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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依伴相隨 文 / 采菜

    早就注意到,旁邊有張照片,是邱奕輝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一片翠綠的草地上,邱奕輝面帶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朝氣蓬勃,女孩短髮,眼睛烏黑,眼神銳利,鼻子挺立,臉蛋削尖,和邱奕輝一樣,笑容落落大方,充滿了陽光氣息,腳上一雙高幫皮靴,英姿颯爽,新式味道實足,照片上,她挽著邱奕輝,頭輕輕偏過靠著他,也顯出了溫柔的一面。

    「這是何小姐吧?」看著照片,我難掩心中的羨慕,問道。

    「那張是在她家後院照的,她喜歡這張照片,便把它壓在玻璃下,」邱奕輝顧及我感受地解釋道。

    「她是希望你能天天見到她,」我凝視他說道。

    只見擠了擠眉頭,作出搞怪的表情問道:「需要把照片收起來嗎?」

    「不需要,何小姐笑容燦爛,陽光朝氣,是我學習的榜樣,」我朗聲說道,「我也想見著她。」

    「你生她的氣麼?」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天發生的不愉快。

    「她那天打了我,也罵了我,用她的話說,就是要教訓我,我眼睛看不見,無奈任她欺負,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討厭她,但是,她對你卻一往情深,就算是,是……」說到此,我抬起頭來看看他,似有尷尬地繼續說道:「你拒絕了她,她也對你一如繼往,關懷備至,如此度量和獻身,是女子中少見的。」想到那時她傷心欲絕,但離去時仍然不忘邱奕輝的傷,我就對她刮目相待。

    「雨桐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子!」邱奕輝也肯定道。

    「和她在一起雖然不久,但看得出來她是個細心的人,」我一邊想一邊坦誠地說道,「那天你說不會和她在一起,她肯定很是傷心,所以才會不聽勸阻地執意自己開車離去,但是想到這一鬧,我們肯定也不會再留在他堂兄家,便在臨走時還為我們安排好了回來的車,」說到此,我又想到了何雨桐的另一好處,說道:「其實,由此可見,何小姐不僅心思細膩,而且是個胸懷大度的人。」

    邱奕輝看著我,抿嘴笑了笑,說道:「你也是個大度的人!」

    我抿嘴一笑,問道:「那天看著何小姐就這樣一個人將車開了出去,你就不怕她會做出傻事?」

    他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我瞭解雨桐,她聰明伶俐,處事分明,不會鑽進死胡同,更不會做出傻事的!」

    「可是她一走,你們多年的情誼可能就因此斷送,你捨得?」我不禁問道,這個問題困惑了我很久,我絕不相信邱奕輝是一個絕情的人。

    「多年以來,我一直把雨桐當做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我心中的份量不輕,但她卻不是伴我終生之人,既然無此情意,如果追了上去,反而對她不好,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好讓她不要再把心放在我身上,這樣,她才能找到屬於她自己的幸福,」邱奕輝說著心中的想法,「至於多年來的友誼,那只能隨緣了,」他說著聲音漸小,低著頭,似對何雨桐心有愧疚,許久,才喃喃地說道:「我相信雨桐會明白的!」

    「奕輝,」見他失神,也知他傷感於和何雨桐的情義,我叫了他一聲,「你很幸福,能有一個像何小姐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愛著你,」我看著他,他的眼光似有波瀾,卻對我泛著微笑,似乎能猜到我要對他說什麼,「其實何小姐身上有很多讓我佩服,讓我敬佩,讓我望塵莫及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你為什麼放棄她而選擇我?」

    他聽我問話,抬起頭來微微朝我笑了笑,才說道:「自從父母親過逝以後,我便也是一個人,往年都是到街坊鄰居家裡過,你的出現,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就是這樣?」我不禁按捺出聲。

    他搖了搖頭,「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你的嗎?」

    我看著他,沒有作聲。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嗎?」

    「記得,」我篤定道,「那是在河邊,也是今天以前,我唯一一次見過你,怎麼可能不記得,在那以後,我無法再見到你,腦中只能不斷回憶著初見時你的一襲白色身影。」

    「你第一次見我時的感覺不是這樣吧?」他苦笑了兩聲打趣道。

    我笑,橫過他,不用掩飾地點頭說道:「是的,你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雙喜掉在水中,卻只是遠遠地拿著竹竿讓他抓住,讓我感到不屑!」

    「知道嗎?」他聽我如此說,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凝視著我,說道:「就是你的不屑讓我開始喜歡上你。」

    「你喜歡自虐麼?」我笑著打趣道。

    他卻仍是正經地問道:「如果我告訴你,你沒有救雙喜,你的眼睛就不會失明,你還會救他嗎?」

    「不會,」我心中一愣,卻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他也笑:「總是口是心非,卻和我志向直投,」他看著我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正是因為你不屑的眼神對我的蔑視,而讓我幾乎就在那一剎那間認定,你就是我今生苦尋的終生伴侶。你對我的蔑視,流露著對雙喜的關懷,也流露出你內心的善良,這才是我被你感染,愛上你的原因。」

    「奕輝,謝謝你對我的肯定,謝謝你對我的一見鍾情不是來得莫名其妙,你的感情讓我感到踏實,」我心中溫存,不由自主地煽情道。

    「你在夢裡叫著那十多個孩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每一聲都充滿了對她們的內疚和對自己的指責,在你心裡,痛恨著自己的無能,卻只能無奈地選擇離棄,那一刻,你心裡肯定是萬分痛苦的。」

    我閉眼點頭。

    「你的自責是因為你的善良,為著不能救他們而受良心譴責。」

    我又點了點頭,無法否認。一直不願,也不敢去正視自己的殘忍,一直像只鴕鳥一樣的躲起來不願去想這件事,此時邱奕輝舊事重題,引得我心下陣陣刺痛。

    「你剛剛自己說過,我們只是普通人,能力不夠強,只能做我們能做的,而你,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他用我的話,站在我的立場寬慰著我,「從你身上,我看到的不是殘忍和懦弱,而是執著和勇敢。拋下他們,你心裡難過,痛苦,可是卻無能為力,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才能做出那麼狠心決絕,受人唾罵的事。」

    最後,只聽他喃喃地說道:「不是我們不願,只是我們不能!」

    一直以來,都是我獨自一人承擔著週遭和無奈,沒有寬慰,沒有鼓勵,沒有共勉,沒有理解,此時聽他發自內心的勸導,再次感到他的溫存將我緊緊環繞,讓我感動無盡。我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頓時溫潤,胸中對自己悶了很久的一口堵氣彷彿得到釋放,心中釋懷,不再那般絮亂不堪。是的,不是我們不願,只是我們不能,不能什麼?不能隨性,只能理性;不能駐足,只能向前;不能心軟,只能決絕;不能幫扶,只能自保……

    他坐在床上,我站在書桌前,我們隔著圓桌,相互凝望,兩人都沒有說話,臉上卻淡淡地浮現著笑容。清風從窗外輕輕吹進來,將荷葉邊的窗簾泛起漣漪,也吹拂著我的長髮輕輕擺動,時間像停住了,屋內靜寂無聲,許久,「嘰嘰喳喳」兩隻黃鸝停在窗前,我們才從凝視中回過神來。

    「奕輝,這張照片很奇特,你們身上的衣服也好奇怪,」我看過旁邊的照片,指著說道,「這是你在國外唸書時畢業時的照片嗎?」

    「那不是我畢業時的照片,是比我高兩屆的師兄們的畢業照,」他解釋道,起身下地,很是悠閒。

    「那你怎麼也和他們穿著一樣的衣服站在一起?」我納悶的問道。看著他動作不徐不急,知道他的傷沒有大概,也放下心來。

    「其實我是一個惡趣味實足的人,那時師兄們畢業,我看著心動,於是也央了他們借來了一套學士服穿上,還厚著臉皮非要同他們一起拍照才肯罷休,」他侃侃說道,聲色中又是得意。

    「淘氣、頑皮,你真不讓人省心!」我對他啐道。

    他來到我身旁,對我咧嘴而笑,笑容如同窗外的陽光一樣燦爛。

    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我有一時的失神,窗外黃鸝啼叫兩聲,才將我喚醒,我仔細看過玻璃下的一張張照片。

    突然,邱奕輝身邊拉著的一人讓我覺得似曾相識,我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不自覺地指著那人問道:「他是?」

    邱奕輝看著我手指指著那人,也伸手指向照片,適閒地說道:「有眼光!你也注意到他了,他長得不賴吧?他可是咱們醫學院有名的校草,你知道他叫什麼嗎?蕭戟,字形剛健,字音卻和消極是同音,你說好笑不?」邱奕輝滔滔不絕地說著,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卻沒有發現我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因為,照片上的人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那個讓我膽顫心驚的人。

    「那你現在和他還有聯繫嗎?」我問道,這是我現在最關心的事。

    他搖了搖頭,「他是比我高兩屆的師兄,在學校時大家都很忙,所以聯繫不多,回國後我們倒是聚過一次,聽說他開辦了一家很大的醫院,還讓我過去,我無意,也就拒絕了,」說到此,他像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我,「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

    「嗯?」我抬眼看他,疑惑地按捺出聲。

    「我們兩人都喜歡不問世事,只希望寄情於山水,」他侃侃說著自己的想法,「我對功名利祿也毫不關心,只希望自己活得悠閒自在,朋友大都不理解,只道我游手好閒,只有你,能理解我,陪伴我,支撐我,」說話間,他拉住了我的手,我心一暖,低過頭。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繼續問道:「你們還有聯繫嗎?」

    「相互留過地址,不過之後就沒有再聯繫。」

    聽他如此說,我心下平靜些,沒有再聯繫,幸好。

    「你的師兄們豈止是他一個好看,其實個個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我指著照片上的一干中國學生說道,掩飾著剛才心中的不安,然後換過話題,打趣道:「你又是不孝,哪有像你這樣把朋友和父母的照片一起並排壓在玻璃板下的?」我睨眼橫過他,「一點也不尊重長輩!」

    「一碼歸一碼,你別胡扯!」他瞪了我一眼說道,「這叫自由開放,隨性而為,知道嗎?給你說個有趣的事,」說著他拉了拉我的衣襟,神秘地說道。

    「國外的思想真正很開放,有次去法院聽審,我注意到正前方掛著一副女性肖像,不認識,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是哪個先驅志士,後來一經打聽,你知道是誰嗎?」

    我搖搖頭,也很疑惑。

    「居然是那名法官的女朋友,」他笑朗開來。

    我大腦不及運轉,片刻之後才感歎道:「匪夷所思!」笑朗間,對那樣開明自在的做法和思想也充滿了神往。

    我視線往下挪,注意到下面的郵票上。

    「你興趣愛好廣泛呀,還集郵?」

    「這是晚清發行的大同郵票,俗稱龍票,現在是不容易搞到的!」他自豪地說道,然後又感慨道:「這郵票可真是個好東西,想把什麼寄到哪裡去,只要寫上地址,貼上郵票,郵差就能幫你送到!」

    「人也可以寄嗎?」我莫名其妙地脫口而道。

    他一聽,愣了一下,然後便哈哈大笑起來,「好,那我把這套龍票送給你!」

    我瞇眼問道:「為什麼?」

    他打住了笑,轉過身來看著我,柔聲說道:「你說你總是飄飄蕩蕩,找不到歸宿,我把這套龍票送給你,你要是離開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把它貼在身上,讓郵差把你送回來,我在這裡等著你,一直等著你。」

    我眼中頓時溫潤,含淚帶笑地拍了他一把,微嗔道:「你把我當成什麼?」

    「上天寄給我的禮物!」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聽著他的話,我心下觸動,何嘗有個人在一個地方等著我,他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在這裡,我才真正有了歸屬感,尋尋覓覓,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一個安定的居所,一個給我踏實的家。

    「你很擔心怕我離開了回不來?」此話一問,我隨即想到他那日承認故意讓我眼睛看不見的事,於是又狠狠掐了他一把,怒道:「你說!你心眼怎麼這麼黑,忍心讓我失明整整六個月!」

    「要不是你嚇我,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他為自己辯護,「那天你說你要帶妹妹去上海,我怕你一去不復返,所以才想了這個主意,」說著又故作委屈地歎了一口氣,「唉,我也是備受良心的譴責呀,而且,還背負了罵名,被人指責有庸醫之嫌!你說,我是何苦呢?」

    「對呀!你這是何苦呢?」我睨眼緊跟他的話打趣道。

    「因為不想讓你離開!」他立馬答覆。

    「那你現在就不怕我離開了?」我調侃著問道。

    「不怕,」他篤定地回答道。

    「不怕?」我瞇眼,伸出手來扣了他腦門一下,「難道短短幾日,你就見異思遷了?」

    「因為我知道你根本沒地方可去。」

    我失神,的確,我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他拉過我的手,將我扳正向著他,伸出右手替我捋了捋額前亂髮,滿是憐愛的柔聲說道:「如果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那就留在這裡吧!這裡需要你,麻柳鎮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篤定,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就是我苦苦尋覓的另一半,你就是那個可以同我共進退、同甘共的那個人,你說你的天空一片陰霾,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你的天空會充滿陽光和祥雲,會一直風和日麗,晴空萬里,因為,我就是你的天!」

    「奕輝,謝謝你!」我失神地看著他深情的眼眸,此刻,心中再無其它思盼,一生唯他,足誒,感慨萬千,而能對他說的,也只有這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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