吳唸唸的衣服。
吳唸唸嚇得驚叫,下意識的抵抗著,卻又哪能勝過殷浩宸的力道?只能在喊叫聲,驚懼的看著自己的衣服一件接一件的落下繡榻、碎散一地,身體也因為恐懼和寒冷顫抖得厲害。
這樣的場景,令百里九歌差點就忍不住衝進去阻止殷浩宸,她握緊拳頭克制住自己的衝動,試著冷靜,只覺得醉酒的殷浩宸當真是癲狂的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上次在御花園裡想要強吻她,這次卻又是對吳唸唸……
還未想完,便驚見殷浩宸在瘋癲中扯了芙蓉帳,頓時朦朧的妃色罩住了榻上的兩人,模模糊糊的兩道影子間糾纏的厲害。
衣衫層層落地,有吳唸唸的,有殷浩宸的……而榻上的場景已然變成了一場半掩半漏的春光,夾雜著殷浩宸瘋狂的低吼和吳唸唸驚恐的喘息。
那極致糾纏的場景終於嚇到了百里九歌,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得蹲下身來,靠著牆角摀住嘴巴,腦海裡迴盪的還是那香艷的一幕……
曖昧的妃色紗帳,坦承的軀體,親密的糾纏……這些她看一眼就面紅耳赤,這才不禁想起,她們芳菲館有些淪落風塵的姐妹,便是日日夜夜都和恩客在做這般衝擊眼球的事情!
思緒紛亂中,百里九歌竟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男女間的這種事,芳菲館的那些姐妹管之叫「燕好」,但她們還說過,世間的每對夫妻也都要做這種事,只有成親當晚行了這個儀式才叫作名副其實的夫妻。
這下她終於明白了,原來這種事於夫妻而言,便就是她那些江湖朋友口中的「圓房」。
可是……她頓時倒抽一口氣。她!她上次還和墨漓說讓他教她一起做這種事,那話她是怎麼說出口的?她真是傻到家了,這麼羞人的事情,還說得那麼泰然期待!
百里九歌真想一巴掌拍飛自己,猛然又回過神來,意識到這行會兒根本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趕緊回神,耳畔是吳唸唸破碎的低吟,百里九歌聽得出吳唸唸根本是在害怕,試圖抗拒卻無力抗拒,只能忍受這樣的折磨!
百里九歌不禁將拳頭握得更緊。殷浩宸到底是為什麼這樣瘋癲?這段時間他越發容易衝動了,從前他那磐石般冷峻穩然的性子哪裡去了,竟是成了如今這樣情緒失控之人!
可是……他性情大變,不也是因為她百里九歌的緣故麼?
心下不免酸澀,百里九歌咬住嘴唇,聽著房內糾纏的聲音愈加激烈。
陡然之間,吳唸唸痛苦的慘叫聲響徹整間屋子,那般痛苦而淒厲,尖銳的刺進了百里九歌的雙耳。
她心中一驚,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得那繡榻隱隱作響,似是吳唸唸在殷浩宸身下掙扎翻滾,痛苦的嗚咽:「疼……王爺……好疼……求你放過我……唸唸錯了,唸唸不該想當然……」
而與此同時,殷浩宸似驚醒過來,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