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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0第二百三十章 決定 文 / 采菜

    晚間,扣兒回來,還沒吃飯,便纏著我要將事情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弄個清清楚楚。我對她很是無奈,讓她自個兒去問何雨東,可她卻說他們都把她當孩子一樣的對待不願告訴她,看她好奇著急,還嬉笑打趣她,讓她自個兒來問我這個做姐姐的,好讓我能夠對她起到言傳身教的作用。

    我此時才發現,扣兒有刨根究底的習慣,而且似乎不打破沙鍋問到底誓不罷休,哪怕是我當時的心理狀態,她也想知道。她興致頗高,聽我敘述後越發好奇,我本不想多說與她聽,但看著她掙著雙大眼,對我滿是崇拜的樣子,也只得避重就輕、撿了些無關緊要的大概情況講與她聽,即便這樣,她也對我豎起大拇指,稱讚為神勇之士,而且說喜歡我淡薄名利、做好事不留名的俠義作風,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向我學習云云。

    而我雖然有些虛榮的喜悅,卻深知此事與呂詹有所牽連,他游弋於黑白兩道之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種買賣定是常做的。心中對此略感不安,期盼這事就此了結,不要再生出事端的好。

    終於,在我絞盡腦汁以後,扣兒才得以滿心愉悅地狠狠親了我一口然後一蹦一跳地歡快回房去。我長舒了一口氣,頓時整個人鬆懈下來,感到很是疲憊,匆匆梳洗完畢正準備要上床休息,突然我的門又被大力衝開。

    「竹子姐!」扣兒一衝進來,便朝我撲來,我還沒有反應是怎麼一回事,便抱著我又是狠狠地親了一口。

    「怎麼了?崇拜我興奮到連睡覺都睡不著?」我笑著說道。

    「竹子姐,我好高興,今天一天,你給我好多好多的驚喜,」她看著我,笑盈盈地說道,「讓我如願以償地去學校唸書,又神乎其神地作了大名鼎鼎的何教授的救命恩人,現在,又送給我這麼多的禮物,」說道,搖了搖手上拿著的一個布布熊,「這個熊熊,好可愛,我很喜歡!」

    「我現在一點也不睏,很想吃蛋糕,快走!她們還在等我呢!」說罷,便拽著我往門外奔去,直奔她的臥房。

    「祝你生日快樂……」一進門,便聽到幾個聲音歡快地唱著生日歌曲,幾個同扣兒一般大小的小丫環手拿小紙鶴或小花環站在桌子後方齊齊地隨音樂的節奏幽幽晃動著,而清河被惡搞地臉上被塗成一隻大花貓,模樣很是搞笑,讓人忍俊不禁。桌上的生日蛋糕精緻可愛,上面點著的五顏六色的蠟燭正閃爍著跳動的光環,彷彿受氣氛感染,變成了一個個小精靈,也要隨生日之歌舞動一翻。此時,我也完全沉浸於一團甜蜜之中,又是他的心意嗎?真如扣兒所說,愛屋及烏?如他那般冷酷絕情,為了我能開心,竟也細心地想到了扣兒的生日。

    然後在眾人的引導下,扣兒開始雙手握十許願道:「希望我們大家都能一直這樣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是呀,這樣開心的過每一天,真好!

    許願完畢,房中綵燈被一同打亮,「咻——」地一聲,綵帶朝我們飛撲而來,將我們一圈一圈裹了起來,頓時覺得我們被幸福緊緊環繞。我環顧四周,屋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可愛玩具和布熊,還有用彩紙包裝起來的精美禮盒。

    「哈哈,不要……不要……饒了我吧!」扣兒的笑朗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原來一群孩子正玩得開心,她們正用奶油塗抹在扣的臉上,扣兒躲閃不及,早已經變成了大花貓。

    吃過蛋糕,一群丫頭又陪著扣兒狂瘋了許久,然後又讓扣兒將禮包裡的生日禮物一一打開來,禮物中有美麗的公主裙、別緻的小髮夾、可愛的小挎包、漂亮的水晶鞋、造型奇特的小飾品……扣兒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新奇的小玩意,她是高興壞了。

    一群人鬧到大半夜,實在是玩得累了,這才意猶未盡地離去。我也要回自己的房間,但是扣兒卻是拉著我,不讓我走,說太過高興太過興奮睡不著,想讓我留下來陪她,然後便又使了小性子,我無奈,只得敲過她的頭答應留下來和她一塊兒睡。

    睡不著?扣兒窩在我懷裡,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看著她紮著嘴巴的可愛模樣,我笑了起來,不一會兒,我也慢慢進入了夢鄉……

    「姐姐,姐姐,不要拋下扣兒,姐姐,姐姐……」睡夢中,我突然聽到扣兒夢魘中的叫聲,醒了過來。

    「扣兒,」我抱過她,叫道,「扣兒,醒醒。」看到她眼角的淚痕,我使勁搖了搖她。她醒了過來,睜著大眼,愣愣地看著我,彷彿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一般,隔了好久,才撲到我懷裡,哭著說道:「竹子姐,我想我姐姐,我姐姐……我再也見不著她了……」

    聽扣兒喊著姐姐,此時,那個賢惠的紐姐又躍上我的腦間,她的音容笑貌依舊清晰,彷彿從未離開過,記得那天,她還親手塞了雞蛋到我和扣兒的手裡……

    「竹子姐,以前我的生日,姐姐總記得,雖然家裡窮,有時連吃飯都吃不上,但姐姐總會想辦法送我禮物,有時是紅頭繩,有時是一個雞蛋……」隔了好一會兒,扣兒打住哭泣對我說道,我也回過神來,聽著她的話,「我認為,姐姐不在了,今年就沒有人會記得我的生日了……竹子姐,謝謝你!」

    聽她這般一說,我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慚愧。的確,我是沒有記得扣兒的生日,作為姐姐,我很失職。

    「扣兒的生日哪能忘,紐姐不在了,我就是你姐姐,妹妹的生日姐姐肯定是記得的,」我溫柔地對扣兒說道。

    「竹子姐,那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是今天呢?我記得沒有告訴過你呀!」扣兒睜大了雙眼疑惑地看著我問道。

    我心中窘迫,轉而頭一仰神秘地回答道:「這是個秘密,紐姐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你,昨天托夢告訴我的!」

    扣兒聽過,肯定是不信的,但此時卻也放棄了深究,只朝我吐了吐舌頭,說道:「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那天你給我的入學申請上有填出生年月。」

    聽她一說,我才明白呂詹原來是如此得知今天是扣兒的生日的,心中對他的細心周到表示感激,同時也更是對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慚愧。

    「小丫頭挺聰明的嘛,這都被你發現了?」我心虛地調侃道,然後刮了她的鼻子,問道:「那今天過得開心嗎?」

    「當然開心,你忘了嗎?我還許願說希望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樣過得開心呢!」扣兒窩在我懷裡,笑朗著說道。

    「傻丫頭,許願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了!」我敲了一下她說道。

    「嗯……那怎麼辦呢?」她問道,又給我出了難題,忽然用斗大的聲音說道:「那明年過生日的時候我不說出來,行嗎?」

    我聽過,拍著她的後背笑著說道:「那好,明年你生日許願可得記住了,只在心裡默念,不要說出來!」

    「嗯,記住了,」扣兒笑朗答道,隔了一會兒,卻又低喃地說道:「明年還能這樣過生日嗎?」

    聽她一說,我心中「咯登」地愣了一下,扣兒是在害怕嗎?因為太過喜歡這樣的生活,所以怕失去。

    「扣兒,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我問道。

    「嗯,」這次扣兒沒有手舞足蹈的興奮,她只是認真的應了一聲。

    「好,姐姐答應你,只要你喜歡,明年還這樣過生日,」我撫著她,篤定地回答,在心裡隱隱作出決定。

    「真的?」扣兒問道。

    「真的,」我說道,沒有遲疑。

    「竹子姐,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能一直在這裡住下去嗎?」隔了一會兒,扣兒才問道。

    「嗯,」我輕輕回答到,一些難以言語的顧慮卻又浮上心頭,想了想,問扣兒道:「扣兒,要是住在這裡,但是有人背後說一些難聽的話,你會看不起姐姐嗎?」想到杜鵑的話,不可否認,我心裡堵得慌。

    「竹子姐,我聽有人說,其實呂……呂少爺已經有媳婦了……你指的是這個嗎?」扣兒吞吞吐吐的問道。

    我沒有回答。

    「姐姐,」扣兒說道:「我姐姐和姐夫現在都不在了,你就是我的親姐姐,就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怎樣,你在我心裡都是最好最勇敢的。只是,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而放棄自己追求的理想,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說到此,她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是像和邱大哥在一起時一樣,兩人真心相待,他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你的心裡也只有他一個人……」扣兒一語中的,我只覺得心中泛酸,恐怕,那種日子只是癡人說夢了。提到邱奕輝,我又失神了,他現在好麼?夫妻和睦,白頭偕老,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的兩人只屬於彼此,真好。

    「所以,我不希望你為了能讓我過上好日子而委屈自己,竹子姐,我是喜歡這樣的日子,但是,與你的追求和幸福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幸福,就算明年我過不上這樣的生日,我也會為你高興的。」

    「扣兒,」聽扣兒如此為我考慮,我心中感動,抱著她,欣慰地說道:「放心吧,沒有委屈,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姐姐也很高興。」

    不一會兒,扣兒又進入了夢鄉。是夜幽靜,蟬蟲在窗外啼叫,夏風呼呼地吹了進來,打著蕾絲的窗簾泛起漣漪,我起身下地,走到窗前看著滿地的銀輝,往事在腦中劃過,心中隱痛。

    漂泊度日,找到了一個心怡的歸所,卻因戰亂被無情焚燬,遇到了奕輝,與他相識、相知、相戀,而當我將他當作終身的依托時,他竟然猝不及防地棄我而去……命途週遭,想到這些,我只覺得心力交瘁,或許,一切的安排只是上天讓我能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地呆在這裡,不知道是心冷還是已經妥協,我也感覺疲憊感覺勞累,只想找個避風的港彎讓自己安穩度日,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年幼的扣兒,如今有了這樣一個安樂場所,在常人看來是渴望不可及的,還會有哪裡比這裡更好的呢?

    隨波逐流,不就是一種很適用的生存方式嗎?何必苦苦掙扎,到頭來一無所有,還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我說服著自己。

    無法入睡,我打開門,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淺小姐,」低著頭慢慢走過走廊,若有所思間被一個聲音喚醒。我抬頭一看,是劉媽。

    「劉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我關切的問道。

    「剛剛去過您的房間,」劉媽低著頭,吱唔了半天才回答道。

    「去我的房間?」我納悶,順勢朝自己的房間看過去,此時房門開著,裡面鵝黃的燈光透了出來一道亮光。

    「少爺現在在您的房裡,」劉媽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少爺說這幾日晚間風大,怕你著涼,便讓我晚上都去看看你有沒有蓋著被子。」

    「哦」

    「今晚見你沒在房內休息,少爺便在你房中坐下了,」劉媽繼續說道。

    「嗯,多謝劉媽,時候這麼晚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我說道,對她頷首道謝。

    「沒有經過我的允許,竟敢在我的房裡吸煙?」看到徐徐上升的裊娜煙圈,我倚在門邊,叉著手對靠在沙發上的呂詹問道。

    被我意外打擾,他驚覺過來,朝我笑笑,說道:「運氣這麼背,這麼晚了都能被你逮住,」然後看看手中的半截煙,搖搖頭又是笑笑,無奈地往煙灰缸中擰滅。

    「怎麼睡不著?今天玩得不開心嗎?」他問道。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的?」我走過去,卻不答他話,轉而言它。

    「他們辦得不滿意?」他眉頭蹙了起來,「讓他們辦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很好,我很高興很滿意,」見他微怒,我趕緊認可,「只是,你用不著這樣大費周張……」

    「你高興就好,」聽我如此說,他眉頭才舒展開來。

    「我明天想再去見下唐糖,行嗎?」我看著他說道。

    「又去看她?還要去買棗糕嗎?」他偏頭看著我,略帶苦笑的問道。

    我對他笑笑,說:「我以後不會再幫她買棗糕了,路太遠,太辛苦。」

    他聽後眉頭舒展開來,過來擁過我,然後溫柔地問道:「知道我為什麼在你房裡吸煙嗎?」

    「你故意的!」我看著他的肩頸說道。

    「想讓你知道我來過,」他輕聲解釋。

    「別人都是做好事不留名,你真不害臊,」我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說道。

    「因為怕你忘了我,」他更靠近我,說道,不時間還在我耳邊哈了口氣,我不禁瑟縮了一下,然後抬抬眼看他,微笑著說道:「你好有心機、城府好深。」

    「我費盡心機,就是想把你留在身邊,」他毫不掩飾地說道,然後就這樣緊緊地盯住我,看了好久,說道:「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也著著他,抿了抿嘴唇,然後低過頭,細聲地說道:「怕我晚上著涼,以後就……自己過來……不要累壞了別人。」

    「你怕累壞了別人,就不怕累壞了我?」他聽我如此說,面上喜色,伸出一隻手來抬起我低垂的頭說道。

    「你自找的!」我不好聲色的回了一句,又將頭低下。他見我羞澀,倒是輕車熟路地俯過來,在我頸邊輕輕哈著氣,有意挑逗著我,弄得我更加顫慄不安,身子直直地站著,僵硬得不敢動彈分毫。

    咬著牙,心想:既然已經決定,那就接受現實吧,這只是早晚的事……於是抬起頭,迎了上去。

    我雖然主動,他卻沒有了進一步的侵犯,一手緊緊扣住我欲撫他後心的手,只是吻了我的臉頰,在我唇上淺淺地啄了一下,然後便放開我,看了我良久,說道:「今天晚了,下次一定不放過你,」說著轉身便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又怔忡起來。

    淺聞竹,你是在幹什麼?你究竟是被他感動,還是在委屈求全?閉上眼,好吧,如果這樣做能使扣兒生活安定、幸福快樂,那我甘心認命。

    第二日,我來到唐糖的居所,她見到我,很高興,把我拉在一旁,然後很激動地說:「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

    「我不想走了,」與她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我平淡地說道。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握著我的手抖了抖,眼睛瞇起,聲音也沉了下來。

    「我不會離開這裡,」我再次說了一遍。

    「你是不想離開他,還是不想離開這裡?」她盯著我問道。

    我沒有說話,也不敢正眼看她,我在心虛,我在逃避。

    「我就是來告訴你這個事的,以後我也不會再給你通風報信,好了,我就是來給你說這事的,我走了,」說罷,我轉過便要離開。

    「每個人都逃不脫這個牢籠,你也不過是貪圖榮華富貴」她說道,尾聲不禁冷哼一聲。

    「是的,你要離開這裡是因為你無法原諒他,你恨他卻也愛他,所以無法再面對他,然後選擇逃避,可是我和你不同,他處處對我照料妥帖,哪怕……」我想到過去他對我的殘忍和手段,「哪怕他以前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現在,他對我很好,身逢亂世,能有一個呼風喚雨人護我周全,我還有什麼苛求的,能呆在他身邊,我很幸福,對於現在的生活,我很知足。」

    此時想到能給扣兒一個安定的居所,我真的已經心滿意足,這是我現在最大的驕傲了。

    「淺聞竹,我低估你了,」唐糖說道。

    我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假意幫我,其實是希望我離開呂家,不再成為你的絆腳石吧?」她的嘴角輕扯,滿臉都是對我的不屑與譏諷。

    是麼?我幫她是假意的嗎?是為了讓她這顆絆腳石不再擋道嗎?我不知道,只覺得誤會或是理解,已經不再重要,現在對我來說,重要的是安身立命,而且,他對我很好,不是麼?

    「當初你熱心地幫我買回去的票不也是迫不急待地驅走我這個絆腳石麼?還有讓我兩難地為你送信,不也是你苦心積慮地麼?」說罷,對她只是一瞥,不願再去觀察她的神情,我拉開房門,清冷的說道:「你若是不滿或是不甘,沒人逼你走,你大可選擇留下來!」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出得門來,我感覺,就像一個叛徒做出背信棄義的事後又忐忑不安,然後千方百計地找出理由為自己開脫責任,好讓自己心安理得些。

    沒必要內疚,沒必要不安,我只是在找一個安定的居所,為我,也為我愛的人找一個安定的居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切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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