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見鍾情 文 / 高村塔

    剛剛邁出大學校園的我，滿腔熱血，豪情萬丈，對未來充滿著無限的憧憬。特別是收到了金碗公司的錄用通知後，我更是興奮得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覺。金碗公司是一家了不起的大公司，能成為金碗公司的一名員工，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

    剛剛畢業，我窮得叮噹響，連一輛自行車都沒有，只好乘公交。金碗公司地處鬧市，辦公大樓金碧大廈非常搶眼。特別是樓頂矗立著的金燦燦金碗，遠遠就亮瞎人們的眼睛。我剛下車，一棟霸氣十足的大廈就不由分說地闖進了我的眼球。這是一棟高聳入雲的大廈，外牆裝飾得金碧輝煌，比皇宮還要有氣勢。

    我數了數，三十九層。我站在它的腳下，頓時發覺自己非常地渺小。呵呵，沒想到wj公司比我想像中的形象還要高大。

    在金碗公司，我是在最高層還是在最底層？噢，不，我不能好高騖遠，還是慢慢地往上爬吧！人事部就在三十九層，這些人都是高層人士麼？我不禁咧嘴笑了笑，邁出了在金碗公司的第一步。我沒有坐電梯，而是走樓道。一步一個腳印，這樣踏實些，我告誡自己。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然而，要想走到渴望的高度，還得付出一番努力。當三十九層終於被我踩在腳下時，我也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通過窗口往外看，哈哈，剛才看起來還高大得不可一世的高樓大廈，現在全部矮我一截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我有一種居高臨下、唯我獨尊、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快感——捨我其誰！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絕大多數辦公室都對我敞開大門，唯獨我要報到的人事部大門緊閉。奇怪了，人事部的人是不是都出去辦事了？或者是……。呵呵，在搞什麼辦公室戀情？管它，敲門！我屏住呼吸，現在就要打開我命運之門了。

    不，潘多拉寶盒！有幸福，也災難。是幸福多點，還是災難多些？不管怎樣，我都得面對。人生就算是一場悲劇，也要把它演得悲壯些。

    噗——噗——噗——！

    我輕輕地敲了三下門，就像和尚敲木魚。誰知，我敲開的是尼姑庵！

    「請進！」

    一個女聲從門縫裡鑽出，這是什麼年代了，還那麼老土！這個人要麼是古董，要麼沒有什麼文化，不然應該說「ein」。

    推開門，胭脂味和香水味一齊襲來。我伸進腦袋一看，哇色，清一色的娘子軍。三個女人，分坐三張辦公桌。都說三個女人一條街，怎麼靜悄悄的？

    「你就是北師大的大學生吧？」

    聲音很滄桑，好像是來自遠古時代。

    「池竇富，是吧？」

    還沒等我回答，蒼老的聲音又響起了。

    嘻嘻——！

    有人偷笑了，聲音悅耳動聽。我遁聲看去，驚呆了。

    哇塞！這不是一個美字就可以形容得了的！她，嬌俏的臉蛋，挺拔的鼻子，櫻桃的小嘴，勾魂的眼睛。精雕細刻！上帝為了造就這麼美輪美奐的藝術品，肯定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我一定要得到她！」

    我的心中，跳出了一個堅定的信念！這是我二十二個春秋以來，有過的第一次念想。

    我的眼光已經在她身上凝固了，以致古董說什麼我全然不知。我知道她笑什麼，哎，都怪老爸。中國的歷史那麼悠長，漢字成千上萬，怎麼偏偏選中這三個字呢？「池竇富」——「吃豆腐」！

    為了這事，我從開始會說話起，就和老爸進行艱苦的抗爭。可是，老爸態度強硬，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還說，這事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祖父。喲霍，這個老爸，真會推卸責任！祖父？他在我會說話之前，擔心我會找他麻煩，就匆匆忙忙地趕著去見上帝了，叫我怎麼和他理論？他生前，我有口難言，只能以哭來表示抗議。但他以為我肚子餓了，或是哪裡不舒服。他哪裡知道，我是心裡不舒服啊！到後來，我不得不接受既定的現實。

    哎，祖父逼著我「吃」也就罷了，還要把「豆腐」潑在我臉上，真過份！池竇富——吃豆腐，害得我見了漂亮的女孩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

    「問你話呢，小伙子。」

    一張笑臉衝著我笑，善意地提醒我。說話的是一個盤起長髮、樣貌靚麗的女人。

    「哦，你好，我就是池竇富。」

    我發覺自己走神了，為表歉意，我回了一個笑臉。

    「金碧商場無線電部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已經和鞏經理說了，你現在就去找他。」

    古董對我的無禮並不在意，還說我是人才。

    呵呵，原來我是人才，不是廢材，謝謝抬舉。為了這句話，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臉，和她的聲音一樣，都飽含著滄桑。她的頭髮已經花白，眉毛是畫上去的。聽說，很多單位都是排資論輩。如果沒有關係，陞官的唯一標準就是看頭上有多少白髮。看來，她是這裡的頭頭，我在金碗公司的陞官夢，很大的一部分就看她的臉色了。

    「幾樓？」

    「一樓！」

    「一樓？不會吧？要把我踩到金碗公司的最底層？」

    我沮喪得幾乎要哭出來了，但話到嘴邊，我還是把它們吞了回去。新來咋到，不能對工作挑三揀四，這樣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沒事，是金子都會放光！

    我乘著電梯，從三十九樓下滑到一樓，有一種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很不是滋味。我還有機會往上爬嗎？

    一樓是商場，還沒開門，營業員聚在一起，像是要開會。經理室敞開著，看來這裡隨時歡迎我，不像上面，把我拒之門外，要進去，得敲門，非經許可閒人免進，真是高處不勝寒。

    「請問鞏經理在嗎？」

    我徑直走進去，門也不敲，招呼也不打，問得直截了當。

    辦公室裡坐著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他長得賊眉鼠眼，尖嘴猴腮。我想他應該是普通員工。因為，在我的印象中，當官的都是像豬一樣大腹便便、肥頭大耳。然而，我大錯特錯了。

    「我就是。」

    中年男子抬頭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就是我的頂頭上司鞏經理。

    「你好，我是池竇富，新來的員工，人事部讓我來找你。」

    我有點後悔，剛才太冒失無禮了。

    鞏經理從座位上慢慢地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把我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像是鑒別一件藝術品是不是贗品。他頭髮梳得賊亮發光，一隻蒼蠅企圖在他頭上落腳，結果一不小心，從他的頭頂一直滾落到他的腳下。蒼蠅掙扎著想爬起來，鞏經理瞄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一股殺氣。「啪」的一聲，可憐的蒼蠅瞬間成了肉餅。

    不會吧？給我一個下馬威，殺蠅給人看？此人不好惹，日後小心點就是。

    「唔，年輕人，跟我來！」

    鞏經理點點頭，對我招招手，隨即繞過我，走向門口。

    我感覺自己像一只哈巴狗，被主人牽著，走到外面的商場。不！這輩子我絕對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我要自主自立！

    我和鞏經理的出現，立即引來了眾人的眼光。只見鞏經理舉起手，對著員工喊話：

    「大家注意了，這位是北師大的大學生，叫池竇富，我們的新員工，大家熱烈歡迎。」

    雷鳴般的掌聲夾雜著歡笑聲響起。呵呵，我到哪裡都會引起轟動，謝謝祖父。

    每一次，當我聽到掌聲的時候，我對祖父不再埋怨，而是心存感激。如果不是他給予我這麼標新立異的名字，我可能不會那麼惹人注目，也不會得到那麼多掌聲。有掌聲，隨後一定會有鮮花。全場人一齊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還有嘖嘖的稱讚聲。在這萬眾矚目的一刻，我感覺自己真偉大。我真想向這幫新同事來一聲「嗨」，然後送給他們一個飛吻。但在領導面前，我還是克制住興奮的心情，只是向大家招招手，表示感謝。

    「為了增進我們之間的交流和瞭解，使新來的大學生很快融入我們這個大家庭，我決定今晚在金寶酒樓為小池設歡迎宴。」

    鞏經理的「宴」字未落，比剛才更大的掌聲和歡呼聲暴風驟雨地襲來。

    「謝謝！」

    我對鞏經理報以感激，然後向大家躬身。

    鞏經理一揮手，大聲說：「散會！」

    我還沉浸在歡樂之中，鞏經理就開始對我發號施令了。

    「小池，今天火車站到一批貨，等會你就和司機去提。」

    鞏經理轉過，給我分配工作。

    什麼？把我當作搬運工？剛才還愛撫著我，一轉過身，就給我一巴掌了，什麼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