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01.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文 / 葬鸝顏
同一時間的城郊,激烈的戰鬥愈演愈烈。
百里九歌趁著巫師們無暇他顧,將容儀藏在了兩塊大石頭中間,隨後持著短刀直衝而上。刀起刀落,誅殺了兩人,紅裙飛揚,與梨花巫聯手作戰。
那些湘國巫師修為不精,本還能憑借人多,堪堪抵擋住梨花巫的攻勢。但百里九歌一加入,他們便徹底扛不住了,戰局很快形成了一邊倒的態勢。
巫師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老命都拼上了。
見他們反抗得厲害,擒拿困難,梨花巫冷冷幽吟:「既然不願再回到死牢之中,那我成全你們……黑鳳,留一個活口就行了。」
「好!」百里九歌朗聲應道,旋身飛起,手下再不留情!
兩人戮力合作,如秋風掃落葉一般,不出一會兒便將巫師們殺得橫屍滿地,最後還剩下的一個,眼看著大勢已去,卻不甘心。他放聲吼道:「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們同歸於盡!尤其是你妖女!」一手指著梨花巫,另一手從衣服裡掏出一顆雷火彈,罵道:「你一死,那無恥國師就再沒人可用了,我要他眾叛親離!」
揚起手,眼看著便要將雷火彈摔下。
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氣,這剎那,身體搶在思維之前飛奔出去,手中的短刀丟出,想要將那雷火彈擊飛。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雷火彈被擊飛出去了,可那名巫師的手中,卻出現了另外一顆一模一樣的彈丸。
他狂笑起來:「幸虧先扔了個假的出去,這回你沒了武器,你們死定了!」他揚手,雷火彈朝著地面狠狠的砸下。
這一刻,死亡的恐懼掐住了百里九歌的喉嚨,呼吸似瞬間被阻斷,肺裡如吞了雪水般冷的抽/搐。她想要叫喊,想要逃開,可這太過短暫的時間,令她發不出一字,也無法躲避!
千鈞一髮之際,空氣中多出了什麼銀亮亮的東西,那刺眼的銀光甫一射入百里九歌的眼,與此同時,只見雷火彈被銀色的細線擊飛出去,落在遠處爆炸,震得大地轟響。
直到腳下的土地劇烈的顫抖,百里九歌才回過神來,拽住梨花巫的手,穩住身子。
下一刻,一道嬌小玲瓏、如脫兔一般的身影忽而出現,赫然是子祈。鋒利的銀線就夾在她十指之間,她怒目瞪著那巫師,罵道:「敢對我花谷七宿動手,真是活不耐煩了,看我不把你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話未落,十線已然揚起,朝著巫師的腦袋飛過去。
「子祈住手!」百里九歌來不及喊出這四字,眼前,血花紛飛,被卸掉腦袋的巫師轟然倒地,而那顆腦袋,早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霍然就安靜下來的世界裡,百里九歌愕然無語,怔怔的盯著面前的無頭屍。
死了……?最後的一個活口,竟然死了?
死無對證了,她又該如何去追查陰陽家的事情?這條線索竟然這樣就斷了,那她,豈非是功虧一簣?
「子祈,你……」這會兒本能的想要質問,可一想到自己的命是子祈救的,責怪的話便說不出口了。只得氣鬱的歎了聲,轉眸看向梨花巫。
梨花巫的眼總透著幾分迷離之意,如清泉上籠罩了層瀲灩的薄霧。她呢喃:「這也沒有辦法,人生際遇莫測,該來的總會來,不差這一時……」
百里九歌心下微顫,點點頭,卻也佩服梨花巫竟能明白她心中所想。
倒是子祈,觀察了兩人半晌,也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蹦蹦跳跳過來,笑哈哈道:「幸虧我今天去找子謙師兄,路過這裡幫了你們一把,你們還不謝我?」見兩人似不打算謝過,又說:「自己人之間不客氣也沒事,就當你們在心裡謝了我一百零八遍!咦?那裡!你們快看!那裡是什麼?!」
兩人循著子祈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見兩塊大石頭之間,容儀的小腦袋戰戰兢兢的冒出來,恐懼的望向幾人。當看見滿地屍體時,容儀嚇得摀住了雙眼。
子祈的臉色頓時一變,喝道:「什麼人,不該看的不要亂看你不知道嗎?」
百里九歌連忙握住子祈的手腕,遏制她濫用「命凝十線」,「別傷她!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子祈不以為然,「黑鳳姐姐,我剛才明明看到她的眼睛是紅的,說不定是修煉了什麼邪功變成這樣的,你確定她很可靠嗎?」
「我確定。」百里九歌認真的說:「容儀只是因為天生長了紅眼睛,才被人厭惡,也因為這樣,我覺得與她格外親近。」
子祈不能相信的眨眨眼,恍然間意識到什麼,「黑鳳姐姐,你剛才說,她姓容?」
「是啊。」姓容怎麼了?
子祈正要回答,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破風的聲音,顯然是有人在施展輕功,急速的朝這邊趕。幾人都是深諳武學的,從氣流的震動中,很快就察覺到由遠而近的那人修為極高。
會是誰?百里九歌緩緩放開了子祈的手腕,嚴陣以待。接著,她聽見遠處那人的高喊聲。
「儀兒!」那喊聲因著內力的加持而增幅,響徹整個荒野。
百里九歌聽出了這聲音,是小容!
捂著雙眼的容儀,聽到了這個聲音。她身子一顫,連忙移開了雙手,從石頭間爬了上來,激動的揮著手叫著:「二哥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儀兒!」容微君的身影風馳電掣,片刻的功夫,就已到了不遠。
容儀激動的張開小小的雙臂,朝著容微君奔了過去。
可這時——
「子謙師兄!」這尖細的喊聲簡直到了萬般誇張的地步,只見子祈瞬間和兔子一樣蹦了過去,使出十二分的輕功,也朝著容微君撲去。「子謙師兄,子謙師兄!」
百里九歌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聾了,可腦袋裡卻像是有根弦被狠狠的撥了一下,令她頓時震驚萬分。
子謙?曇花谷的司命公子?竟然是……小容?
「子謙師兄,我可算追上你啦!」那廂,子祈興高采烈的撲著,甚至擠開了容儀,儼然是要獨霸師兄的懷抱。
容儀被這麼一推,小身子直接倒飛出去了。容微君神情一緊,拂袖調轉了方向,就這麼和子祈擦身而過,身影一晃,到了容儀的身後,將她接在了懷裡。
「儀兒,沒事吧?」他抱著容儀穩穩落地。
小容儀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都發生了什麼,再想著今日自己被擄走、又看見了打打殺殺和腦袋被割掉的事……瞬間就駭然的流下眼淚,回身紮在容微君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容微君拍著她的頭頂,安慰起來:「別害怕了儀兒,怪我沒在你身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才急匆匆趕來,還好你沒受傷。」
而子祈撲了個空,頓時氣惱的指著容微君就罵:「容子謙你什麼意思,我大老遠的從曇花谷出來找你,你卻躲了我一年,你知不知道我不吃飯不睡覺的追著你有多辛苦啊,你欺負我修為不如你嗎?!還有她!」指著容儀,「她又是誰!你幹什麼讓她抱不讓我抱啊!」
容微君摸著後腦勺,一臉無奈的笑道:「儀兒是我妹妹啊。」
「妹妹?」子祈的語調高了八度,「妹妹又怎麼了!她是你妹妹,我還是你師妹呢!你憑什麼厚此薄彼?!你說啊,你說啊說啊說啊!」
容微君無語扶額,頭頂似有烏鴉飛過。他是上輩子欠了子祈債嗎?竟攤上這麼一個粘人的師妹。
正無語著,衣服裡藏著的雪貂閃閃爬了出來,這回沒掛在容微君的脖子上當圍脖,而是開心的撲向了子祈,飛撲的過程中,還揮揮爪子。
「呀,閃閃!」子祈的臉色頓時轉換到大晴天的模式,她接下了閃閃,開心的跟閃閃打鬧去了,竟是將容微君給拋諸腦後。一邊和閃閃互動,一邊還笑道:「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我好喜歡你呀閃閃!」
見此,容微君無奈的聳聳肩。好吧,多謝閃閃拔刀相助了。
百里九歌看到現在,心情也平靜下來了,卻是沒想到,曇花谷的司命公子,竟然就是自己身邊的人。
她想起了上回,自己闖宮苑救紅綃時,有人用命凝十線襄助於她。那時候還將信將疑究竟是不是子祈,這會兒卻全然明白了——那一定不是子祈,而是小容!
於是大喇喇笑道:「小容,之前你暗中出手幫我突圍,我都還沒謝謝你呢!」
容微君眸光閃轉,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百里九歌就當他是默認了,這會兒心中卻又生出一個疑問來。
她在江湖上縱/橫十幾年了,不止一次的聽人說過,司命公子此人性情無常,時暖時冷,行蹤不定,迄今為止不知多少高手折在他手上。尤其是五六年前那會兒,更是傳出了司命公子冷情寡淡、殺人面不改色的流言……
這般一想,百里九歌委實覺得怪異,那樣的評述,根本和小容相差甚遠吧,這又是怎麼回事?
正巧這會兒,梨花巫幽幽飄到容微君的面前,因著都是七花谷中人,便互相施禮問候。
梨花巫的任務已經完成,順便與幾人道了別,身影飄飛,捲著萬朵血梨花,正要離去時,驀然轉眸,深深的看了百里九歌一眼,囑咐道:「記住我的話,不論遭受了什麼,一定要堅強的走下去,天意如此,你唯有謹記……」
話落,雪白的身影飄然遠離,飄渺的宛如一道幻影。
百里九歌定定的凝視著,心頭費解的混亂纏了一圈又一圈,終究是洋洋灑灑的放聲喊道:「你放心!就是天塌下來,我也會笑著撐起它!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我屈服的!」
此間事了,幾人便商量著回朝都去。由於子祈好不容易追上了師兄,是無論如何也趕不走的,容微君索性無所謂了,帶著子祈,一起回去。
回到朝都的時候,不知不覺竟已入夜,整座城池燈紅酒綠,熱鬧得很。
走過長街,望著週遭鱗次櫛比的綿延建築,百里九歌忽然之間想到了孤雁。心中頓時一驚,也不知道孤雁後來到底怎麼樣了,怎也不來與她會合……
正想著呢,街角傳開亂哄哄的喊叫聲,幾人剛巧也在這時拐過街角,一下子就望見遠處火光沖天,著火的是一座高大敞亮的建築,一看便是官宦人家……
「不好!」百里九歌驚呼著,倒抽了一口氣。
那失火的建築旁有棵高大柳樹,她認識的!那裡、那裡分明是百里家的祠堂!
可祠堂怎會無緣無故失火?更奇怪的是,她只能看見火光沖天,卻看不見有潑出的水……
極致不祥的感覺佔滿了百里九歌的心,這一刻,火光上空傳來熟悉的鳥鳴聲。她心下一凜,瞇起眼睛仔細的望著,驚見一隻大鳥正試圖衝進火場。那大鳥是……
「雁兒?!」
倒抽一口氣,「不好!是孤雁出事了!孤雁!孤雁!!」
百里九歌近乎發狂的高喊著,不顧一切的排開人群,如展翅的鳳凰般騰起,朝著奉國將軍府奮力趕去。
「黑鳳姐姐,你幹什麼去?!」子祈在後面大聲喊著,此刻一片混亂,也沒人注意那「黑鳳」兩字。
容儀看著這一切,忽然害怕的呢喃:「二哥哥,我好怕,我覺得九歌姐姐會出事……」
容微君的眼底劃過意味深長的波光,平日裡的慵懶閒散不見了,這會兒只餘下兩汪深過千尺的桃花潭。
他捉住欲跟過去的子祈,一字字清晰的說道:「我先送儀兒回去,你即刻用曇花谷的傳信方式,將墨漓找來。」
「找墨漓?」子祈反對:「墨漓身體又不好,勞駕他幹什麼呀!」
容微君拍拍子祈的腦袋,道:「你就聽師兄一次吧,這事情你處理不了,非墨漓不可。趕緊去找墨漓,可別耽誤了時間。」
子祈嘟著嘴答應下來,瞬間如兔子般去的遠了。容微君攬緊容儀,望了眼火光沖天的奉國將軍府,眼底波瀾興起,大步而去……
夜色濃重漆黑,奉國大將軍府,火光映天。
百里九歌拼了命的飛馳而來,不顧自己喘哮的有多厲害。一身的汗將衣服濕透,全都貼在身子上,被風一吹,竟是冷得刺骨不堪。
離火光越近,便清楚的看見,百里越帶著全府的衛隊堵在祠堂大門前,那燒著的祠堂已然半毀。
火光沖天之中,大雁嚎叫著想要闖入,可衛隊們一輪接一輪的射箭,那些鋒利的箭矢好多都刺進了大雁的身體,迫得它淒慘嚎叫,難以接近。血珠從那一身羽毛之中不斷的濺落,似大雨傾盆!
眼看著大雁以命相搏、已然遍體鱗傷,百里九歌瘋狂的衝了出來,揮袖掃出無數雪白的羽毛,攔下了一輪箭矢,在眾人的嘩然之中,縱身投入燃燒的祠堂。
「咳——」甫一衝進火海,她便被滾滾濃煙嗆得咳嗽出聲。眼前是狂暴的火舌、傾斜的樑柱、搖曳的祖宗靈位……
灰黑的煙塵鑽進眼中,百里九歌的眼睛疼得流下淚水。她倔強的撐大雙眼,看見了前方熟悉而模糊的身影。
「孤雁!」百里九歌奮力的衝了過去,直到孤雁的輪廓全然浮出,她才看到那囚著他的鐵籠子。
匡的一聲,來不及駐足的百里九歌,撞在了籠子上,身子骨被撞得極痛。她咬牙把住鐵欄杆,與孤雁的視線直直交錯。
籠中人高聲驚呼:「黑鳳,你、你……」他砸著籠子,不間斷的捶打,一次又一次的使出渾身力氣,雙手早已傷痕纍纍、滿是鮮血。
他癲狂的吼著:「你走!你走啊!別阻止我殺百里越!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不,孤雁!孤雁你冷靜一點!」
百里九歌將手伸入鐵籠子,抓住了孤雁的手腕,可下一刻卻被狂烈的內力震得心肺俱顫,趔趄了幾步,差點撞在燒得火燙的柱子上。
她捂著胸口,趕緊用最快的速度穩定住內息,再度喊道:「孤雁!你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我救你出去!」
再度衝上來,百里九歌運起內力,狠狠一掌劈在籠子上!
痛!這是手間傳來的感覺,劇痛無比!
她沒想到這籠子竟是這樣的堅硬,她用了十成的內力,竟是不能撼動鐵籠子分毫,反被自己的內力所傷,整個手臂如被雷擊一般。
可惡,她偏不信水滴石不穿!再一掌狠狠打上去!
「唔……!」這次的痛苦更甚剛才,痛的不僅是手,還有五臟六腑,都被自己的內力反噬,俱是疼痛。
百里九歌激動的拔出短刀,揚手揮砍而上。
只聽「叮」的一聲萬般刺耳,鐵籠子依舊固若金湯,可她的虎口卻被震裂,鮮血如絲綢般滑下,落在四竄的火舌之中。
大火越燒起越猛,頭頂上,那些細長的檁一根根摔下,濺起的火星,交織成殘酷的畫面。烏煙洶湧,嗆得百里九歌喉嚨粘稠、呼吸困難,腦中也像是缺乏空氣的滋補而開始眩暈。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開始一點點的崩盤。可是!她不能倒下,她必須要救孤雁出去,拼了命的也要做到!
這一刻狠狠低吼了一聲,百里九歌揚起匕首,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劇烈的痛楚瞬時驅走了腦中的眩暈,她再度刺了一刀,用增幅的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孤雁師兄,我一定要……救出你……!」她吃力的喃喃,卻知道,走火入魔的孤雁怕是根本聽不見。
再接著,百里九歌凝神閉目,告訴自己不要去聽祠堂外大雁的慘叫聲,專心屏息集氣,將所有的力道和內力都集中在雙手。
然後,猛然睜開眼,這一刻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喊,她雙手握住短刀,用著已經突破極限的力道和內力,朝著鐵籠子發起攻擊。
她在賭,賭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