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驚鴻 (中) 文 / 張鼎鼎
沈宇腦子嗡嗡響,百味雜陳,一時間也分不清是喜是憂,是樂是愁。
楊毅在向他求饒了!求饒了!
這一句雖然是問他怎麼才能原諒,但其實是向他道歉,他要原諒她嗎?沈宇大腦飛快旋轉,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真有天大委屈,一時間卻又覺得這其實也不算什麼。
是,楊毅騙了他,騙了他很久,騙他很深,可是、可是……楊毅除了穿了男裝外,好像還真沒對他說過自己是男人這樣話,他不過是和其他人一樣,以為她是男人罷了!
當然,在他們互許心意之後楊毅還不說是有點可恨了,但楊毅也說過雌伏……
他左想想,右想想,一時間覺得自己是該惱,一時間又覺得自己不該恨。
「玉郎……」
他正想著,就聽到楊毅又開了口,他沒有吭聲,楊毅又道:「藥要涼了……」
沈宇臉上一紅,想要起來,卻又感覺到自己這一起來,楊毅必是坐不到這裡,因此只是把碗又往她嘴邊靠了靠,同時身體前傾,頂著她,讓她能低頭喝藥。
楊毅心中暗笑,同時,也真有了幾分愧疚。論理,她是該一早就找沈宇坦白,但她一直沒有做,而且,也並不覺得自己做有錯。見人只能說三分,她吃過這方面虧,不想再犯。而現在沈宇在氣頭上還這麼照顧她,她真覺得自己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玉郎……」
她喝完藥,開口,沈宇雖然沒應聲,但身體卻微微一僵,她一笑,接道:「你過來點。」
沈宇雖然還沒有應聲,但確,往她那邊湊了湊,而楊毅,則趁勢,向他臉上親了下去:「你真好。」
……
…………
沈宇沒有說話,沈宇沒有動,沈宇依然沒有說話,沈宇依然沒有動,感覺到他身體僵硬,楊毅在心中歎了口氣:「玉郎,我冷……」
沈宇蹭一下把被子拉到了她下頜處,因為太過兇猛,還連帶著把自己也蓋住了一半,當現這一點時候,他身體更僵。楊毅再他懷裡,他和楊毅是一個被窩,楊毅……
真,沈宇沒有想什麼,楊毅現在受傷,他也不可能想什麼,但是此時情景卻由不得他……
外面喊殺聲震天,顯然雙方已經開火,但這帳篷,卻彷彿獨成一個世界,任外面風雲變幻都不為所動,沈宇坐在那裡,一時間,竟有一種天長地久感覺。
「玉郎……」
「嗯?」
恍恍惚惚,他就出了聲。
「小三子那邊,還要趕緊呢……」
沈宇臉頓時黑了,他想要起來,楊毅卻一把拉住他手:「玉郎……」
「你……」
「我們辛苦這麼久,就是為了今天,玉郎就再包容我一下吧,玉郎……」
她這一句,聲音慢慢上揚,帶著幾分含含糊糊撒嬌,沈宇頓時僵在了那兒,他一言不放下楊毅,替她掖好了被角,拿起碗,轉過身,將碗隨手放在茶几上,就掀開帳篷出去了,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楊毅知道,他是按照先前計劃去做通知了,她微微一笑,張開嘴,又低聲叫了一句,她以前覺得這種叫心上人名字行為很傻,此時輪到自己,才知道別有一番滋味。
之後,楊毅藉著養傷名義不再出來,其實她傷不重,雖然化志出暗器對穿了她肩胛骨,但化志本意是針對賈和,所以找是沒有骨頭地方下手,因此即使看著嚴重,也只是皮肉傷,不過化志東西上畢竟有毒,後來沈宇又攔著不讓郎中查看個仔細,她此時說要養,別人也沒有懷疑,反而覺得都是沈宇耽擱了他。
「沈公子早先看著也是個穩重,卻不想……但想來也是關心所致。」賈和盤坐在楊毅對面開口,當初三個受傷,他看起來最嚴重,但其實,卻是最輕,化志所射東西,被楊毅隔了一下,然後,就被他所穿軟甲擋住了。
他當初之所以會叫那麼慘烈,之後又面色清白,大部分是被嚇。當然,化志射出來東西,就算被楊毅攔了一下,對他這個文人來說也無異於重擊,所以過後,也著實修養了幾天,不過他畢竟沒破一點油皮,夏卓敬和楊毅還要天天喝藥,他卻已經可以亂跑了。
楊毅對他,也可以說是救命之恩了,就算他有護身軟甲,若不是被楊毅擋了一下,也是要被穿透,所以他就算忙焦頭爛額了,這一天,也還是抽出了時間來看他。
沈宇本也在,只是一見他,那原本就冷臉也就更冷了,楊毅見不是個事,只有把他給支出去,她雖然找理由巧妙,但沈宇哪不知道原因?所以臨走時候,很是死盯了賈和一會兒,對楊毅,他則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他已經有幾天沒有正眼看她了,就算給她送藥送飯,也只是把小茶几搬在她面前,然後把那個新打造出簡易床頭立在她身後,晚上睡覺時候,也是自己在角落中打坐,看楊毅哭笑不得。
不過就算他擺出了絕對不合作態度,楊毅也沒什麼生氣,這事,她可以說是錯上加錯,如果在沈宇先前動搖時候她好好說些軟話,哄上一哄,也許就沒事了,但是,她那時候是真沒時間了。
而現在,沈宇就算生氣,也沒有完全拒絕她,也沒有甩手而去,這就代表著希望,慢慢磨,總是能磨好。只可惜沈宇這個人有點太難討好,權勢人家不愛,金錢一大把,美男美女,她也不能真送,只有每天說一些好話哄他了,她這幾天說黏糊糊話,比她兩輩子加在一起都多,自己想來,有時也覺得不可思議。
「戀愛人大腦迥於常人,這話,果然是真理。」想著她說那些過去絕對說不出來肉麻字句,她這麼想著。
被沈宇盯著,賈和雖然開始有些害怕,但過後也沒太放在心上,一介武夫,若不是有楊毅,身手再好,也不過是衝鋒陷陣,不過雖然不在乎,之後卻開始給他上眼藥了。
他這麼輕描淡寫說了一句,本想就轉過話題,哪知道楊毅竟一笑:「玉郎就是這點不好,太在意我了。」
賈和本要拿被子喝茶,聽他這麼說,手一哆嗦,茶就潑出去了大半,他驚駭看著楊毅,哪知道楊毅卻像是沒有感覺,繼續道:「賈先生是將相之才,將來也必是要入內閣,宰相肚裡能撐船,就不要和我家玉郎一般見識了。」
她說自然順溜,直把賈和雷如同得了帕金森,也虧他是見過世面,連忙把手放在了背後,可心中還是一抽一抽,心中則想,這楊毅就算是故意說給他聽,也有點太過了。再之後他又不免想,楊毅好好為什麼要說給他?聽出他那句話意思了?不願意?但也沒必要這麼說啊。難道這楊毅對他,有別想法?
想到楊毅之前站在他面前,之後又那麼捨身護他,就算以他鎮定,此時也有點坐不住了!
實在說,賈和真不是愛好孔雀開屏,壞就壞在他對男男之道有那麼一點點瞭解。知道這偶爾玩玩男風沒什麼,這些人就是圖個新鮮好看,之後該娶妻娶妻,該生子生子,就怕是那種只走後門不走前門。這種人,視女人如糞土,卻偏愛男子,見到一些有姿色男子,那就和普通男子見到好看女子一樣。而楊毅這些年,除了早先七娘,身邊卻是一個女子都沒有!
這麼一想,就不免順著這條思路想更遠,想到楊毅身邊男子,都是長相俊朗,又想到自己現在雖然年過三十,早年時候也是白白淨淨,著實被人讚過。然後又想,這論武藝,能和楊毅相比不少,但談到才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楊毅要對他重英雄惜英雄……因為楊毅前幾天相救,他是承認他是英雄,而他自己,雖然武藝不通,卻也必是英雄。
這越想越多,越想越怕,雖然從理智、從經驗,從各個方面,他也知道這猜想有點不靠譜,但楊毅連著什麼我家,玉郎這樣話都當著他面說出來了,那本身就是有問題啊!
再看到楊毅目光投來,他心中一跳,再也坐不住了,想個借口就告辭了,他變得這麼突然,倒令楊毅有些驚訝:「賈先生難得來一次……」
「實在是有事。」
他說著,站起來,匆匆抱了個拳,就告辭了,那架勢,就像後面有什麼猛獸追逐,楊毅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帳中,搖搖頭:「就算我那話說有些雷人,你也不必如此吧。」
這麼嘀咕完,她又垂下了眼瞼。賈和先前雖沒有說太多,卻也說了一些目前形式,一句話概括,就是混亂。夏卓敬和南明王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南明王那邊雖再沒有什麼舉動,卻停止了糧草供應,也就是軍中還有繼續,否則只此一項,恐也要令大軍崩潰了。
不過即使如此,夏卓敬日子也不好過。也不知道南明王許了什麼,原本已有退意北面兩軍竟又留了下來,以前夏卓敬可以以一敵三,現在打出了通道,要收拾兩個應該是沒問題,可是目前他卻要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身後,因此雖有一舉攻破兩路軍實力,卻只有這麼消耗著。
「元帥此時又傷著,這一關,還真不過好過。」
這是賈和先前歎息,不過楊毅見他話雖然這麼說,臉上卻沒有什麼憂色,也就知道夏卓敬應該是有對策……
她正想著,就有一人進來,正是沈宇,沈宇板著臉,還是沒有話,楊毅也不以為意,只是道:「玉郎,外面可有什麼新鮮事?」
沈宇沒有說話,只是斜了她一眼,楊毅被看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這氣,到底是消了還是沒消,這半天就這麼稀里糊塗過去了,到吃晚飯時候,楊毅才確定,沈宇,是真緩和了許多,這令她極為高興,雖說她已經有了長期抗戰準備,這能提早和好,也是好,這心中一高興,飯食就多吃了一碗,見她還要再添,沈宇皺了下眉:「你少吃些吧。」
楊毅一愣:「軍中糧草,不至於緊張到這種程度吧。」
沈宇面色一黑:「馬上就要睡了,你吃多了不積食嗎?又不能動。」
楊毅一頓,然後一把摟著他肩,就靠了過去,沈宇一僵:「你、你做什麼?」
「玉郎,我真高興……」她說著,又在他胸前蹭了蹭,「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你、你不要以為、以為我原諒你了……」
沈宇僵著聲道,楊毅卻不在乎,手從他頭,抱到了腰上了。沈宇有心說一句女人家這成何體統,但這樣話一時又有點說不出來,而在這個時候,他腰又被楊毅捏了一把,這一下酥麻入骨,沈宇幾乎沒有跳起來,感覺楊毅又有動作,他連忙按著她手:「你別亂動。」
楊毅在他懷裡悶笑,沈宇又惱又恨,梗著脖子道:「你還有什麼瞞著我?」
「很多呢。」楊毅抬起頭,似笑非笑看著他,「其實,我不是這裡人呢。」
「……那你是什麼?」
「狐狸精嘛……」
沈宇頓時僵在了那兒,嘴角直抽抽,楊毅起身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我要不是狐狸精,怎麼能得到玉郎如此傾心呢,有玉郎在,我這一生,都無憂了……」
她說著,輕輕一歎,似是滿足,似是喜悅,而沈宇,嘴角雖然還是在不斷抽搐,但確,在慢慢擴大。
楊毅話不能信,楊毅最善於哄他,楊毅這樣,哪怕是女子,也足以縱橫,但即使明白這些,他也還是控制不住興奮。
「這傢伙,說不定真是什麼妖怪,否則怎麼這麼善於蠱惑人心。」想到最後,他狠這麼下結論。
……
「我還在生氣。」
「嗯。」
「你早點休息吧。」
「吃多了,玉郎,咱們來做點消遣吧……」
正文驚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