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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小說 第89章 這楚慎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文 / 公子九

    周語瀾皮膚白,多年的呵護,水潤白皙,那一捏就是一個紅印子。而周清是武將,力道豈是小的,幾乎是一瞬,周語瀾的嘴角就滲出了一縷血跡,而那雙幽深沉靜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周清。

    「瀾兒……」周清上前一步,而紅拂像是陌生的目光看著周清,然後將自己擋在周語瀾身前,一步一步後退,另一隻手拉著周語瀾的手臂,「侯爺,您可知你自己在做什麼,您不是說小姐是您百般要呵護的女兒麼?當年您把還是幼童的小姐交給奴婢,奴婢現在還記得侯爺當初對奴婢說,小姐是您的心頭肉。要我好好的護著小姐,照顧小姐,而如今,您都忘了?」

    周清偏過頭。閉上眼睛。周語瀾忽的輕笑,拉開紅拂的保護,看著紅拂那緊繃的樣子,輕聲道:「紅拂。我沒事。」隨即看向周清,淡淡道:「父親,您老了,連冷靜理智都做不到了麼。」

    紅拂一驚,就像摀住周語瀾的嘴,卻被周語瀾的眼神阻止了,小姐真的不怕死?這時候還敢惹怒侯爺?而奇異的是,周清倒是反常的冷靜下來。

    「舒雅,你和紅拂先出去。」

    「老爺!」楊舒雅哀求著,她和紅拂離開了,這屋子裡就父女兩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尤其瀾兒已經被周清打了一回。

    周清閉上眼睛,不想再說,周語瀾沉思片刻,她從推門進來時,那衝動過後就餘下了冷靜,唯獨在臉上承受火辣辣的疼痛時微微亂了心神,「母親,紅拂,你們先出去,父親是不會傷害我的。」

    ……

    華春堂,小丫鬟給老夫人報信,聽了風吟院發生的事,老夫人足足愣了好一會。

    侯爺突然要給杜月若平妻,一向溫和遵循禮儀的瀾兒貿然反對?如今風吟院滿是流言風暴,不然也不會一會兒工夫就傳到了華春堂。

    「快快!老身要去風吟院!」

    而秋水院,接到消息的杜月若怔了一下,隨即就是狂喜:「侯爺真的要抬我為平妻?」隨即,不滿的想到周語瀾。「哼,居然敢反對侯爺的決定,活該被打!」

    說罷,就急匆匆的打扮了一下隨著丫鬟趕去了風吟院看戲,說不定還能攛掇攛掇讓侯爺對那周語瀾失望,那麼自己得了平妻就更加順利了!

    周婷婉慢悠悠的喝著茶,那些消息她怎會不知,或許此時整個府裡的人都在往那風吟院湧去,看戲的慌亂的冷漠的擔憂的。

    「小姐,咱們是不是也要去一下?」流珠提議道。

    周婷婉笑瞇瞇的抬頭看了眼流珠,明明沒什麼,流珠卻小心翼翼的賠笑了一下。「老夫人也去了?」

    「嗯,估計現在已經到風吟院了。」

    周婷婉起身,優雅的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淡淡道:「這麼熱鬧的事咱們怎能不去呢,只是如此熱鬧,若是再出點別的錯,豈不是更熱鬧了。」似是無意說著笑話,周婷婉掩嘴笑了起來,眸光中閃過著冷光。

    風吟院,楊舒雅臉色不太好看,紅拂面無表情的伺候著杜月若和周婷婉,而老夫人則是面帶怒意,看著楊舒雅就斥責:「瞧瞧你教的好女兒!公然頂撞父親,這是大家閨秀能幹出的事麼!」

    看好戲的人何其多,杜月若知曉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倒是假心假意的悲切道:「都是妾身不好,若不是因為侯爺要抬妾身為平妻,大小姐也不會這樣頂撞侯爺,但是,侯爺這樣決定也是為了婷婉將來能有個好歸宿,難道大小姐就這麼看不慣麼。」說著,嗚咽的拿著手帕擦起了眼淚。

    眾人神色各異,楊舒雅臉色就像吞了只蒼蠅一樣難看,但也隱忍不發,擔憂的看著緊閉的房門,而紅拂則是低著頭沏茶,卻一不小心灑在了杜月若身上,杜月若眼神一擰,終於逮著機會正要發難,紅拂忽的像是恐懼得不行似的跪倒在地,哭訴道:「饒命啊杜姨娘!奴婢方才實在是被嚇壞了!奴婢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侯爺,奴婢以前也是侯爺親自領進府的,可也沒見過那樣的侯爺,杜姨娘饒命啊!」

    杜月若抽抽嘴角,被紅拂這麼一吵吵,她倒是想起來這紅拂雖是周語瀾的人,可人家是侯爺手下一個將領的女兒,是侯爺親自領進府的,想了想,杜月若幹幹的笑了笑,當個好人。「沒事沒事,你也是被嚇著了。」

    紅拂感激的起身,看了眼滿身茶葉的杜月若,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角。

    周婷婉看了眼紅拂,卻也沒說話,那緊閉的房門,裡頭沒有半點聲音,一時,眾人也不知裡頭發生了什麼。

    屋子裡,和眾人想像的周語瀾被狠狠訓斥教訓的場面天差地別,周語瀾坐在椅子上,周清心疼的給周語瀾擦藥,卻還是冷冷道:「明知道爹爹最近煩事纏身還惹爹爹生氣!你這不是找打麼!」

    周語瀾面無表情,那藥膏抹在臉上格外清涼。

    「父親怎麼不打死女兒?為了一個姨娘就打了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爹爹真是大義滅親啊!」

    周清手下動作一頓,臉色有點難看。「說什麼呢,哪有這麼用成語的!小時候爹爹教你的真是白教了!」

    說罷,周清歎了一聲,「瀾兒,有些事你都知道,爹爹自然不瞞著,皇上猜忌試探,如今大皇子回京,那皇權爭鬥也已經開始慢慢上演,父親手握重兵,又是立下赫赫戰功,皇子籠絡,皇帝猜忌,爹爹站在哪兒都是不安的,尤其皇上近日總是提起你,爹爹心裡不安啊!而婷婉快及笄,若是你將來嫁不好,至少爹爹也得保住另一個女兒,能嫁得好。」

    周清似是老了好幾歲似的,滄桑的看著周語瀾,那藥膏的香氣瀰漫,周語瀾握住周清的手,「爹爹,是女兒不好,女兒衝動了,讓爹爹如此為難,但女兒也是有自己一番顧慮的!」

    「爹爹,您若是抬了杜姨娘為平妻,那麼這府裡的嫡女就有兩個,皇上的忌憚肯定要多一層,只怕爹爹的一番苦心還是要斷送!爹爹莫忘記了,密令可是皇上最渴望得到也是最忌憚的東西!」

    當然,還有兩個原因,一是杜姨娘成為平妻,依著她貪得無厭的性子,和母親平起平坐久了定然有野心想要獨佔正妻的地位,那時府裡怕是又要亂了,母親中毒的事過去不久,周語瀾不想母親再一次捲入爭鬥中。

    二是,周語瀾的私心,因為她接下來又說道:「但是,爹爹若是想抬姨娘為平妻也並非不可,只是杜姨娘乃是外室,身份低微,沒有背景,父親是明安侯,一方權貴,朝中諸人可都看著爹爹你呢,若是娶了這麼個低微的平妻,瀾兒是擔心父親的名聲會受損,您可是要率領軍士去征戰沙場的,萬一名聲受損,大則影響到軍心,那可就不好了。」

    周語瀾盈盈笑了起來,那左臉頰通紅,上了藥膏泛著瑩瑩的色澤,倒是添了分鬼魅:「爹爹,這就是女兒的顧慮,爹爹這幾日諸事煩身,沒想到這幾點也是應該的,雖說女兒話還未說清楚爹爹就打了女兒……女兒不怪爹爹」似是無意,撫著那發紅隱隱發腫的臉頰,周語瀾笑的隱忍而又可憐。

    周語瀾一直自豪自己有個這樣疼愛自己的爹爹,但同時周語瀾也知道,爹爹疼愛的始終不止自己一個。

    他對杜月若和周婷婉依舊超出了周語瀾曾經想像的好。

    周語瀾不去看周清那沉思的神色,抬手喝茶,輕聲緩緩:「爹爹,女兒想府裡一直安穩平靜,上回母親中毒,好不容易抓到的惡混卻又自殺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父親在軍營裡向來鐵血果斷,到底碰上家事不過是個普通的父親而已,爹爹不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瀾兒話已至此,畢竟瀾兒是父親的女兒,父親的決定瀾兒也不好繼續干涉。」

    放下茶杯,周語瀾起身,「女兒先出去了。」女住畝號。

    周語瀾推開門,明亮的陽光落在眼裡,有些刺痛,不遠處的亭子裡,府裡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和周婷婉對視一眼,淡淡道:「爹爹,這府裡傳話的人嘴巴真快,不過一會兒,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窗戶緊閉著,唯有那打開的屋門,屋子裡有些昏暗,周清面色晦暗不明,手上摩挲著茶杯,沉聲道:「你母親既然沒事,那麼一些小事也不必去糾結。」

    小事?是啊,母親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也是小事,周語瀾輕歎一聲,「爹爹既然深思熟慮,那麼瀾兒自然是聽爹爹的。」

    周語瀾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眾人伸長了脖子去瀾,然而除了臉上的巴掌印子,倒沒什麼其他地方受傷了,一時有人失望。

    紅拂連忙上前攙扶著周語瀾,低聲問著:「小姐您沒事吧?奴婢看您有點不對勁。」

    「無礙,難為你還能從我這張臉上看出什麼來。」

    紅拂扯扯嘴角,回頭看了眼那大開的屋門,低頭不語。

    周婷婉最先出聲,那張清麗的臉格外動人,「姐姐你沒事吧?父親下手怎的那麼重,把姐姐打成這樣!」說著,小心翼翼的走到周語瀾身邊,眼巴巴的瞅著周語瀾:「婷婉也聽說了,姐姐,我和娘親半點沒有要和姐姐大夫人搶什麼的意思,姐姐您千萬不要生氣,婷婉,婷婉一切都聽姐姐的!」

    真是貼心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可不是,這番話讓老夫人對周婷婉越發憐惜了,看向周語瀾的眼色活像是周語瀾欺負了周婷婉一樣。「瞧瞧你什麼樣子!有你這樣的大家閨秀麼,居然頂撞父親,對姨娘不敬,排擠妹妹!」

    這幾句話就把周語瀾給定位了,楊舒雅一急,這局勢對瀾兒太過不利,「老夫人,您別怪罪瀾兒,是兒媳的錯,兒媳把瀾兒慣壞了!」

    老夫人不悅的看著楊舒雅,她早就對這個娘家權勢很大的兒媳不滿,當下就撩了臉色,楊舒雅面色難堪。

    杜月若在旁邊看了許久,這大小姐真是不知好歹,侯爺要抬她做平妻那是侯爺的決定,真以為自己是嫡女就得意忘形了?杜月若撇了撇嘴,那面上的幸災樂禍很是明顯,周婷婉淡漠的斜了一眼,杜月若身子一僵,收斂了一些。

    「老夫人,這件事終歸是印著妾身而起,妾身有錯。」杜月若謙順卑微的說著,低著頭,老夫人神色稍緩:「這件事和你無關,昨晚侯爺就同老身提過這件事,其中是非老身最是清楚不過!」說罷,亦有所指看向周語瀾和楊舒雅,周語瀾是她孫女,不過十四歲,老夫人不滿可比不上對大夫人楊舒雅的不滿。

    好好一個孫女被這女人教成什麼樣了,老夫人冷冷的看著楊舒雅:「正室就該有正室的樣子!」

    楊舒雅臉色煞白,嘴唇哆嗦一瞬,低頭不言語。

    杜月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了眼周婷婉,見女兒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才放下心來,她擅自火上澆油,幸好沒燒到自己身上。

    周語瀾躲開周婷婉的觸碰,道:「這件事都是瀾兒咎由自取,是瀾兒頂撞父親,和母親無關,母親還勸解過瀾兒。」

    「是麼!」老夫人冷哼著。

    這邊波濤暗湧,而周清站在走廊下,皺著眉看著亭子裡的風波,身邊的王凌提議道:「侯爺是否要過去?」

    周清搖頭,「這件事先放放,讓她們攪合著吧,瀾兒太聰明了。」語氣似歎非歎。

    王凌瞭然的看了眼亭子中那挺著脊背跪在那裡的大小姐,收回視線,恭敬道:「侯爺,前線派人傳信,信使在書房等著侯爺呢。」

    「嗯。」

    ……

    周語瀾被罰在祠堂裡跪一晚上,這是老夫人親自下的命令。

    對姨娘不敬,頂撞父親,排擠妹妹,雖說府裡大部分還是相信大小姐不會如此沒有容人之量,但主子們之間的風波,下人們又能說什麼。

    祠堂裡擺著列祖列宗的排位,周語瀾跪在中央的墊子上,此時已經是傍晚,天邊的太陽完全沉了下去。

    周婷婉踏過門檻,看了眼周語瀾的背影,接過流珠手裡的食盒,來到周語瀾的面前。

    「姐姐,你還沒吃晚飯呢。」

    周婷婉打開食盒,三層,都是周語瀾愛吃的菜,還有一壺茶。她將飯菜一一擺了出來,笑的乖巧:「姐姐一向溫和謙順,怎的在這件事上把自己折了進去,莫不是姐姐真的恨妹妹和娘親入骨?」說罷,淺笑著搖頭,一雙眼眸滿是真誠:「不過妹妹是不信的,你我可是親姐妹,同一個姓氏!」

    周語瀾一直低著頭,此時緩緩抬頭,側向著周婷婉,窗外暈沉的陽光斜射了進來,照的周婷婉分外美麗。

    周婷婉見周語瀾不說話,就自顧自聊了起來。「說起來,姐姐幫了妹妹不少呢,那次宮宴若不是姐姐消失了,妹妹也不會如此大出風頭,如今這京城妹妹的名聲可比姐姐那第一才女的名聲響亮多了!這麼想著,妹妹就覺得很愧疚啊!」

    人總是會相信自己看到的,周婷婉在大臣家眷的面前露出如此才藝,自然廣為稱讚,而周語瀾只是在貴女中知曉,那一個聖旨封了第一才女,然而諸位大臣和夫人並沒有看到,也就少了親眼見到的震撼。

    「妹妹想說什麼?」

    周婷婉抿唇笑著,將筷子遞給周語瀾。「因為姐姐再一次幫了妹妹的忙啊,說起來也好笑呢,姐姐分明恨我入骨,卻屢次幫了妹妹的忙。」周婷婉好笑的捂著唇,那一雙明亮的眸子睜著,笑意盈盈:「姐姐應該快要氣死了吧,上一回張啟的事,最近宮宴的事還有此次老夫人的事,姐姐步步為營,卻還是得在這兒罰跪啊!妹妹好心疼!」

    周語瀾移開視線,淡淡道:「天色晚了,妹妹該回去歇息了。」

    語氣淡淡,神色平靜,周婷婉收斂了笑意,「姐姐為何不生氣?」

    周語瀾抬眸看著那列祖列宗的牌位,眼眸中一絲莫測閃過,「好妹妹,這可是祠堂,妹妹在祠堂說這般不敬無禮的話,不擔心惹怒列祖列宗麼?」

    忽然的話讓周婷婉愣住了,循著周語瀾的視線,看著那些黑漆漆的牌位,四周已經點上了燭光,分外安靜陰森,周婷婉不在意的勾起唇,笑道:「姐姐,不過是一堆木頭而已,多謝姐姐關心,妹妹可不怕這些。」

    然而話音剛落,那一直安靜的燭火忽的閃爍跳躍了一瞬,周婷婉嘴角的弧度僵硬。

    「好妹妹,可別嚇著了。」周語瀾漠然開口。

    周婷婉冷笑一聲,餘光瞥見那開了一個縫的窗戶,抬手去關了窗,臉色沉的幾乎要滴出墨汁來。「姐姐可得在這裡待一個晚上,希望明日姐姐別被嚇的瘋了才好,飯菜沒毒,妹妹可是最敬愛姐姐的了,也不會做下毒這麼明顯的事。」

    身後那腳步聲漸行漸遠,周語瀾低眸看了眼那飯菜,都是她平常愛吃的菜式,那親切的音容,明明是諷刺的話語但語氣都何其的乖巧和溫柔,雖說恨周婷婉機關算計要奪走她的一切,但不得不說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前世自己輸的那麼慘,何嘗不是自己太過愚蠢,不如周婷婉?

    思及此,周語瀾不餓也沒有食慾,但她送來的東西周語瀾必須要吃。

    這樣的情況下,她的目的不就是要顯示她的不計前嫌和乖巧善良麼,若是周語瀾拒絕了她的「好意」,只怕明日更是坐實了那些風言風語。

    拿起碗筷,吃了點,味道和雨霖閣做的一模一樣,周語瀾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周圍沒有半點聲響,周語瀾閉著眼睛靜靜的跪著,最終喃喃念著佛經,在祠堂總是要虔誠的。

    然而這個晚上注定要不平靜。

    雨霖閣,紅拂正準備悄悄的去祠堂看看小姐怎麼樣了,誰知轉角被一小廝撞到在地,那人爬起來,迅速的往紅拂手裡塞了個紙條,低聲道:「交給你家小姐,就說是太子殿下相求。」

    太子?

    紅拂起身,捏著手裡的紙條,猶疑著去了祠堂。她知曉太子河自家小姐達成了某些共識,然而小姐不說,她也不會問。

    祠堂的燈一直點著,紅拂瞧瞧的關上門,探進屋裡,迎面就是不遠處那列祖列宗的牌子,紅拂閉上眼睛喃喃道:「多有不敬,莫怪罪。」

    隨即,紅拂找到跪在那兒的周語瀾,腳步聲很輕,但周語瀾驀地睜開眼睛,「誰?」

    紅拂走到周語瀾身前,「小姐,是紅拂。」

    周語瀾點點頭,「你怎麼來了?」

    紅拂掃了一眼那一側的食盒,沒有多問,將手裡的紙條遞給周語瀾:「方纔一個小廝給我的,說是太子殿下有事相求。」

    「太子?」周語瀾接過紙條,眉頭微蹙,沒想到太子勢力如今之廣,明安侯府都能混進他的眼線?

    周語瀾展開紙條細細看著,半晌,面無表情的吩咐紅拂端來一燭台,將那紙條燒燬。

    燭光襯著周語瀾的黑眸隱隱綽綽閃著火焰,紅拂擔憂的問著:「小姐,奴婢知道自己不該多問,但是,小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語瀾對著牌位磕了一頭,隨即起身,或許跪的久了,眼前一黑身子搖晃起來,紅拂連忙攙扶著,周語瀾捏了捏眉心,淡淡道:「我和太子殿下有交易。」

    「什麼?」紅拂驚訝的問道:「小姐您有何事要求太子殿下?」

    周語瀾搖搖頭,將燭台放回原位。「未雨綢繆。」

    而如今則是周語瀾付出的時候,這樣,在未來,若是某些周語瀾力所不能及的事才有資格去讓楚慎幫助自己。

    「紅拂,換衣服,你替我在這兒跪著,好混淆外面人的視野,我出去一趟。」

    月上柳梢頭,書房裡,周清坐在桌案之後,面前跪著一棕衣男子,風塵僕僕,眉目間滿是疲累,卻還是恭敬道:「侯爺,原州一代發生水災,不少堤壩和房屋都塌了,糧食減產米價上漲,不少難民離開原州,四處逃竄,大概不消幾日就能逃到京城邊緣的城鎮。」

    天災一向是殘酷的,那些人沒了吃的喝的,也沒有住處,幾乎是下意識的想逃到這個國家最安全最富裕的地方,那就是京城,但原州那麼多的難民,若是湧進京城,萬一潛進別國的細作,那後果也將不堪設想。

    周清擰著眉,沉聲問道:「這個消息傳進京城了麼?」

    「還沒有,原州那裡有咱們的鋪子,所以才會如此快的知曉,若讓消息傳進京城,還得有兩三天的時間,但那時候難民估計也要靠近京城了。」

    周清沉默不語,若是以前,他一定上奏朝廷自請欽差大臣去治療水患,但如今,皇帝越來越多疑,消息還沒傳進京城,他這個明安侯就那麼快知道了,皇帝或許會生疑周清是否勢力強大到連皇帝也不知道的地步了。

    王凌猜到了周清的顧慮,輕聲道:「侯爺,何不在朝中選個不輕不重的大臣代替侯爺您去上奏?」

    畢竟周清如今可是渴望低調,越低調越好。

    「你有何人選?」

    王凌沉思片刻,「劉侍郎,左尚書如何?」

    周清搖頭,輕歎一聲:「皇帝登基已經多年,朝中勢力有哪些是屬於明安侯的,只怕皇上已經查個透徹,不妥不妥。」

    如此就陷入僵局沉默了下來。

    忽然門外傳來一道聲響,王凌凌厲的視線一閃而過,警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就聽敲門聲響起。

    周清看著緊閉的房門,輕聲道:「誰?本侯沒有喚任何人過來!」

    外頭沉默一瞬,隨即少女的清冷聲音響起:「是瀾兒。」

    周語瀾被老夫人罰在祠堂,如今已是深夜,她怎麼會過來?

    周清示意王凌去開門,那底下跪著的信使抬頭道:「屬下是否要避開?」

    周清還未開口,那門外的周語瀾就已經聽到了,然後說道:「不必,因為瀾兒要說的是同一件事!」

    王凌把門打開,周語瀾一襲丫鬟的衣服走了進來,周清見此眼眸微瞇,帶著不悅:「瀾兒,深夜穿著丫鬟衣服來為父的書房,所為何事?老夫人罰你在祠堂,你倒是當耳旁風?」

    書房裡,跪著棕衣勁裝的信使,王凌是周清軍營裡的副將,也是周清的侍衛,深夜他們在此定然是商談要事,但周語瀾並沒有驚訝,反而跪了下來,先是請罪:「瀾兒有錯,離開祠堂,還偷聽,但請爹爹責罰,但責罰前瀾兒有句話要說。」

    周清面色看不清喜怒,周語瀾說完,他慢吞吞良久,才道:「說。」

    周語瀾低著頭,燈光下,那精緻的面容灑下暗色的剪影,那櫻紅的唇一張一合,「父親煩惱的事有一人願為父親解憂。」

    一室寂靜,這已經不是偷聽這麼簡單了,周清甚至懷疑周語瀾接觸了什麼人。

    「那人是誰?」

    周語瀾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一黃色玉珮,終於抬眸,「是太子。」

    那黃色玉珮泛著瑩瑩的光,上頭的四爪金龍熠熠生輝,而玉珮之後就是周語瀾那張平靜的臉,周清驀地起身,垂在身側的手攥的緊緊的,「周語瀾!你從哪兒得到的這東西!」

    周清難得一次真正的發怒,那陰沉的臉,幾欲要瞪出來的眼睛,周清接過南合玉,幾番查探,幾番無言,王凌駭然的看著周清手中的玉珮,這可不是簡單的東西,這可是象徵太子身份的南合玉!

    「爹爹不用這麼驚訝,這玉是太子贈與瀾兒的,如今瀾兒拿出來只是想讓爹爹相信瀾兒所言句句屬實。」

    這玉周語瀾一直守在盒子裡,但想著自己手的話父親不一定相信,便特地回了趟雨霖閣,將這玉帶了出來,她也不想這麼快就將自己好太子的關係露出給周清知道,但楚慎那樣的要求,若是想周清相信,必須得拿出讓周清信任的證據來。

    周語瀾只覺得沉靜,不由的想到,當初楚慎將這南合玉贈與自己,是不是也想到了今日這樣的局面?

    真是,心思謹慎。

    周清重重的呼吸幾口,坐回椅子上,他已經確認了,私下裡太子和瀾兒定然接觸過,而太子居然將這南合玉贈與瀾兒,究竟是為何?

    周清臉色變幻不停,「那麼,你要說什麼?」

    周語瀾見周清平靜下來,才道:「原州水災一事太子已經收到了消息,但原州較遠,又事發突然,太子也沒有查到什麼具體的資料消息,既然父親有產業在原州,那麼自然對原州的事比較瞭解,太子的意思是,請父親將情報告知太子,由太子替父親做這個上奏者。」

    本來接到紙條的周語瀾並沒有多麼震驚,但方纔得知這消息居然還沒流進京城,周語瀾也不得不震驚了,這楚慎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顯然,周清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時變得沉默而晦暗起來,還有一絲驚愕。

    周語瀾話已至此,該做的都做了,「若是父親同意太子的提議,明早上朝時,會有一輛馬車在東門口一側的巷子裡等著父親,父親屆時差人把消息送過去就成,瀾兒先回祠堂了。」

    周語瀾替楚慎傳話,但並不代表還要替楚慎說服周清,但為了最後效果,也為了得到楚慎對自己的信任,周語瀾又添了一句:「太子在朝中有幾分勢力?幾分存在?爹爹,人非表象而已。」

    楚慎在朝中不爭不拉攏,性子溫和有禮,一點威嚴也無,看似勢力只要皇后娘家那一派,雖然有著太子之位,但皇上不寵,似乎還有易褚之意,朝中人幾乎以為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反倒那正正經經的太子被徹底忽略了,但就是這樣的太子,居然同自己一樣得到了原州水災的消息,不,或許比周清更早得到這消息。

    要知道,原州屬於邊境之地距離京城遠不說,那兒消息略有些閉塞,官員上報至少得兩三日之後才能達到京城。

    周清的臉隱在暗處,看著周語瀾推門要走,沉聲問道:「瀾兒,你和太子……」

    周語瀾輕笑一聲,外頭的夜風竄了進來。「瀾兒已經不奢望今後一生平坦安穩,至少,瀾兒得找到自保的法子,爹爹莫擔心。」

    周清自然明白,那密令存在一天,這整個明安侯府就會不安穩一天,只是周清設想過許多,卻沒想到瀾兒會和太子走在一條船上,那南合玉……周清輕歎一聲,希望太子是不是一時衝動,否則就害了瀾兒了。

    第二日清晨,天空還是那深藍色,唯獨東方顯出一片橙色的亮堂,一輛馬車走在官道上,於一處轉角停了下來,從馬車上下來一人,走進那邊不遠處的小巷子裡,不一會兒那人再次走了出來,上了馬車,馬車繼續前行。

    而當整片天空亮堂一片,金鑾殿則開始明槍暗箭的上奏彈劾。

    而明安侯府的一角,祠堂的門開了,陽光照射進來,周語瀾眨了眨乾澀的眼睛,一夜未睡,又是跪著,周語瀾的身子已經疲累的很。

    周語瀾呼出一口濁氣,身後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最後是楊嬤嬤那複雜的聲音:「大小姐,老夫人心愛的鸚鵡,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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