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和平條款 文 / 起床失敗的考拉
「你會恨我嗎？為我所做的事？」等安三爺走後，葉青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憊地向守在一旁的許大棒槌問道。
這樣問沒什麼意義，葉青心裡也清楚，就算其他人會恨她，她也還是要這麼做。但心中揮之不去的愧疚感還是讓她想親耳聽到一個確定的答案，去承擔自己的行為所帶來的後果，也好過對自己造成的傷害一無所知。
「小姐是說平梁城的事嗎？」許大棒槌搔了搔頭，老實巴交的一張臉皺了起來，想了好久，才安慰她道，「俺跟了將軍這麼多年，別的不大懂，但還是知道沒人能勉強將軍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將軍既然決定了放棄平梁城，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你倒是想得開。」葉青有些羨慕地望著許大棒槌，一個當兵的，只要相信將軍的決定都是正確的，毫不猶豫地執行就可以了。然而她是個決策的，她要給別人下命令，為這些人負責，這份擔子，可是沒法交給別人的。「但你家將軍把你派來安家的時候，你可是傷心得很啊！」
說來好笑，許大棒槌看上去也是個剛直的漢子，被派來永豐城卻讓這傢伙跟個小娘們一樣怎麼都不情願，差點沒哭出來，在軍營裡哇哇喊著什麼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說什麼都要跟著將軍上陣殺敵去。也不知道後來盧雲峻是怎麼跟許大說的，才讓這傢伙放下情緒，願意跟葉青來安家。
提到這茬，許大也難為情起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俺、俺那不是以為將軍不要俺了嘛？可將軍跟俺說啊，俺在永豐城的使命，不比戰場上的兄弟輕啊。俺覺著，這是將軍信任俺吶，才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俺來辦，俺可不能辜負將軍的囑托了。」
跟昌明關駐軍熟了之後，葉青也瞭解到許大在軍中的地位是極高的，算是她表哥的重要心腹了。盧雲峻讓許大跟著她，說是保護她的安全，可誰能保證，要是她背叛了和盧雲峻的同盟，許大棒槌不會是第一個來殺她的人呢？
想到這裡，葉青還覺得背後絲絲冒寒氣。幸好和她來的是許大棒槌，換成是那守門小哥，聽到她下令放棄平梁城後，沒準就氣不過要對她下手了。葉青瞧著許大的眼神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感謝不殺之恩的意味，只是那大兵愣呼呼的，一臉困惑，顯然是沒懂她在想什麼。
「棒槌啊，」葉青喚人的方式也不自覺地多了幾分親切，「你跟我說說，你家將軍到底都囑托你什麼了？」
「將軍說了，讓俺像保護他那樣保護小姐和夫人的安全，要是小姐和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俺也就不用回去了。」許大棒槌越說越小聲，像是怕極了的模樣。
葉青卻是冷笑一聲，她那表哥真有這麼好？依她所見，盧雲峻雖然看重與她的合作關係，但那人是極狂傲的，絕不會替盟友著想，只會因為她的弱小而將她放棄。「你說我要是沒法說服安家將盧家領地轉讓給我，他會給你什麼指令？」
「將軍常說，戰爭裡沒有什麼事是確定會發生的。不管小姐有沒有談成，將軍都會帶兵進攻風水道門。安家能不能頂住風水道門的圍城，俺也不知道，但要是城破了，俺就帶小姐殺出去，無論如何都會把小姐平安送回西北。」許大棒槌信誓旦旦地說道，一點也不像是作偽的樣子。
葉青瞧著許大那堅定的目光，一時間有些錯愕，「他就不怕我有恃無恐，不盡心幫他謀取領地嗎？」
被她這樣一問，許大又開始皺著臉，好半天從勉勉強強開口道，「小姐，這些說法是將軍跟別人談論時，俺偷聽來的，您可千萬別告訴將軍吶！將軍說了，小姐心中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為了利益可以使出渾身解數，和安家的談判對小姐有利，因此小姐肯定會盡心盡力去完成的。」
葉青聽得是一陣磨牙，好個盧雲峻，原來在人後是這樣罵她的！心中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葉青自我反省了一下，發現這話也不算是污蔑，只是對方語氣中那種可想而知的輕視與掌控一切的傲慢，哪怕許大棒槌模仿不出來，她也可以想像！
「他和誰這樣說的？」葉青惱怒不已地追問道。
可這次許大卻答不上來了，憋得滿臉通紅也說不出一個字。
瞧著對方這副模樣，再聯想下她表哥的情況，葉青突然恍然大悟，「他說這話的時候，身邊是不是沒有人？」
許大忙不迭地點著頭，像是生怕她誤解。
九玄老祖！
葉青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看來她表哥說要壓制九玄老祖，倒也不是空口白話，只是很難想像共用一具身體的兩個靈魂平時要怎麼交流，聽許大棒槌的描述，那場面倒是詭異得緊！
有了許大棒槌這顆定心丸，葉青也就不再焦慮永豐城破的後果了。隨著蘇家軍隊奪取了鹿兒港，前線戰事越發吃緊，安家的後花園裡也不再是一派悠閒的氣氛，人人臉上都是風雨欲來的神情，倒顯得就她一個最為氣定神閒。按照葉青原本的估算，安家戰前就已籌備好了如何死守，靠著一群沒築基的外門弟子，和少量築基期的半吊子修士，加上足夠全城人吃個三年的存糧，怎麼都能撐上一段時間，讓求勝心切的蘇家不斷募集徵召軍前來支援，導致後防空虛。然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提前打亂了安家的陣腳。
那便是茶。
符菉派的修士流行飲茶，上次葉青來的時候，也是見著安家二老茶不離手，下面的修士自然也是有樣學樣，附庸風。然而對茶道瞭解不多的葉青卻沒有注意到，安家流行的茶飲屬於青茶，也就是不發酵茶，講究的是新鮮二字。然而安家地處北方，氣候和土壤都不適合種茶，全部的茶葉都依賴於進口。而進口貨物就依賴於海運，蘇家不僅佔據了重要的沿海貨物吞吐基地鹿兒港，還控制了通往安家領地的航路，船隻日夜在沿海地帶巡弋，封鎖港口，一艘走私貨船都
不給放進來。冬季的時候還沒顯出威力，到了開春，該是今年的春茶進來的時候，聚集在安家的修士才驟然發現，今年他們沒有茶了。
茶與煙酒不同，不會上癮，但喝慣了茶的人突然發現沒茶可飲了，也不免心情低落，引發種種悲觀情緒。每日葉青坐在安家的小花園裡，就瞧著這些修士們傷春悲秋，像是這場戰爭他們已經輸定了似的。而當蘇家對永豐城完成合圍後，困獸般的焦躁就更加明顯了，如同烈性傳染病一般，很快就感染了所有的修士，沒人想要上城牆去防守，安家守城的軍隊也是無精打采，士氣萎靡。安家二老一開始還算沉得住氣，但很快情緒最不穩定的安三爺就提前破防了，幾次與修士發生口角後，就連一向沉穩的安和丞也無法再維持鎮定自若的表象，顯出了心事重重的模樣。
圍城一個月後，蘇家派人送來了議和的邀請。
蘇家和談的條件葉青早就知道了，便是要安家割讓原本屬於盧家的領地。明面上也說的是轉讓代管權，但安和丞豈是天真無知之人，當然瞧得出這一轉讓出去，盧家傳人絕沒有可能從蘇家手中繼承祖傳領地。事關重大，換成誰也沒法輕易下決定，蘇家談判的人倒也大方，准許安和丞回去考慮幾天。
回到安家宅邸裡，安和丞第一件事便是召見葉青，只是這一次，安和丞前所未有地感覺自己確實摸不透他這個外孫女的底細。
「蘇家議和的條件開下來了，你可猜得到是什麼？」還是花園涼亭，那些無病呻吟的修士早就被趕回廂房各自歇著去了，安和丞總算覺著這花園清靜了不少。從石桌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他卻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現在安家府內供應的茶都是去年留下來的陳茶，風味大不如以往，也只能算是聊勝於無了。
葉青雖然對和談瞭解得一清二楚，卻還是要做出一無所知的模樣，「蘇家目前佔據上風，此時提出和談，只怕要求不會低吧？」
心情煩躁，安和丞將那難以下嚥的茶推到一旁，才嫌惡地瞥了葉青一眼。他就不信了，葉青開出的條件和蘇家是一模一樣的，要麼是這兩家串通好的，要麼是葉青早就通過某種手段打探到了蘇家的條件，提前一步來搶佔先機。可按理說來，葉青跟蘇家該是勢不兩立才對，想想蘇家母女在葉家本家對葉青的擠兌，葉青怎麼可能與她們聯手？說不通啊！安和丞陰沉著臉思索著，難不成這還真是個巧合？
那又是怎樣的因素，會讓蘇家和葉家同時盯上了盧家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