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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第十八章 槍戰 文 / 采菜

    他們帶著我一直往東走,太陽展露的清晨,涼風徐來,雖是冬日,卻並不寒冷,反而颯爽無比,好不痛快,而我還坐在一頭小毛驢上,舒適之態便更為尤甚。

    雖然愜意,但看著這頭小驢,我的心裡難免沉重的,這小驢本是那祖孫家裡的,那時在圈裡發現它,便牽著出來,這小驢卻實在是忠心,見不是主人,就是不肯出家門,我心中歎到雖是畜牲卻也有情,折騰了好一番功夫,他們看實在是沒法降得住它,說話間又掏出槍來,我一看知道不炒,趕緊將他們喝住,於是便跑往廚房中找了些鹽來餵它,它才乖乖地隨了我們出來,怎麼說也是一條命,能救一條算一條吧!也不知是因為我給它餵食的關係,還是知道是我救了它,這小東西之後便讓我親近,而且還只肯讓我來騎,這倒是讓我少走了很多路。

    我是從來沒有騎過驢子的,但這小畜牲還挺溫和,一次也沒有讓我受到驚嚇,幾日下來,我和它熟絡了不少,覺得這小傢伙還挺通人性,為了方便,我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黑。

    我安逸地坐在小黑身上,一聳一聳的,覺得挺好玩的,雖然只是坐騎,但我真把它當成了朋友,一時間,竟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以後可以養只小寵物,貓兒狗兒都可以,那樣的小東西通人性,你對它好它也會自然而然的對你好,不會陰謀算計,不會爾虞我詐,就是單純地因為感情,我想,要是可以的話,我一定要把小黑養起來,它是我可以完全相信的朋友。

    小黑走得穩,我對它是非常放心的,但是吳嘉文卻始終不放心,一路走來,只要我坐上小黑,那個韁繩便是一直掌握在他手裡的,看著吳嘉文文質彬彬的背影,我也是心存感激的,其實,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值得讓他願意為我一鄭千金,瞻前馬後?

    世間本就沒有誰是應該為誰付出所有的,而他能為我此如付出,我在心裡是知道他對我的好的,所以無時無刻不在默默地感謝他,感謝他給了我此刻最體貼的關懷和需要的安全。

    「往這一處下去,繞過一片松林,就能上大道,」正思量著,走到一外斷崖邊上,前面的強順轉過頭來指著前方的小徑朝斷崖方向迂迴了一圈後,對吳嘉文說道。

    吳嘉文聽到他如此說,對他點點頭,復而回過頭來對我笑笑,溫柔地道:「再忍耐一下,快上大道了!」

    我也朝他溫柔地笑笑,意思是知道了,他心領神會,轉過頭去繼續趕路。我抬眼看向前面的兩人,那日祖孫的慘死狀還歷歷在目,對他們兄弟三人心有餘悸。

    他兄弟三人身材均高大魁梧,年齡層次排列得倒是十分明顯,大哥彪鬍子約摸四十來歲,滿臉絡腮鬍子,一臉凶悍相,說話粗聲粗氣,老二強順和老三強虎分別是三十多歲和二十多歲左右,面相不似他們大哥那般凶神惡煞,再加上他們身上著的是棕色和青色棉褂,多了些莊嫁氣,自然比大哥彪鬍子,要和善得多,那彪鬍子身形本就肥闊些,再裹在一團黑裘裡,顯得有些臃腫,不似他兩兄弟靈活敏捷。

    我回過身去,看了一眼跟在我們身後的強虎,三人中他年紀是最輕的,只見他瞇著眼,左右警惕地張望著,看著他的高鼻樑,薄嘴唇,其實若不是風餐露宿,皮膚曬得粗糙黝黑,也是眉清目秀的英俊青年,其養眼程度定可企及吳嘉文。

    我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什麼不好做偏偏做這見不得光的行當!

    「嗷——嗷——」小黑突然停下來不走,還不斷地用前蹄踢打著路面,突如其來的顛簸讓毫無防備的我在它身上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險些掉了下來,這鬼傢伙,真是表揚不得,我在心裡腹誹道。

    不過,小黑突然如此異常,倒是讓我的警惕性一下子提高了起來,都說動物感觀靈敏,能察覺人類察覺不了的異常,難道附近有埋伏?其餘的人想必也知道這個道理,通通敏銳地察看起四周的情況來。

    警覺之間,旁邊的柴草堆猛然掀開,竄出兩名黑衣男子,在他們掀開木堆的一瞬間,就往我們這邊連放了幾槍。小黑受到了驚嚇,連連「嗷嗷」叫了好幾聲,吳嘉文看似一文弱書生,卻也13看網,一聽到槍聲,便將我從驢上扯下來,抱著我滾進了另一頭的草垛裡,而那三個大漢倒底是過著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人,一有風吹草動,早就拔出了槍,找了個庇護,作好了應戰的準備。

    「呯——呯——」對方一連向這邊發了幾槍。

    強虎畢竟年輕,動作靈活,思維敏捷,首先跳出來回擊了對方,另外兩名大漢也閃出去向對方開槍,霎時電光石閃,槍聲如雷鳴般震耳欲聾,嚇得本來潛在枯叢岩石中的一群松雞「咯兒-咯兒-咯兒」亂叫著四處飛竄。

    「呯——呯——」幾枚子彈掃射過來,打在我的腳邊,散出濃烈的青煙,我被狠狠地嚇了一跳,雙手條件反射地抬起來摀住耳朵,吳嘉文見我被嚇著了,趕緊將我攬進懷裡,我支起腦袋看過他,臉色煞白,看來也是沒有料到這樣的情況。

    又是兩顆子彈打到身邊,刺鼻的火藥味撲面而來,那氣味恰好隨著我深吸的氣息灌入氣管,駭得我「咳咳」地難以喘氣。

    「別怕,」吳嘉文緊張地打量著四方,一邊用手輕輕地拍打我的後背,為我舒緩咳嗽,一邊將我的頭往他懷裡壓下去。

    「呯——呯——」又是幾聲槍響,吳嘉文趕緊將頭也埋了下來,一時間兩個額頭靠在一起,目光相聚,他的唇離我是那樣的近,一瞬間讓我都感覺到了它的柔軟,他的呼吸拍打在我的臉上,弄得我本來冰涼的臉癢癢的,我甚至聽到了他的心跳和我是一樣的節拍,都咚咚地跳個不停,「呯——」

    「小心!」我一回身,我倆順勢滾進了草垛更裡端。

    「啊——」只聽到身旁一聲慘叫,我側臉看過去,只見強虎應聲倒地。

    原來側方的草垛堆裡也有埋伏,突然間發出暗槍,打在他的身上。

    「三弟,」穿著黑裘的禿頭大漢迅速跑過去,連拖帶拉將他拉回到一處木樁後。

    「呯呯——」那彪鬍子想是暴烈性子,見自己兄弟受了傷,怒氣衝天,開火也越發猛烈起來,無所顧忌地站起來衝著草堆連開了數槍。

    「啊——」草垛裡頭一聲慘叫,倒出一人來,鼻吼流血,瞳孔放大,死相恐怖,我遠遠瞥見,卻也著實被嚇了一跳,往吳嘉文懷裡更縮了縮。

    硝煙瀰漫,血腥味亦濃。

    「大哥小心!」一聲吼叫,只見強順撲過去,將站在空曠處的彪鬍子按倒在地,而後兩顆子彈「呯呯」打在旁邊的樹樁上,彈子落處,並著青煙迸濺出陣陣火花,若不是那強順挺身相助,彪鬍子已然中彈。

    「二弟!」突然之間,只聽彪鬍子嘶聲喊道,我迎聲望去,但見強順身中數彈,口吐鮮血後,轟然倒地。

    「呯——呯——」彪鬍子此時定是已經殺紅了眼,加上兄弟中槍,更加毫不顧忌,站起身來就往兩名打槍者的藏身處連開數槍。

    轉瞬之間,那藏身之處濃煙滾滾,火光迸現。

    他越殺越猛,越殺越勇,但見額頭青筋暴突,劍眉倒擰,眼裡滿是血絲,痛苦,暴怒,仇恨,匯聚在一起,呈現到臉上的是一個大大的「殺」字。

    「喀嚓」一聲,子彈沒有了,待他反應過來,才意識到離對手只有一步之遙,而此時手中已無子彈,形勢頓時扭轉,開始藏匿著的兩名青衣男子見彪鬍子彈盡,此刻早已跳出來,手持槍支對著他,那槍口黑洞洞的,像妖怪的眼睛逼視著正前方,令悍勇的彪鬍子也步步後退。

    此時強順暈闕倒地,強虎又受了重傷,再無他人來助彪鬍子,看這形勢,他定是難逃一死。

    火光閃電之間,我大腦一個激凌,猛然間想起吳嘉文腰間的黑傢伙,用力使勁將它一拔,握在手中,職業動作地掂量了一下,非常棒!

    「呆這裡別動!」左手將護住我的吳嘉文推向一邊,翻身躍了起來。

    迅速地估計了形勢,難度不大,此時持槍的兩名男子並沒有注意到我這邊,只是拿著槍對著彪鬍子意欲開槍。

    我縱身一躍,連翻兩個觔斗,「啪——啪——」只兩聲槍響,兩名男子頭顱中槍,額前血洞突現,白紅迸濺,瞬時之間應聲倒下。

    還站著連連後退的彪鬍子緩緩轉過身來,用驚訝和疑惑的眼神看向我,再看看倒在他面前的兩具屍體。

    「你?」他終於出聲問道。

    「啊——」我反應過來,大驚道。

    槍!自己手上居然拿著一把槍!

    不可置信,一時間瞳孔放大又縮小,最後還是聚焦在那個黑色物體上,的的確確是一把槍!頓時,整個腦袋空白一片,嗡嗡作響,怔忡地看著手中的東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時拿捏不穩,槍落在硬硬地泥巴地上,發出「咚」地一聲,剛才的一切像在做夢,像鬼使神差一般。

    「二哥!二哥!」強虎捂著胸口,一個一個趔趄地跑到強順跟前,抱著他使失聲吶喊。

    彪鬍子起初仍是站在原處擰眉望著我,強虎這一聲嘶喊將他驚醒,反應過來,再也顧不得我剛才怪異的舉動,迅速地跑過去,俯身抱住強順愣了半晌,終於仰天哭吼道:「二弟啊——」

    風猛烈地吹動,晃得頂上的枯枝簌簌作響,黃沙順勢直上,瀰散滿天,襲得人睜不開眼,遠處的天邊,兩隻鷹鳩當空盤旋,發出「阿嗷——」地嘶聲長鳴,叫聲淒厲,響徹天際。

    記得早上,他剛殺害了祖孫二人,人算不如天算,恐怕自己也未曾想到,在僅僅數小時之後,自己卻也落得個暴屍荒野的下場,大概就這是所謂的因果報應。

    看著眼前痛哭得撕心裂肺的兩個八尺大漢,我歎了一口氣,雖說是惡人,終歸是一條性命,眼前的生死離別,我心中也不是滋味。

    「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和青幫的人扯上關係?」那彪鬍子偏了一下頭,惡狠狠地說道,眼卻沒有抬起來,仍是看著懷中慘死的兄弟。

    「青幫?」我聽不懂他的意思,疑惑地按捺出聲。

    「別糊弄老子,青幫所有的人身上都有個青龍印!」黑裘大漢跳起來不由分說地抓住我叫道,他青筋暴突,眉毛上挑,一雙溜圓的眼睛瞪著我,似要將我生吞活剝了。

    「我……我不知道,」一時間被嚇得發顫,我吞吞吐吐地說道。

    「彪鬍子,你拿了錢只管護送我們到要去的地方,至於其它的可不是你管得著的!」身後的吳嘉文說道,「這是道上的規矩,所以,請放開你的手!」說話間走過來費力將大漢掐住我脖子的手拽了下來。

    「老子今天認栽了,還賠上了兄弟的性命!」說話間呸了一口唾沫,轉身抱上他二弟,頭也不回地往林子深處走去,強虎弓腰起身,額前滿是大汗,也搭著彪鬍子一起離去。

    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無盡地落寞盡顯眼底,環顧四周的另外三具屍體,還有上午的祖孫兩人,一共死了六人,六人!我現在開始用數字來計量一天中在我面前慘死的人數了,這世道,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悲涼亂世?

    突然間,還握小拳的手被另一隻大掌緊緊握住,感覺到吳嘉文掌心傳來的溫暖,我有瞬間覺得似乎冬暖回春,心中卻又不免愧疚難過:我沒有失憶之前,究竟做過些什麼,不僅和軍閥有瓜葛,竟還惹上了幫派?

    「對不起!」面對吳嘉文毫無怨言,一心一意的呵護,我所能表達的也只能如此了。

    「別想太多,凡事有我!」

    此時已經午後,天氣放晴,陽光淺淺地透過雲層,照在身上,感覺冬日裡的寒冷也下降了幾分。我看著他篤定的目光,黝黑的深眸中只顯我一個身影,心中溫暖了許多。

    「走吧!」良久,彪鬍子和他三弟強虎終於從林子裡出來,語氣間非常不好聲色,「老子吃這碗飯的,早把性命豁出去了!收了你的錢,定會把你送到指定地點。」

    那一陣槍淋彈雨,小黑早就跑得無影無蹤,哪裡還尋得到,日頭慢慢地落了下去,天邊漸黑,於是我們只得憑著自己的腳力趕緊趕路,彪鬍子扶著他三弟先走在前頭,我和吳嘉文則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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