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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5第二百四十五章 庇護 文 / 采菜

    待他們一行人出了門去,普雷姆嬤嬤趕緊去把門關上,然後不斷地在胸前劃著十字架,走到呂詹跟前對他連聲道謝:「上帝保佑你!」呂詹對她也回敬了個虔誠的手勢,然後普雷姆嬤嬤便趕緊和那幾個修女抬著剛才昏厥的小修女從側門而去。

    「詹爺,」阿進走過來,此時他的傷口已經先用衣服包了起來。

    呂詹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道了一句:「委曲你了,你手沒事吧?」

    「詹爺放心,結實著呢!」阿進居然往自己手上拍了一拍,笑朗著說道。

    呂詹溫和的笑笑,道:「這手得好好養著,要不會落下毛病,打個電話讓蕭戟趕緊過來。」

    「沒大礙,叫他來幹嘛?」阿進嘟囔著說道,彷彿叫了醫生就是對他莫大的侮辱一般。

    「傻小子!你抗得過,還有別的傷員呢!」呂詹說道,也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我,眉眼中似有得意的一笑,沒有想到他如此表情,猝不及防,讓我的心「咯登」一下。

    阿進還有其他幾名手下也看向我,那種目光卻是不善的,「那我去叫蕭戟那小子過來,」他又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轉而大步向後門而去。

    「愣在那裡幹嘛?那個人在哪裡?」呂詹走過來,問我道。

    「你?」我仍然不敢確定他是不是要救何雨東。

    「到現在你還不肯相信我?」他對我笑著說道。

    我抿嘴看著他,在思量。

    「你若再不說,恐怕神仙也難救他,」呂詹歎了一聲道。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是受了傷麼,再耽誤就算那槍沒中要害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他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笑解釋道。

    他說得倒是輕鬆,我此時想起,卻是一下子緊張起來,慌忙說道:「在地下室裡!」然後不待他發話,趕緊走過去,挪開椅子,推開地板,沿著樓梯匆忙下去。

    「老何,老何,」我叫了兩聲,裡面一團漆黑,沒人應聲。

    「老何,老何,」我又叫道,想到呂詹的話,更加擔憂起來,急急地往裡走去。突然,腳上絆倒,往前一個趔趄。

    「小心,」呂詹從我身後將我一把抱住我才沒有跌倒,「再擔心也不能火急火燎的,人在這裡呢!」說著他打亮了火機,然後點燃了旁邊的燭台,藉著火光,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何雨東,胸口漬出的血已不僅染紅了大半衣服,而且還流到了地板上。

    呂詹低□去查看何雨東的傷勢,我在一旁趕緊問道:「他沒事吧?」他繼續查看何雨東的傷勢,沒有回答我,我在一旁只是看著,不敢再詢問,怕打擾到他。

    他查看完,面色凝重。

    「他沒事吧?」我又焦急地問道。

    「要是我受傷了,你也能像這樣像這樣緊張就好了,」他說道,看向我。

    我心一愣,看向他,見他目光溫潤地看著我,我卻不知道如何作答,抿了抿嘴,轉而看向何雨東,又問道:「他沒事吧?」

    「還好,」他說道,隔了兩秒,卻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氣。」

    「你!」聽了他的話,我有些氣惱,卻又不知道究竟氣惱什麼,忽然不著邊際地嚷出一句:「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然後還推了他一把。

    「我是見不得他好,那就把他擱在這裡,怎麼樣?」說著,他便起身往出口走去。

    聽他一說,我登時慌了手腳,難道他真的打算就將何雨東放在這裡置之不理?

    「你別……」我趕緊拉住他的衣角,就要阻止他離去,卻聽到他對著通道口說道:「何九、阿崗,你們兩個下來把他抬上去。」

    聽到呂詹吩咐,兩個手下下來把何雨東抬了上去,擔心何雨東的傷勢,我在他們身後連連囑咐道:「小心些,小心些!」正要和他們一同上去,身後的呂詹猛然把我拉住,我被大力一扯,猝不及防,向後倒去,正好跌在他的懷中。

    我掙扎著要起身,他卻將我摟得更緊,我抬起頭,對上他漆黑的雙眸,此時他正定定地看著我,眼中平靜無波,是他所少有的恬靜。我一下子被震懾,愣愣地看著他忘記了掙扎,半晌定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他們就這樣抬他上去,沒事吧?」我回過神,有些羞怯,於是嚅囁地問道。

    「看你這麼緊張他,我很不高興,」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卻說道。

    「無聊!」我啐罵道,便要掙脫他的桎梏。

    「別動!」他緊緊地挾住我,將我抱得更緊,「你看到阿進他們看你的眼神了嗎?他們都恨不得想殺了你!」

    「為什麼?」本應該冷漠的我卻擰眉問道。

    他捋過我耳邊的髮鬢,湊近我耳邊輕聲說道,「他們說你水性揚花,見一個愛一個,你看你口口聲聲說愛著邱奕輝,可轉眼遇到一個何雨東,又愛上他了。」

    「沒有!我哪有?」我轉眼看過他,高聲辯解道,卻發現他的眼中露出賊笑,我這才知道上了他的當。

    頓時來了氣,我狠狠地朝他腳下踩去,他吃痛,手上力道鬆了些,我便又想趁機掙脫他的束縛。

    「別動!」他硬聲喝了一句,像命令一般。

    我才不管他呢,繼續掙扎。

    「我有話要問你!」他拉住我的手臂說道。

    我被他喝住。

    「你知道你救的是什麼人嗎?」他看著我,眼睛輕瞇。

    「我知道,」我聲音篤定,心中非常清楚何雨東是幹什麼的,「那你知道你救的是什麼人嗎?」

    「知道,他是我要殺的人!」他說道,聲音中帶著狠絕。我聽後萬分驚訝,睜大了眼看著他,「有人出一萬塊大洋要他的命!」

    「那你為什麼還救他?」明知故問,可我還是問了。

    「因為你是個多管閒事的人,要救你,就必須救他!」說話間,他將我又緊緊地擁在懷裡,這次,我卻沒有再掙扎。

    「那你還會殺他嗎?」我靠在他懷裡問道。

    他笑了一笑,道:「如果要殺他,就不會把蕭戟叫來了。」

    我靠在他懷裡許久,不願去考慮其它,第一次靜靜地感受他懷抱的溫暖。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不會因為你救了別人而感激你!」我調皮地說道,或許,只有在這種隔絕外界的小地下室中,我才能對他這般無拘無束的調侃。

    「攤上你,我真沒法選擇,」他輕緩地說道,像是萬分無奈。

    「呂詹,剛剛張錦昌說要帶走我,你是真的發火了嗎?」我輕聲問道。

    「你知道他們會把你帶到什麼地方去嗎?」他反問道。

    「把我帶到哪裡?」我窩在他懷裡,又問道。

    「他們會把你帶到一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讓你受盡各種酷刑,把你的牙齒全拔掉,把老鼠放進你的褲子裡,給你注射硫噴妥鈉,讓你產生幻覺,甚至敲碎你的膝蓋骨,讓你生不如死……直到你把他們需要的全部招供為止,一想到他竟然要把你送到那種地方,我就無法自控……」他輕輕撫著我的後背,然後說道:「我怎麼能讓你去那種地方呢?」

    「呂詹,你對我真好,」聽了他的話,我喃喃道,今天若不是他,不僅是我,就連何雨東也在劫難逃。

    「那你是不是應該想想怎麼報答我呢?」他換過口氣,嘻笑著問道。

    「報答?」我笑了起來,「現在晚了,你要報答應該要救人之前,現在人都已經救了,主動權在我的手裡!」

    「你竟也有機靈的一天?」他也笑著說道,「如果你能給點表示,我會給他好一點的照顧,也能讓他好得快些。」

    「你想要什麼表示?」我問道。

    「喏,」他吱了一聲,然後閉上眼將側臉面向我,那表情純真得跟一個小孩子一般。

    看著他如削的側臉,輪廓分明,我的心砰砰直跳,兩頰頓時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早已緋紅。

    我的心是悸動的,然而也是忌憚的,我在猶豫……

    突然,從敞開的道口灌進來一陣風,吹滅了室內的蠟燭,屋內,一團漆黑。

    我墊著腳湊了上去,在他臉上輕輕一吻。那一瞬間,我明顯地感覺到他的顫慄,然後,一個堅實的臂膀將我緊緊的擁入懷中。

    良久……

    「呂詹,如果你沒有做過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如果你沒有那麼心機城府,如果你沒有那麼狡詐凶殘……那該多好……」我靠在他懷裡,輕聲說道。

    他沒有說話,狹小漆黑的屋子彷彿成了整個世界。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那你今天見到的,只能是我的墳墓!」過了一會兒,他說道,言語之中冷淡得聽不出任何感情,隨即抽身離去,「我不喜歡阿貓阿狗,這次救他,下不為例!」

    我被他的話震住,他雖然心狠手辣,但說話向來隱晦,且悲喜不形於色,對我更是從未說過一句重話,但是方才態度顯然和平時不同,是因為我那句話觸到了他的忌諱麼?

    亮光從敞開著的道口透下來,歪歪斜斜的,拉下長長的一道光影,讓人覺得淒涼和難過。

    我看著他頭也不回地步上梯子,趕緊跟了上去。他在前面急急地走著,越過幾道彎,走過一段長廊,月光下,他的背影更顯得孤寂。

    「呂詹!」我按捺不住,叫道。

    他似乎沒有聽見,仍在大步向前走去。

    「呂詹!」我又高聲叫一聲,他終於回過身來。

    「我剛剛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了嗎?」我問道,朝他走了過去。

    他衝著我嘴角扯了扯,微微笑了笑,說道:「沒有。」可我明顯地覺得他笑得很是牽強。

    「你在騙我,」我說道,緊緊地盯著他。

    「你一心想做好人,但有很多事情好人是做不到的,」他說道,伸出手來捋了捋我額前的頭髮,面上的表情沉重,彷彿我剛才的話深深地傷到了他似的,然而他面露決絕的表情,「你討厭陰險狡詐,討厭心狠手辣,但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生來就是一個陰險狡詐、心狠手辣的人,或者,早些也好。」

    我沒有說話,心中思量著。

    「當——當——當——」報點的鐘聲此時再一次響起,我回神,抬頭看向那方,那高高的鍾塔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今夜月朗星稀,夏風拂面,卻沒能讓人有清涼沁心的感覺。

    「詹爺,」何九走過來。

    「蕭戟來了嗎?」呂詹換過鏗鏘的聲音問道。

    「來了,在裡面呢,」說著指了指那方一個亮敞的屋子。

    「情況怎麼樣?」呂詹轉身向那屋子走去,一邊走一邊問著何雨東的情況。

    「那小子命大,差一點就打中心臟,」何九說道。

    「子彈取出來了嗎?」呂詹問道。

    「取出來了,現在蕭戟正在給他縫傷口。」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那屋子前面。推門進去,見那許久不見的蕭戟正一身白褂地站在水盆邊洗著手,他旁邊的桌子上刀刃器械漬在紅通通的鮮血已是一片狼籍。

    我看過床上躺著的何雨東,此時上身纏滿了繃帶,眼睛緊閉,眉頭擰著,面上有些鐵青,嘴角也似在抽搐,看著他臉上痛苦的表情,我走過去,輕喊了他一聲:「老何!」

    「打了麻藥,你叫不醒他的,」蕭戟一邊擦著手,一邊說道。

    我聽他如此說,也不再叫何雨東,拿過床側的薄毯為他蓋上。

    「麻醉藥不太夠,他剛才吃了點苦頭,還有這天氣火熱,要注意衛生,不要感染了傷口,」蕭戟叮囑道。

    我聽他說得慎重,於是問道:「要不要送去醫院?」

    「你想給他送葬倒是可以把他送到醫院,」呂詹說道,屋中幾人一聽倒是笑了起來,卻讓我羞紅了臉。

    「像他這個樣子,一出了這大門,馬上就會被人抓起來,」聽過呂詹的解釋,我只有「哦」了一聲的份,將頭也垂得低低的。

    「可是……萬一……他傷口感染怎麼辦?」我不放心,嚅囁地問道,希望他能想個萬全之策。

    只見呂詹玩味地笑了一笑,氣定神閒般地說道:「那就只能怪他福淺命薄!」

    「病人需要休息,留一個人在這裡看著,其它人也都回去休息吧,」醫生發話,很是專業。

    「你們都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他就行,」我挺身說道。

    「你行嗎?」蕭戟打量了我一番,挑釁地說道。

    「那你來?」我反問了一句。

    他聽後馬上擺手,道:「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那你就留在這裡吧,」呂詹說道。

    聽過他的話,我心中納悶,他竟然沒有反對?

    「若他醒來看到陌生人,恐怕還不妥,」他又說道,「是個認識的人要好些。」

    他竟想得如此慎密。

    「何九,你就留在門口守著,要是有什麼事情隨時來報我,」呂詹又吩咐道。

    「是!」何九應道。

    「不用,不用,」我慌忙擺手,「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就行。」心想這裡既然算得上是呂詹的地盤,那些警察也已經被打發走了,一時半緩也不會再生出事端,何況何雨東是我的朋友,今晚的事都是因我而起,連累了他們一干人,此時照顧何雨東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就不必再麻煩他們了。

    呂詹看我反應如此激烈,也就沒有再勉強,對何九說道:「這樣也行,今晚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何九聽從呂詹的安排,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蕭戟收拾好自己的器械傢伙,提著那個醫藥箱對呂詹說了一句:「今晚我就住你旁邊那間房了,」然後也不等呂詹回答,自顧自地走了出去,跨出門後,還不忘回頭對我咧嘴一笑。我只覺得他似乎是在不正經地取笑我,卻不知道他究竟是笑我什麼。我有什麼是值得他笑的?

    「我今晚不回後院住,就在旁邊,晚上要是有什麼事,就來叫我,」他說道。

    「嗯,」我點頭回答道,他沒有再說什麼,直接步了出去,我跟在他後面,就要把門關上。

    「什麼事不要擅作主張,有事叫我,」透過那道尚未合攏的門縫,他再次叮囑道。

    看著他深沉如潭的黑眸,我點了點頭,然後將門關上。

    回過頭來,見桌上狼籍一片,隨意收拾了一下,實在太困,爬在床沿上便睡了過去。

    「快,快去通知他……」睡夢中,我被一個急促的囈語聲喚醒。

    我睜眼看過何雨東,見他雖然眼睛仍閉著,但是滿頭大汗,臉色鐵青,且在不斷是發出聲音。我用手撫過他的額頭,灼灼發燙。

    「老何,老何,」我輕輕叫他,他仍舊在昏迷之中,只是嘴上囈語不斷,且兩手也開始不安份起來,連連動彈。我不知所措,趕緊拿過一塊毛巾為他蓋在額頭上,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心下有些害怕,想著要不要去叫呂詹。

    隔了小會兒,這些措施貌似有用,何雨東幽幽地掙開了眼睛。

    「老何,你醒了?」看到他睜開眼睛,我非常欣喜。

    他眉頭緊緊地皺著,定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然後咬著唇問我道:「我這是在哪裡?」然後手動了動,居然想撐起來。

    「你別動,你受了很重的傷,他們想抓你,不過沒找到你,現在你很安全,」我一面趕緊按住他免得他動到傷口,一面毫不含糊地向他說明現在他的情況。

    「是你救了我嗎?」他問道。

    「嗯,」我替他捋著被子,心虛地點了點頭,呂詹出面相救的事,此時還是不要說的好。

    「你不僅救了我父親一命,這次又救了我一條命,」他一邊說著,一邊卻要起身。

    「你幹什麼?你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不能動的,」我又按住他說道。

    「我還有事,耽誤不得,」他鐵青的臉面露焦急。

    「什麼事比你的命更重要!」我微怒地說道。

    「的確比我的命更重要!」他說道,面色沉重,「我一定要去!」

    「真的很重要?」見他執意要起身,我也不敢含糊,「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去做。」

    「你?」他看著我,疑惑出聲,思量了小半緩,然後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行,你不行!」

    「你不相信我?」我說道,「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哪裡也去不了!」

    他又動了動,剛撐起一點身,馬上又落了下去,還疼痛得悶哼了一聲。

    「就算我讓你出去,你也邁不出這間屋子,」我說道。

    他擰眉看著我。

    「你現在只能相信我!」我抿著唇說道。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太危險了,我怕你……」

    「老何,和你認識雖然不久,但我知道你是在幹些什麼事,我敬佩你們,我不怕!」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仍在思量。

    「你不是說事情緊急嗎?再耽誤就來不及了,」我催促著說道。

    「那好,」他終於同意,「你馬上到四方巷同濟藥房找到掌櫃,他叫溫少紅,讓他通知其它人趕緊撤……」何雨東說完,已經是連連喘著粗氣。

    「嗯,好的,」我點過頭。

    「要快,要快!」他又囑咐道。

    「我馬上就去!」我硬聲答道,隨即轉身。

    「不要……不要告訴別人,」何雨東拉住我的衣角,叮囑道。

    我回眸看了他一眼,鄭重地再次點過頭,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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