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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汗鴨釣魚 文 / 采菜

    看著扣兒愉悅歡快的背影,我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半晌,才回過神來。想到邱奕輝,我轉過頭去,瞧見他把自己的背囊放在草地上,自己卻跑到湖邊上左瞧右看。聽說釣魚對位置的選擇很講究,那他現在應該是在選擇一個恰當的釣位。

    「邱輝,你現在是在找一個好的地方下竿子嗎?」我放下肩上的背囊,走過去問道。

    「釣魚對釣位的選擇很重要,要選港汊和大水面的結合處,最好還要有水草,岸邊有樹木,」他一邊尋覓,一邊對我講解道。

    「那邊有水草,後面樹也多,我們去那裡吧,」我指著對面一處樹木茂密的地方說道。

    他抬眼看了看說道:「那裡的確有水草和樹,但是水草又太過密集了些,後面的樹木也太多了,」然後搖了搖頭,「不好。」

    我跟在他背後尋覓了半天,最後,他看準了一個三角處,的確,那個位置水草不密集也不稀疏,岸邊也有兩棵不大不小的小樹。

    「就在這裡嗎?」見他凝視湖水半晌沒有動作,我按捺不住,出聲問道。

    他沒有答話,只是點了點頭,凝神屏氣,像在注意什麼,又像在思考什麼,看他專注的樣子,我微怔,正在出神,他卻突然抬起頭來衝我微微一笑,自信滿滿地說道:「今晚請你吃鯉魚!」

    「你怎麼知道你釣上來的是什麼魚?」見他跑過去拿漁具和餌料,我衝著他的背影大聲喊道。

    「噓——」他轉過身來,把手放到嘴唇上對我示意一下,我想到大聲叫喊會把魚給嚇跑,趕緊用手將嘴捂上。

    他提了兩個大背包過來,便取出裡面的竿子、架子、墊子、盒子……一大准在我看來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到岸邊,然後便開始秩序井然地操作起來。

    只見他將鐵架子固定在草地上,然後打開餌盒,抓起一把魚餌就向著離湖邊不遠的一處投擲過去。

    「奕輝,你怎麼把餌全丟在湖裡了,不是應該穿到魚鉤上嗎?」我摸不著頭緒,不解地問道。

    「你說的那是釣餌,我這是在打窩,用的誘餌是酒米,」他一邊向湖裡拋灑餌料,一邊輕聲向我解釋道。

    「釣餌?誘餌?還要打窩,」我琢磨著,「還挺複雜!」

    「釣魚的學問還大著呢,你就好好學吧,」他笑笑說道。

    終於,他開始穿餌了,我仔細地看著,也拿過一支竿幫著穿起來。起初認為每一個竿上只有一個魚鉤,但拿過來一瞧,小竿上面有五六個呢,而拴著大魚鉤的竿子上也有三四個鉤子。也對,一支竿上多掛些鉤,釣到魚的機會也大些。

    「奕輝,這釣餌是用什麼做的?」

    「這湖裡的魚都是野生的,它們喜歡吃自然餌,也就是小蟲子或者草籽,最好的餌料就是蚯蚓……」他給我耐心細緻地講解道。

    「啊,蚯蚓呀!」我一聽到手中拿著的餌料是蚯蚓,便厭惡地開始噁心起來,幾乎想把那條黑曲曲的麵團甩掉。

    「覺得噁心?」他嘲我笑笑,面露不屑,「那你就不要學釣魚了,一邊呆著去!」說著還朝我擺了擺手。

    「哪有,」我趕緊咧嘴掩飾剛才的厭惡,「我其實是在想這就是昨天你在家裡搗鼓一天做出來的餌料?」

    他在專心地穿餌,沒有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怎麼做的?」我急切的問道。

    「昨天挖了些蚯蚓,把它們放到白糖裡,再密封一天蚯蚓就會溶化,然後用這種糖水來拌玉米粉,效果奇佳!」他得意洋洋地朝我擰了擰眉,似乎讓我只等著看他的戰績一般。

    「光說無用,我得看到貨真價實的大鯉魚才做得了數!」我朝他擠了擠眼打壓道。

    「誰光說了,每次和扣兒提回去的魚你不都吃得津津有味嗎?」見我對他不相信,他也叫嚷起來。

    「呵呵,」知道我一句話惹得他不滿,我笑了起來,繼續說道:「我可沒親眼見著你是用魚竿釣上來的,說不定你和扣兒合夥用魚網捕的呢!」

    「那今天你就等著看吧!」他非常自信地說道。

    「好!那我就坐等鯉魚上鉤!」說話間我揚了揚眉,擺足了挑釁的架式。

    「嗯,你還要記得,我釣上來的不是青魚,不是草魚,是鯉魚!」他再次為自己釣魚提高難度。

    「你怎麼確定自己釣上來的是鯉魚而不是青魚或草魚呢?」我心下納悶,困惑地問道。他不說話,高傲地也朝我揚了揚眉,反擊我的挑釁。

    「你仔細觀察下水的顏色,若水太清了魚就不會多,若水呈淡黃色青魚、草魚多,若水呈黃橙色說明鯉魚多。」

    「哦,原來是這樣,」我下我倒還真有些相信他了。看著他嫻熟地掛鉤搓餌找底,我又發了一會兒呆,只見他將魚竿一甩,魚線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拋弧線,準確地落在了剛才打窩的那處水中。

    「奕輝,釣魚有什麼訣竅嗎?」見他將魚竿插在地上的架子上,又拿過另一支竿來穿餌,我蹭了蹭他問道。

    「你想知道?」他抬頭故意問道。

    「嗯!」我篤定回答,點頭如搗蒜。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總得表示表示吧,」他坐地要價道。

    「不都拜了師麼?你這師父怎麼這樣小器?」我嘟囔了一句,然後又咧嘴朝他笑著說道:「要不,今天的晚飯我包了,給你做正宗的紅燒鯉魚,怎麼樣?」我誘惑他道。

    「嗯,這個主意可以,」他點頭認可,「可以檢查下你的廚藝有沒有進步,也可以知道我這個師父的心血有沒有白費。」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說道:「聽好了,在中醫上,我們講的是望、聞、問、切,而在釣魚上,我也總結出四個步驟,那就是:看、聞、聽、試。來到一處水源,先看地形,最好是帶有水草的水灣內,再看水中是否有草和藻類植物,有沒有魚的糞便,有沒有水草被魚咬食而殘缺的現象,然後看水的顏色,從水的顏色能夠分辨出魚的種類,水太清魚可能不會很多,水呈黃橙色說明鯉魚多,水呈淡黃色青魚、草魚多。」

    「哦,先要三看!」我總結道,「那又怎麼個聽法?」

    他看我學得認真,於是朝我讚許地笑笑,繼續說道:「魚在水中覓食時,特別是咬草、拱草根、拱草叢都會發出聲音,在水中跳躍打浪也會發出聲音,我們要聽的就是這些聲音,」說到此他頓了頓,「要是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就是一潭死水,魚肯定稀少。」

    「那聞是不是指的聞魚的氣味呀?」我問道。

    「孺子可教!」他又向我讚許,像在鼓勵一個小孩子一般,我有略有不滿,「魚多的水塘會有一種魚腥味,魚越多腥味越濃,可以站在下風處,從魚腥味的濃淡判斷塘中魚兒的多少。」

    「那試呢?」我不和他計較,先詢問感興趣的事情要緊。

    「裝好漁具後得先試試水的深淺,根據垂釣的季節和要釣的魚的種類,選擇合適的水深,深水塘選擇較淺處,淺水塘選擇較深處,」他侃侃說道。

    「細細想來,還真是那麼一回事,」聽完他的講解,我一邊回憶著他的步驟,一邊想著四字訣竅,「挺複雜,不過記住看、聞、聽、試四個字就容易多了,就這些,奕輝?」我也幫他穿著餌,問道。

    「哪有這麼簡單,還要講究風向、魚線粗細、魚鉤大小、魚餌種類、水溫……還有很多,以後慢慢再告訴你吧!」

    「好的,好的,來日方長,以後我再慢慢學,邱師父一下子傳授太多我接受不了,」我聽得頭暈目眩,趕緊說道。

    「有魚上鉤了,」他朝剛才的竿子看了一眼說道,趕緊跑過去提竿。

    「呀!好大的魚!」看著他將魚慢慢拖拽上岸,我按捺不住興奮地叫嚷起來。

    「快去把網拿來!」他吩咐道。

    我趕緊跑過去拿來準備好的漏網遞給他,他見魚已經被拖拽到漏網可及的地方,便將魚給撈了上來,我看著興奮,連連拍手叫好。

    「好大的魚!好大的魚!」我的呼聲剛停,便聽到扣兒在身後歡叫起來。這丫頭古靈精怪,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束嬌艷欲滴的鳶尾花。

    「邱大哥,」扣兒跑到湖邊上看了看魚,便向邱奕輝央求道:「今天是清河的生日,你能不能把這條魚送我給,我好讓他高興高興。」

    「鬼丫頭!」邱奕輝笑著拍了拍她的頭,「拿邱大哥的戰果做人情呀?」

    「不是,不是,」扣兒慌忙地搖著手,「我去的時候絕對說這魚是邱大哥送的!」

    「扣兒對清河還真是用心!」我打趣扣兒道。

    「朋友是相互的,那是因為清河也對我好!」聽我打趣,扣兒轉身向著我便大嚷起來,好像我不明白一般,然後又轉過頭去,搖晃著身子向邱奕輝撒著嬌:「奕輝哥,行嗎?」

    「拿去拿去,別一會兒跟你姐姐一樣說我是小器鬼!」邱奕輝用草繩穿上魚遞給扣兒。

    「謝謝邱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扣兒接過魚便轉身跑開,一邊跑,一邊還叫嚷著:「你倆好好在這裡過二人世界吧,我不打擾你們了!祝你倆釣上一滿籮筐的魚來!」

    「這丫頭……」看著扣兒歡快跳躍的背影,我正想數落她一番,卻聽邱奕輝接過話,說道:「機靈!」我聽了瞪了他一眼,他卻視若無睹地繼續看著我,嘴角輕抿,淡淡地笑著。他笑著如此適閒,而且一雙清澈黑眸還緊緊地盯著我,讓我的心不禁呯呯直跳起來。

    「我們繼續釣魚吧,」我匆匆低下頭,手忙腳亂地上前抓住魚竿便要向水中拋去。

    「哎呀!」腳下一滑,順勢往湖中跌去。

    「小心!」邱奕輝趕緊甩掉魚竿,拉了我一把,卻沒有拉住,反而被我帶倒了下去,兩人「噗通」兩聲,掉進了水裡。

    我熟悉水性,劃了兩個水很輕鬆地就浮到了岸邊,卻聽到身後「撲通撲通」的拍水聲響個不停,轉頭望去,見邱奕輝在水中掙扎——他竟然不會游泳。

    來不及細想,趕緊轉身朝他游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拖拽上岸。

    「哈哈,原來你是個汗鴨子!」我伏在岸邊,看著仰躺在草地上的他,喘著粗氣道。

    他躺在草地上,四肢自由攤開,眼睛閉著,也是不斷地喘著粗氣,見他許久不答話,我爬上岸去,盯了他半晌,見他臉色仍是青紫得可怕,這才拍了拍他的臉,輕聲問道:「你沒事吧?臉色很不好看!」

    他虛弱地將手抬了起來,道:「沒事!」

    我又伸手往他額頭上摸了摸,冰涼一片,「你的身體好涼,難不成泡了一下水就生病了?」

    他睜開眼,朝我輕輕地笑了笑,道:「沒大礙。」

    看他硬撐著,我便破口而出:「看你臉色蒼白成這樣還說沒事,死要面子!你等著,我去叫幾個人來,」然後睨眼看著他,喃喃道,「這樣子恐怕連走路都不行,還硬撐!」說著起身調轉就要往另一頭跑去,忽兒手腕一緊,他把我拽了回來,我看著他微微滲著虛汗的臉,搖了搖頭,卻見他對我笑笑,然後說道:「你先別去,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你確定?」他拽著我的手仍是緊緊的,絲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看來阻止我去叫人的決心還挺堅定。

    「不怕你笑話,我的確是被嚇著了,」他臉色仍是慘白,但卻仍強撐著對我笑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六歲的時候,我溺過水,從此就害怕掉到水裡。」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這水這麼淺,居然也會溺到你!」說著又是睨了他一眼,想到齊胸的水也會把他嚇成這樣,不僅喝了幾口水,還差點送了命,又感到好笑,不禁捂嘴笑了起來。

    這時又想起初見他時他不敢下水救雙喜,原來是因為這樣。此刻明白其中緣由,更是諒解。

    他見我取笑他,不但不生氣,自己反而也笑了起來。

    知道了原因,且見他能笑,心下也鎮定了很多,他身為一個醫生,肯定是清楚自己的情況的,既然他說沒事,情況應該就還好,現在太陽也暖,雖說濕了衣服,也並無大礙,那就聽他的,看看情況,過會兒再說,若是仍沒有好轉,再叫人來也不遲。

    於是我也學著他的姿勢,適閒地仰面朝天地倒在草地上。

    天上艷陽當空,有些刺灼灼的讓人睜不開眼,我條件反射地撇過頭,恰好看到身旁的邱奕輝微閉著眼,嘴唇輕抿,像在微笑。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鼻子高挺,輪廓分明,一副怡然安祥,悉心享受的模樣。

    「你很悠閒呀!」看著他一副全身心享受的模樣,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臉色慘白。

    「噓——」他小聲地噓了一聲,「閉上眼,靜靜地感受!」

    再看了他一眼,我照他的吩咐,也閉上了眼。

    陽光在頭上還是很刺灼,我仍是感到不適應。

    「不好的感覺會有,但你可以選擇忽視,只用心體會美好的感覺就行,」他像一個指導老師,似乎我的感受他都明白,「將美好放大,將痛苦弱小。」

    他的面龐如此風輕雲淡,讓人可以忘卻一切煩惱,這樣的面龐不是文雅紳士,也不是陰鷙強勢,而是一種切實自在,細膩中帶著豁達,剛毅卻並不冷俊,溫存但不柔弱。

    此時面前碧波,三面環山,以地為鋪,以天為被,讓我覺得自己也與這山水融為一體,彷彿變成了一個山間的精靈,享受著山間的靈氣,如此恬然自得,輕鬆自在。那種恬靜和美好,還著清心寡慾,是叫囂繁華所無法比擬的,深深地作了個呼吸,鳶尾的清香傳入鼻中,那味道不甚濃烈,帶著淡淡的澀味,但卻覺得自然,真實,還有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繁華一千年。想到這句話,我也不禁淡笑,在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過上一生一世,管他外面盛世也好,蕭落也罷,與我無關。風呼嘯吹過,帶走了身上沾染的水氣,帶走了滿身的塵埃,也帶走了靈魂裡醜陋與罪惡,讓我身心潔淨明快,彷彿超凡重生。突然之間,感覺剛才在那碧水中的一泡,竟像沐浴仙露一般,將俗世萬物帶給我的煩惱與愁困統統洗滌得一乾二淨,我睜開眼看了看身邊的人,感覺自己現在能同他一樣,可以用心去感受和品味生活,懷著對美好的渴望與追求,用一種發自內心的愛去感受與品味。

    身下的草地鬆鬆地、軟軟的……我再次閉上眼,靜靜地聆聽著大自然的聲音,感受它最原始的召喚。

    「呯——」一聲槍響劃過天際,林中鳥飛獸動、石破天驚,好似那雷霆乍震。猝不及防,我一個顫慄,猛然從草地上彈坐起來,看過邱奕輝,見他眼中也充滿驚諤,兩人相視,卻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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