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孤樓孤老 文 / 握不住的靈魂
趙煥瑜現在彷彿像是在做夢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不管是先前倒在血泊中的小草、還是後來張皓如死神橫掃一眾在他眼中猶如超人的異能者還是現在被天使一樣的姐姐牽手而走,一切一切都堪稱夢幻。
他原本不想走,只是這個大姐姐跟自己說了一句,我會吩咐人將她埋了的。自己心底的抵禦一下子消失不見,便伸出手臂跟著大姐姐而走。
雖然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但是現在這樣真的很好,很好。
他發現今天街道的氣氛變得與往日非常不一樣,有很多難民站在遠處看著自己議論,但他們的目光裡已經不再像往日那般充滿鄙夷而厭惡,換作了震驚與羨慕。
處於城市最底層,趙煥瑜所居住的地方一直擁有著破舊、腐爛的詞彙。而現在他所看到的是什麼?!中式小閣、英式建築或是田園小居,越往深處走,趙煥瑜所見識的建築物也越發繁瑣,在這裡你可以見到路燈、靠椅甚至便利店,如若不是耳邊那若影若現的哭喊和只有一牆之隔的距離,讓人很難相信在末日來臨數月之後竟然會有這麼一片「樂土。」
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很難理解「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這略有深意的詞彙,在他幼小的心底此時只有一個聲音,要是小草也能來這就好了。
看見男孩的失落,李詩韻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言語。
而眼前的一切落在了張皓的雙眼之中,他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嘴角揚起一抹嘲諷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惡趣味。
這一點,處在幸福中的趙煥瑜沒有發現、聖潔高傲的李詩韻沒有發現、甚至離張皓最近的斷鴻都沒有發現。
只有張皓知道自己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說的理由。
十分鐘、半小時、一小時。
時間流逝於腳底,傷勢頗重的張皓與斷鴻無法快速行走,李詩韻也不催促,始終離他們有二十幾米。
這複雜的一行人在一間很普通但又極不普通的一棟樓房停下了腳步。
說它普通是因為與周圍那眼花繚亂的建築不同,它就是一座普通的住宅樓。
說它不普通,這裡卻居住著整個隆昌城中最有權利的一位。
樓有五層,卻只有頂層一戶透有燈光,這個住宅陰氣逼人,像是許久沒有住過一般,每層的窗戶多少都有些破舊不堪,如同鬼屋。荒廢的樓、消失的居民。種種原因構造成了這座平凡樓房的不普通之處。
張皓不明白,這個掌握著數十萬人命的魁首,為何會選擇這裡住居。
李詩韻沒有解釋,張皓當然也沒有索問,他只是靜靜跟在她的身後,進樓、上樓。
一路行來,暮色黯淡,寂靜無比,地面的舊磚和牆上還殘留著烏黑的陳年血跡,顯得格外陰森。別說普通人,就算是見過血的屠夫,只怕都會覺得頭皮發麻。
趙煥瑜年齡還小,只覺的這裡有股陰森的寒意,握住李詩韻的小手不由攥的更緊一些。
張皓和斷鴻一路走來不知見過多少死人,比這更加陰森可怕的畫面,也見過太多。根本沒有任何懼色,甚至連最細微的神情變化都沒有。
李詩韻靜靜的走,張皓便靜靜的跟。
轉彎,停足。
李詩韻沒有說話,但張皓自己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沒有謝謝,因為他知道她也不需要謝謝。
張皓攙扶著斷鴻推門而進。
房間內內的裝飾極為平常,張皓環視一周,入眼的一處十二三平米的客廳,廳內只有一個沙發、一張鋪有報紙整齊擺放書籍地老舊書桌、一個靠椅和牆邊兩側所掛兩張分不清是青鸞鳳凰或是什麼神鳥的巨大畫幅,張皓就算如何淡定,也不由心底歎了一句:「真夠寒酸的。」
「來了?」
這房間本來就小,傢俱又少,像是被擱置了許久,於是這道忽然響起的聲音雖然微弱,卻非常清晰。
這道聲音很輕微,透著股中正平和之意,在張皓耳中卻不止清晰,更像是一道雷霆,而這自然和屋內環境無關。
張皓瞳孔微縮,看著不知何時端坐於靠椅上面的老人,猶如遇鬼。
一路走來,張皓接觸了不少主修速度的異能者,他們天賦異稟,速度或快、或閃堪比常人數倍數十倍之多!可不管如何他們終究是人,速度再快也有個限制,無法穿越時空,有跡可循。
可這名老者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前一瞬間還沒其人,竟然在一剎那的功夫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就算張皓心性如何堅毅,面對此等詭異事件也不由手指微顫。
老人很老,頭髮雪白猶如銀絲,臉上褶皺也佈滿臉頰。
老人很瘦,瘦到四肢細入枯柴,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裝穿在身上倒不如說是套在身上,寬大而又極不合身。但他的臉色卻無比紅潤,如若走近仔細看去會驚奇發現他皮膚之下的血液竟在自動遊走,像是湍急的河流永不停歇。
就像張皓看待樓房所想,此刻的想法如出一轍,老人很普通卻又極不普通。
他很瘦弱,彷彿簡單一拳就能打死。他很強大,彷彿一座高山壓頂而下。
很矛盾卻又出奇的與周圍所融洽。
「城主?」
張皓扶住斷鴻,看著眼前老人,緊張問道。
「城主?」
老人緩緩抬起頭來,破舊的搖椅咯吱作響,大概是剛睡醒不救,紅潤枯瘦的臉上現出一絲倦意,深陷眼眸內目光依舊溫暖,卻有幾分惘然追憶之意。
過了很長時間,老人眼眸裡忽然現出一絲明悟之意,牽動唇角松如疊紙的皮膚,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說道:「對,我是城主。真是老了,最近總是忘些事情。」
「讓你這麼一問,正事有些忘了。我讓詩韻叫你過來幹什麼?我再想想。對了!想起來了,我想說可不可以讓你的那些小傢伙離隆昌遠一些,畢竟每日出城的人不少,傷及無辜就不好了。」
對於眼前這名老人猶如老年癡呆狀的回答,張皓來不及去嗤笑,他只覺得一股股寒意從尾椎骨衝到自己脖間,雙手不由握得更緊。
一直以來龍鴉他們的存在都是自己最後也是最大的底牌。
此前張皓的確想將龍鴉他們召喚過來,但李詩韻的出現打亂了自己的所有的部署。
如若龍鴉他們進城,看見自己身死,少了控制必定還原本性,到那時就算異能者鎮壓,但難民也會死傷慘重。張皓並非嗜血狂徒,也沒有身死殉葬的冷血本意。所以張皓並沒有要求龍鴉他們繼續前進,而是朝後返回,為的就是能遠離隆昌,少做殺戮。
之後的事情就有些戲劇性,自己非但沒死而且還被城主相邀,顯然自身性命是有了一線生機,所以張皓更沒有了讓龍鴉進城的打算。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就算此前龍鴉它們靠近隆昌,距其還有三五公里,要知道這可不是三五米的距離!光憑肉眼根本不可能做到。
難道是被搜尋營發現?不!張皓當即將自己想法推翻。
自己命懸一線,龍鴉它們的速度和殺意堪稱濃郁。若是被搜尋營發現有這麼三隻凶獸滿含殺意朝隆昌進發,定會在第一時間就出手抵擋。
肉眼看不到,也不是屬下匯報,自己更沒有像別人透露半分龍鴉它的消息。
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
下一刻,張皓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股強烈的恐怖無力感瞬間佔據身軀!
張皓想到了一個自己好似猜到卻不願猜到的理由,所以他苦澀問道:「您晉陞三階了?」
老人這次沒有迷茫,眼神像是看待自己後輩一般平和說道:「是啊,本想睡一覺,誰知睡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