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再救 文 / 采菜
我扶住身邊的柱子,正準備全力抵禦他的進攻。只見他使出狠招,一隻手猶如鷹爪向我襲來,電光石火間,已經作好了被他擒住的心理準備,突然,一個黑色身影從我眼前掠過,我身子一輕,被一隻手拽住回轉幾下,即時地躲開了籐野的進攻。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被人擁著,緊緊靠在一個人的懷裡。
「呂詹?」看著他堅毅的臉廓,我輕聲道。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煙草味將我籠罩,哪怕意識散慢,也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沒有對我說任何話。只聽他朗聲道:「籐野,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幾年不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將老同學拒之門外。」
「呂詹,幾年不見,你還是一樣不按常理出牌,讓人防不勝防。」那方籐野也朗聲答道。
「看起來我好像是攪了你的好事?」呂詹嘴角輕扯,露出邪佞的笑容。
「好事談不上,但你手上的女人對我很重要,請把她還給我。」籐野說道。
「對你很重要?」呂詹輕薄地在我面上拂了一把,然後笑了一聲,「當年我們在學校時就互不相讓,什麼事都要分個輸贏才肯罷休,今天又怎麼會白白便宜了你呢?」
「你什麼意思?」籐野沉聲問道。
「這個女人,今晚歸我了,」呂詹也沉聲說道,然後又是邪佞一笑,道:「如果籐野兄明天還有興趣的話,那我再送回來。」
「老同學,你的話讓我很不高興。」
「讓你不高興就是我最高興的事!」呂詹頑劣地戲謔道。
「你總是這樣不知死活!」籐野硬聲道。
「那就看看到底誰死在前頭!」呂詹回道,「別動!」只聽他大聲叫道,然後手上已經拿起一個手雷,又還未等眾人反應,馬上拉燃了引線丟了出去。我心裡也大驚,此處空間狹窄,若是手雷爆炸,恐怕我們也不能倖免。
「少佐,小心!」只聽那方一聲大喊,眾人齊齊向四周撲倒開去。我微睜著眼,看到一貫狡詐的他嘴角一勾,即便知道又是他使的一計,丟出去的只不過一顆假炸彈,然後只覺身子一輕,他將我打橫抱起來隨即翻過高牆衝了出去。
被他抱在懷裡,再次感受到他的溫暖,而他就這樣抱著我疾步前行。這一刻,我只想永遠沉浸於其中,哪怕這就樣睡去,永不甦醒。
「你為什麼還要來救我?」不願打斷這美好的夢境,但最終,我還是問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我放了下來。
「能走嗎?」他問道,聲音冰冷。
「謝謝你。」我身子還是感覺輕飄飄的,被他放下來,站在地上腿有些打顫,見我站立不穩,他並沒有扶住我。我心下一股涼意湧過,知道喪母之恨,他不可能輕易忘卻,更不可能輕易原諒我,「再次救了我。」
「我不是有心救你,你只是運氣好,我和籐野向來水火不容。」他淡淡說道。
「如果不是存心救我,幹嘛要解釋?」我輕聲說道。他置若罔聞,將臉轉到一邊去。我緊緊地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什麼。但他面色森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救救你們放過他,救救你們放過他,聶老闆,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突然,一個哭泣的女聲傳來。
我看向那方。空曠的泥濘地上,一夥綢衫男人正用腳踢打著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人雙手護著頭,不停發出疼痛的叫聲。我定睛看去,不禁一愣,那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不是江月珊是誰?而被她拉著衣角的人正是他的丈夫聶有為。不消多想,那個躺在地上正被人踢打的人肯定就是鄭開陽無疑。
看來他們是私奔失敗了。
「呂詹,幫個忙,去救救他們,可以嗎?」哪個丈夫能夠容忍妻子和別的男人私奔?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我向身邊的呂詹哀求道,希望他能施以援手。
「我不是救世主。」他冷冷的向我說道。
「當我求你。」
「你還是一樣愛管閒事。」他嘴間泛起似有若無的笑,不知是譏諷還是苦笑。
「可是……」
「男的懦弱膽小,女的紅杏出牆,他們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看向那方,輕描淡寫的說道,表情平靜得像在看戲一般。
我無法辯駁。
「最後告誡你一次:不要自不量力。」他瞟過我,「好自為之。」說完轉身就要走。
「呂詹,等等。」我拉住他,如果他不救他們,恐怕今天他倆就會命喪於此。
「你放手。」他說道,語氣猶如冰霜般寒冷。
我知道,此時應該識相地放開他的手,我知道我們再無可能,對於他的態度冷漠,其原因我心知肚明,只是我不願承認,我努力地說服著自己,放縱地欺騙著自己,他的冷漠不是因為我,而是由於他的確不願多管閒事,而是由於他鄙夷鄭開陽和江月珊的苟且關係。可是,我多麼希望不管是哪一種原因,他都最終會因為我的哀求而施以援手,因為,那代表著我在他心中還有一定份量。
我拉著他的手不願放開。
「呯——呯呯——」突然,那方響起了槍聲。只見江月珊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槍,槍口正對著踢打鄭開陽的幾人,其中兩人已經中了槍倒在地上。
江月珊將槍對準了聶有為,但看得出她很是害怕,因為拿著槍的手顫抖不止。「哥,快跑!」她衝著從地上爬起來的鄭開陽高喊道。然後朝著聶有為的方向開了幾槍。聶有為「哎呦」一聲摀住手臂,江月珊痛苦而絕望地大叫一聲,對準聶有為再次扳動了手機。
但此次槍卻沒有響。
子彈已經沒有了。
「月珊——」鄭開陽打倒兩個打手,上前拉住月珊轉身就跑。見他倆齊齊對準的槍口,我大道不妙。
感覺還握著呂詹的手有些異樣。我低頭一看,只見他的手已狠狠握成了拳頭。
「呂詹?」見他額上青筋暴突,似有滔天怒氣,我按捺出聲。可又未等我反應,他已經一個閃身衝了上去。
「呯——呯——呯——」幾聲槍響,他槍法精準百發百中,幾人應聲倒下。
「啊——」江月珊叫了一聲,摔倒在地上。
「月珊,」鄭開陽轉身去扶月珊,卻看到她後背中了一槍,驚慌中,抱住月珊手足無措。
「快,快,扶老闆上車,」一來自己老闆吃了一槍,二是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個身手了得的程咬金,聶家打手們頓時亂做一團,虧得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酒囊飯袋,兩個老道的見勢不妙,趕緊扶過聶有為,護著他送進小車裡,迅速打火開車。呂詹越戰越勇,他掏出手雷,向著還想進攻的人投去,那些人見一枚燃著引線的炸彈朝自己飛來,嚇得轉身四散逃竄。
「轟——」幾人被炸得血肉模糊。
再向那方丟了幾枚炸彈,只聽到那方轟鳴聲接連不斷,哀嚎求饒聲猶如鬼哭狼嚎。見再沒有人敢上前進攻,呂詹也不戀戰,他一把將抱著月珊痛苦不止的鄭開陽推開,將月珊打橫抱起來就撤了回來。
他將月珊放在一個樹樁前,將她好靠著樹樁,而後並沒有過多的動作,站起身來只是看著月珊,表情依舊冷淡,彷彿剛才毫無預兆的拚死相救全然沒有發生過一般。
我很是吃驚他剛才的舉動,正如他自己所說,從來不會多管閒事。為何短短的幾秒鐘之內會有如此大的差別?起初任我再苦苦相求就是見死不救,而後卻又不顧自己性命的捨身相救?我在心裡疑惑不止。
「月珊,你不會有事的。」鄭開陽脆坐在江月珊身前,看著滿身鮮血的她,一雙手抬著不知如何是好。「你不會有事的。」他看著心愛的人氣息越來越弱,卻毫無辦法,聲音漸漸帶著哭腔。
「哥,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江月珊伸出手來,懸在空中,鄭開陽趕緊抓住他的手,「我們有了一個孩子,」月珊看向自己的肚子,另一隻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浮出一絲甜蜜的微笑,「哥,我嫁給聶有為做妾,不是愛慕虛榮,而是因為想留住我們的孩子,因為當時只有這樣做,我才能從大牢中活著出來……你不要怪我,」月珊說道,已經氣若游絲,「對不起,還是沒能保護好他,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我做不到……聶有為逼我毒死你,我做不到,孩子也不願意看到……要是他知道是自己的母親為了苟活而毒死自己的父親,他也不會原諒我的……」
「月珊,你不要有事,是我沒用,是我害死你的。」鄭開陽哭泣著說道。
「哥,你能原諒我嗎?」
「月珊,我……是我對不起你們,他們要殺我,阿姐為了護我逃走被他們殺了,我撿回一條命,卻貪生怕死不敢去找你,讓你不得不嫁給聶有為那個混蛋,」鄭開陽已經泣不成聲,「是我對不起你們。我知道我膽小,我從小就膽小,我惱我自己,可我就是膽小。月珊,該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對。」
「如果你當初和大勇或保力成親,一定可以過幸福的日子的。」
「哥,你還記得我們屋前的那棵梧桐樹麼?十二歲那年過生日,你偷了阿姐兩個銅板給我買了一根紅頭繩,說讓我長大了做你的新娘,那時我就下定決心,這輩子只做你的新娘,為了這一天,我等啊盼啊……」說到此,江月珊劇烈的咳嗽起來,嘴角還溢出了鮮血。
「月珊,我對不起你,我沒用……」
「哥,你唸書念得好,不僅能到北平唸書,還去了外國,我們都覺得你好了不起,我那時就天天在家裡等,等著你回來,我們好……」江月珊臉色蒼白,嘴角卻浮起了幸福的微笑,眼睛看向前方,像是在憧憬著什麼,也像是得到了什麼。
「月珊,是我不好,是我讓你等了這麼久,還沒能給你一個安定的家,沒能給咱們孩子一個安定的家……」
「哥,那現在,你還願意娶我嗎?」江月珊打斷他問道,一雙水靈的眼睛盯著鄭開陽,等待著他的問答。
「你看這是什麼?」鄭開陽不笨,慌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紅絹子來,裡面包著什麼東西,「這是我媽留下來的,說是給我媳婦的,我姐交給我時說給你戴上,月珊,你願意做我媳婦嗎?」
「嗯,哥,我盼這一天盼了一輩子了,」江月珊的眼睛已經慢慢合上,手卻緊緊捏著那個紅色布包,彷彿是要抓住自己的幸福捨不得放手一般,「哥,你是我的英雄,聰明、勇敢、無所不能,在我心裡,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有你……永遠都是……」她再也無力說完最後一句話,手垂了下來。
「月珊——」鄭開陽抱著月珊的屍體,仰天狂吼。
「轟隆隆——」一聲巨響,天空閃電驚現,風呼呼地咆哮,葉子沙沙作響,傾盆大雨頓時將整個天地籠罩。電閃雷鳴間,從月珊手中滑落的紅絹被無情的吹開,我清晰地看見,那裡面包裹著的,正是那已經斷成兩半的翠玉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