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6四起的謠言 文 / 桑鯉
葉結蔓見紀西舞神色有些異常,也不知是不是沾了自己血的緣故,原本就紅的唇愈發鮮艷飽滿,散發著蠱惑人心的氣質,顯得比往常更危險,卻也更魅惑。葉結蔓有些不敢再望,轉了話題,打破了沉默:「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紀西舞抬眸,視線已經恢復如常:「我回來已經四更了,見你睡的香,就沒吵醒你。」
「這麼晚?」葉結蔓疑惑地皺了皺眉,「你去作甚了?」
話音方落,便見紀西舞的目光有些變了,沉沉地壓在自己身上。葉結蔓心裡泛起一絲不安,然而眨眼間,忽見紀西舞勾了勾唇角,原先的神色已經很快消匿了去,變得輕鬆起來,撿了話道:「你確定要知道?」頓了頓,那眼角光芒流轉,竟透出一股邪氣來。
葉結蔓心裡一驚,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但還是強自鎮定著心神應了:「嗯。」
紀西舞無聲地笑了笑,話語平靜:「我殺人去了。」
葉結蔓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定睛朝紀西舞望去,見她神色自然,好似不過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般。她知道紀西舞並不是在同自己玩笑,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見她臉上神色變化,紀西舞不難猜到葉結蔓心裡在想什麼。她神色淡淡,撐著身子坐起來,望向帷帳,旁若無人般地笑了笑。
視線裡,外面天光已經有些亮了,昨夜下了一整晚雨,今日一早就放了晴,氣溫也有所回暖。
不知現在紀世南那個老狐狸在想什麼辦法解決,那個瘋了的小丫鬟,想必也被滅口了罷?不過沒關係,有護衛看到就夠了。紀西舞在心裡暗自忖度。
沉默中,一隻手忽然輕輕握住了紀西舞的手腕,引得她垂下眸來,朝葉結蔓望去。
「為什麼?」低低的聲音響起,葉結蔓並未直視紀西舞,反而偏開了視線。
紀西舞本不想解釋,然而望見臉色有些蒼白的葉結蔓,心中一動,還是道:「時間緊迫,明日我的屍體便要下葬入土。紀世南將知曉屍體失蹤的四個下人軟禁在靈堂,不想洩露消息。而想要攪起風波,最有效吸引眾人眼球的無疑是人命。」說著,紀西舞將昨晚大概的情況講了,只是隱去了具體情況。
當聽到三條人命6續死去的時候,葉結蔓的臉色愈發蒼白,握著紀西舞手腕的手也緊了緊。紀西舞安靜地望著她,沒有動作。片刻,葉結蔓方苦笑了下:「為什麼沒殺那個小丫鬟?」她當然不會認為是紀西舞手下留情,留下那人必定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紀西舞並不掩飾,直言道:「那小丫鬟經此一事已經瘋了,留下她的效果反而對其他人更具有震懾力,也更能引起他人的好奇,讓他們相信,害死其他三人的,不是人,是鬼。」言罷,紀西舞坦然望向葉結蔓,沒有說小丫鬟已死的猜測。
聞言,葉結蔓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片刻,紀西舞探出手去,指尖輕柔地拂過對方額前散落的青絲,笑得無害:「我知道你看不慣這些事情,讓我來做就好,我也不強迫你會接受這樣的方式。」頓了頓,她的手落在葉結蔓的眉間,俯身過去,唇貼近耳畔,聲音溫柔,「結蔓,你會因此討厭我麼?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去,我的手注定沾滿別人的血。你,會覺得髒麼?」
輕飄飄一句話,宛如戲言一般落在耳邊。與此同時,紀西舞反手覆住了葉結蔓握在自己腕間的手,緩緩收了緊。那涼意一路順著葉結蔓指尖漫上來,她的唇顫了顫,眼底緩緩浮現出痛苦的神色。眼前這個容貌傾城的女子,從未試圖掩飾自己從容下的狠絕,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用最有效的方法去實現,是她一貫的方式。她,早該知道了,不是嗎?
見葉結蔓唇被自己咬得發白,依舊沒有說話,紀西舞的目光晃了晃,眼底有一閃而逝的光芒隱去。她沒有再看對方,只是偏開了視線,兀自直起身來,似乎並不打算真的從葉結蔓口中得到答案,或者一直都知道對方的答案。她唇角的弧度漸漸淡去,望著外面逐漸亮起來的天色,瞇了瞇眼。
風浪,快起來了罷。
紀西舞料得沒有錯。或者說,一切都在她計劃中進行著。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一件事知道的人越多,那麼想要瞞住的可能性就越小。沒有人知道,誰是第一個洩了口風的人。靈堂鬧鬼的傳言,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紀府下人裡流傳開來。
至午間,便傳到了葉結蔓的耳裡。
與她說這些的是無意聽到丫鬟們議論此事的安兒,好奇的她自然暗中探了個底,第一反應就是被嚇了著,直接跑來找了葉結蔓。進房時,安兒小心翼翼地跨進門來,見葉結蔓正在床榻上休息,連忙將此事說了。
葉結蔓當然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在紀府傳了開,心在並不願意承認紀西舞說的沒有錯,那的確是最有效的方式。聽完安兒激動的話語,她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問了幾句,發現傳的事情比紀西舞告知自己的實情還要誇張一些,說是四人死得極慘,皆七竅流血而亡,鮮血淌了靈堂一地,幾乎無踏足之地。那同時出現在靈堂和紀夫人寢居的四個「殺人償命」血字,自然也在其中。而紀西舞屍體失蹤一事,不知怎的也被人挖了出來,放在傳言裡,變成了詐屍討債。
「聽說是紀小姐來報仇啦……」安兒雖然害怕,但還是掩飾不住神色裡的好奇,壓低了聲音道,「紀府的下人都在傳,紀小姐肯定是有人害死的,冤魂不散,才回來……」
話至一半,忽有聲音在安兒身後響起:「什麼冤魂不散?」
「啊——」安兒一時沒注意身後有人,猛地嚇了一跳,口中發出尖叫聲,腳一軟就往地上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她下意
意識閉住了眼睛,等待著隨之而來的疼痛,卻被一雙手在身後及時扶了住。
安兒顫巍巍地睜開眼睛,視線裡浮現出舒姐姐緊皺著眉頭的樣子。她這才鬆了口氣,抱怨道:「舒姐姐,你嚇死我了,怎麼突然在我身後?」
舒兒將人扶了穩,瞪了她一眼:「我還沒說你,又在少夫人身前胡亂說些道聽途說的渾話。」
「才不是渾話,是真的。」安兒不甘心地辯解,「現在紀府都傳遍了,好多人看到了四個血字,後來才被紀府管家清理掉,那四具屍體也是。」
「你還說!」
安兒見舒姐姐似乎有些生氣,連忙住了話頭,囁嚅了一句便委屈地望向葉結蔓,見她神色晃動,有些不對勁,以為葉結蔓不舒服,連忙道:「少夫人?」
葉結蔓怔怔地抬起頭來,輕聲重複道:「對了,你方才說四具屍體?都……死了嗎?」
「是啊。」
聞言,葉結蔓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去看坐在床榻邊的紀西舞。見後者神色並無驚訝,幽邃的目光地對上自己視線,葉結蔓忽然想到了什麼,身子一冷。
紀西舞從一開始就料到了罷……那個帶來麻煩的小丫鬟,會被紀老爺給處理掉。是了,他們是父女,本來就是行事作風那麼相像的人,也難怪……
安兒不知葉結蔓心底所想,只是看到對方臉色不太好,一時心裡擔憂。
「你看,讓你亂說。」一旁的舒兒見狀,忍不住低聲斥了安兒一句。這回,安兒自知理虧,並未反駁,臉上露出一絲懊惱。
「好了,舒兒,別責怪安兒了。」按捺下心底寒意的葉結蔓插了話道。
舒兒正了神色,低下頭去:「我也是擔心安兒又亂說話,惹少夫人多想。」
「我沒事,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罷了。不過是一些傳言罷了,聽聽瞭解下情況也是好的。再說無風不起浪,不一定就全然不對。」葉結蔓強笑了下,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望了一眼舒兒,「舒兒可有聽到什麼嗎?」
舒兒聞言沉默下來,一旁的安兒見狀,嘀咕道:「外面傳的這麼厲害,肯定不止我一個人聽到。」
話音方落,舒兒的視線已經掃過來,安兒連忙噤了聲。沉吟了會,舒兒方應道:「回少夫人,奴婢的確聽到一些傳言,雖然不敢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紀府應該的確是出了點事,依我看,可能與昨日紀管家帶人搜查有關。至於靈堂和紀夫人為何會出現紀小姐筆跡的血字,倒是耐人尋味。不管是人是鬼,怕是故意想讓大家將紀小姐的死引到紀夫人身上。」
「我也是這麼想。」葉結蔓心裡暗道舒兒果然心思通透,口中跟著附和了句。
「那,少夫人覺得,紀府鬧鬼一事,可是真的?」忽然,舒兒開口問道。
話音方落,安兒驚訝地轉頭去看舒姐姐。葉結蔓也沒料到看起來不像信神鬼之說的舒兒會問這個問題,頓了頓,方道:「這……哪裡會真有鬧鬼之事?」
「是麼?」舒兒口中應著,抬眸望了一眼葉結蔓,隨即又低下頭去,若有所思道,「不過也許有罷。可能就在身旁,只是我們看不到而已。」
乍一聽到舒兒的話,安兒身子一顫,下意識就往房間裡掃去,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舒姐姐,你可別亂說嚇我。」
「我沒有嚇你,你不是一向都信這種嗎?」舒兒望向安兒,神色認真,「可能紀小姐的鬼魂就在這紀府裡面遊蕩,路過你身旁也不一定……」
話音未落,安兒已經一把抓住了舒兒的手臂,半個身子貼在她了身上,嚇得臉色發白:「別說了!」她本就覺得少夫人的房間不對勁,此時聽舒姐姐這麼一說,只覺得這鬼就在身旁一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幾乎抬腳就想離開這間房。
葉結蔓聽得目光劇烈晃了晃,見舒兒神色自然,一時拿捏不準她的用意,只道:「好了,舒兒,你別嚇唬安兒了。」
「舒兒只是開個玩笑。」舒兒頷首應了,「時候不早,若是沒事,我們先告退準備午膳去了,少夫人好好休息。」
見葉結蔓點頭應了,舒兒這才拉著死都不放開她手臂的安兒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