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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卑微的虔誠者 文 / 握不住的靈魂

    地上積水很多,腳下的泥坑又爛,踩在上面非常的滑,張皓和將軍倒是不受影響跑的飛快,但大牛普通人一個,自然跑得很慢,甚至還差點摔倒在地,若非腿部肌肉發達支撐了一下,恐怕就要摔得頭破血流了。

    張皓昏沉的頭腦和耳中尖銳的嘶叫聲讓他無法思考,只是沒有目的地一味的向前奔跑。

    「天怎麼歪了?」事實證明了注意力的重要性,張皓左腳尖絆到了一塊青石,膝蓋隨即一彎,整個身體快速前傾,那架勢,就像是一塊倒塌的積木,重重摔在了地上。

    大牛在後面看到如此場景,頓時目瞪口呆,急忙就要上前去扶,卻看到一旁將軍的眼中凶芒大作,滿臉寫著生人勿近,也只好悻悻的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張皓拱著腰從地上爬起,背對著大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說道:「我沒事,這點傷還死不了。」

    張皓雖然這麼說,可大牛還是放心不下,這地上都是青石剛才又摔的那麼重,磕破皮這是肯定的,面帶擔心的低聲道:「真沒事?」

    「她們會死的很慘。」

    「誰?」撓了撓頭髮,大牛被張皓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懵了。

    「山洞裡的那些人。」

    大牛頓時恍然大悟,可那裡面的還算人嗎?自己的眼前當即浮現出一堆渾身被烏青和髒污的液體佈滿,看不出原有長相的女人。他很難接受同樣都是人,怎麼就能下那麼狠的手?僅僅看了一眼,就讓自己有殺人的衝動,是不是當時該給皓哥留一個?自己也是殺了人才感覺心裡面好受了點。

    「就算現在我把食物給了她們,她們也會死。食物就那麼多,一天、兩天、三天沒有事,第四天?她們會感到飢餓。第五天?她們會虛弱。然後第六天實在餓不行了就摸索的走出洞口,有可能被絆倒再也爬不起來,也有可能走出去但卻會被兔子當成蘿蔔吃了,不管怎麼樣她們會死,而且會死的很慘。」

    張皓的誅心之言字字如刀子一樣紮在大牛的心頭,想要大喊大叫,可是喉頭像是被堵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硬是擠出一句話說:「但是你救了她們。」

    「救?!我怎麼救了?那夥人渣在或許還能讓她們活的更長,他們只要身體,但我連她們的命都要了,我算什麼,恩人?還是大善人?都是狗屁,我他媽的什麼都不是!」張皓的聲音越來越大,魆魆的,一聲賽過一聲好像鬼叫一般,在山洞中悠長迴盪。

    張皓的話令大牛很不好受,可是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是事實,他們的確做了一件並不完美的好事,這種感覺讓人噁心,就算自己都覺得有些煩躁,更何況是親自發下命令的皓哥。

    大牛的一顆心,緩緩、緩緩的沉到了谷底。原以為自己是做了好事,殺了那些畜生不如的人渣是為民除害,可不曾想事與願違救人救到一半就不管了,就像是從河裡把人拉上來,卻不做緊急救護,這又算什麼救人呢?」壓下胸中一口悶氣,大牛歎道「哎。都是該死的末日惹的禍。」

    「該死的末日?!」

    大牛眼前一亮,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望著張皓緊繃的背影,壓低聲音說道:「皓哥,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被吃了,那老太太看上去多善良,可卻為了他兒子專門騙活人去餵食。你殺她是因為要自救,可她殺我們同樣是為了保護他的兒子,誰對誰錯?我算看透了,這世界早沒有正義了,都是為了活著,想那麼多幹嘛?這條路並不太平,如果帶上她們,你還怎麼去找爺爺?我都知道的道理你怎麼就想不通了?」

    「爺爺?」此時張皓彷如深潭的眼中就像是投進了一顆石子,泛起了幾許漣漪。

    活著好累,與喪屍斗、與巨兔斗、與人鬥,鬥來鬥去滿身是傷後,就躲在一個寂靜的角落裡的,獨自忍著劇痛舔著傷口,時間長了總會有些極端的念頭出現,要不然別鬥了,死了就解脫了。

    可是,每到這個時候你都會想起一個人,他在乎你,關心你。甚至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就像是冬季過後的第一陣春風,雖然很柔雖然沒有任何力量,卻可以融化了河面的寒冰一樣神奇。

    「原諒我的自私吧。」閉上眼睛,張皓把頭低下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胸口,像極了一隻無知的鴕鳥。雖然他有足夠的理由從這裡離開,可這從容的回頭背後卻是六條活生生的命,悔恨、愧疚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在他臉上用力劃拉,直到血肉模糊.無顏見人。

    這是一種祭祀,在生存這座偉大的神靈面前,張皓這個卑微的虔誠者必須獻上足夠的祭品委曲求全。

    「如果我可以再強大一些,是不是她們就不用死了。」他緊閉雙眼,竭力不讓眼淚流出。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一個世紀,張皓都被自責的記憶折磨,恨不得放聲大哭,卻因為大牛在身邊,只要發出聲音就會被聽見而不能哭。堅持了這麼久,他怕一眨眼自己又變成初次面臨末日而手腳麻木的廢物,害怕再面對第一次殺人顫抖的手,但是想到那些山洞中可憐的女人,他又恨不得揣上刀子將那些死去的人渣千刀萬剮。

    撕心裂肺的愧疚讓他痛苦不已,張皓抬頭看著漆黑的山洞,目光變得幽暗不明。以前的他總是以為,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怪物只是臨時過客,已人類的強大總會挺過難關。團結、愛護、殺惡人、保護弱者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盡心盡力將一切做到最好,就能苦盡甘來,枯木逢春。可是誰能想到,一切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他用善良和努力換來的不過是一句無能為力。

    有些時候,不是世界拋棄了人類,而是人類拋棄了自己。一個小小的旅遊團都能發生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來,更何況是動輒就數百萬、數千萬人口的城市?!

    一個人的努力在整個被黑暗籠罩著的世界裡,顯得微不足道。對於張皓來說,這是一次成長,無情的事實用血淋淋的案例要他不要再用原來的眼光去看待世界,惡與善不再是以前單純的對抗,自己不是主宰,若想扭轉這突變的軌跡,後果只能是.粉身碎骨。

    只是,把握不了自己內心的無力感,已經深深地在張皓心裡埋藏了一顆背叛的種子。瀰漫的硝煙和數不盡的危險是最好的肥料,在時間和怨恨的灌溉下終究是會慢慢的生根發芽,逐步長成一顆嗜血的食神之花。

    「不是為了滅天,只是,下一次的選擇交到我自己的手裡好不好?」張皓眼睛變得凌厲了起來,眼中的堅毅彷彿要劃破天空一般勢不可擋。

    看著從地上掙扎站起的張皓,大牛知道是自己的話起效果了,慘白的臉色這才有了人色。

    張皓將臉上的污泥隨意抹去,轉過身看著蹲坐的將軍和不遠處咧嘴的大牛,緊繃的面色終於有了一絲鬆懈,眼中一閃而逝的內疚,哽住了喉嚨,嘶啞說道:「沒事了。」

    回去的步伐張皓走的很堅決,只是當路過木屋的時候,他的神色又變的極為可怕,牙是緊咬的,眉端扭曲著,呼吸起伏十分劇烈,彷彿下一刻就要爆發。關鍵時刻,大牛溫和地道:「皓哥,咱們走吧。」

    張皓一怔,看了大牛一眼,大牛的神情十分著急,顯然是發自內心的關心他,他的胸口急劇起伏,眸子裡琢磨不透的顏色複雜的沉澱,默不作聲朝洞口走去。

    「沙沙。咯吱……咯吱」走到洞口,透過虛掩的空隙幾聲吵雜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大牛神情異樣,往前幾步透過門縫朝外面看去,然後回頭說道:「是恐兔,正啃食胖子那具屍體呢,想必是聞著血腥味過來的。」

    張皓眼底幽暗似有火光,面上竭力壓抑的猙獰一瞬間浮現冷然問道:「幾隻?」

    「明面是三隻,但不知道草叢裡還有沒有。」

    「不管有沒有,都給我死在這吧。」張皓嘴角抽搐了一下,那道弧線猶如萬年冰封的湖泊,滿目寒氣,彷彿能夠侵透到別人的身體裡面,饒是對面的大牛看了也不由覺得寸寸陰寒。

    保護人有限制,但是殺兔子,總不會再有人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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