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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籠絡 文 / 桑鯉

    「哇,這院子可真好看。」安兒一邊攙著寧心踏進院子,一邊目不暇接地掃過院中景象,忍不住讚道。

    院子極大,正是春日繁景,粉白桃花落滿小徑,周圍簇擁著不少爭奇鬥艷的花種,一眼望去兩旁猶如花海一般。幾人順著小徑往裡走去,空氣裡飄散開淡淡花香與青澀草木香氣,令人心情愉悅。樹蔭之下露出廊亭一角,遮蔽在一片茂盛樟木之中,光是看著就能感覺到舒適涼意。走了沒一會,視線裡竟有一汪碧潭映入眼底,池淺水清,呈月牙之形,裡有五彩魚兒嬉戲。碧潭上則架著一座月白石橋,不過幾尺之長,小巧玲瓏,雕刻十分精緻。池旁邊樹枝處則垂下一個鞦韆,粗籐處以白色獸皮包裹,纏有幾縷花枝點綴,尤其動人。一路走來,不僅是安兒,連葉結蔓和舒兒都在心底暗自驚訝,這院子裡竟宛如另一番天地般,可見主人費心不少。

    「這是……紀小姐的院子罷?」安兒出聲感慨,「果然和紀小姐很配呢。」

    聽到安兒的話,葉結蔓忽然心中一震,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為何處。是了,寧心既然是紀西舞的貼身侍女,所住的房間自然應該在紀西舞的院子裡。想到這,葉結蔓竟莫名有些緊張起來,再去看周圍景象,又別有一番滋味湧上來,不禁開始暗暗好奇紀西舞生活的環境到底是怎樣的。

    尋思間,小徑已至盡頭,寧心的腳步停了下來,示意到了。眾人抬頭望去,便見幾間錯落有致的房間出現在眼前。寧心指了指右手邊的那間,話語短促地開了口:「那裡。」

    安兒和舒兒會意,扶著寧心往房間走去。身後葉結蔓抬腳邁上石階,腳步在中間的房間前停了下來,下意識望向那扇緊閉的門扉,眼底有複雜情感一晃而過,隨後轉身跟著幾人踏入了旁邊的房間。

    安兒和舒兒在寧心的要求下將她扶坐在房間裡的凳子上,安兒瞥見寧心乾渴泛白的唇,貼心地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喝杯水潤潤喉罷。」

    看到眼前的茶杯,寧心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後才伸手緩緩接過,低頭飲盡。

    葉結蔓望了一眼寧心,隨即朝兩個丫鬟道:「安兒,舒兒,你們先出門幫我守著罷,我有話想要單獨對寧心姑娘說。若有人過來就知會我一聲。」

    「是,少夫人。」兩人雖覺奇怪,但既然葉結蔓都如此開口吩咐了,還是依言退出了房間。

    待房間裡只剩下兩人,葉結蔓方緩步走到寧心桌旁,抬手又在空杯裡滿上了茶水。寧心望著葉結蔓不緊不慢地做著這一切,也不開口打破房間裡的靜謐,只是視線一直緊緊落在葉結蔓身上。

    葉結蔓放下茶壺,將重新滿了水的茶杯推過去,抬眼對上了寧心的目光,在一旁坐了下來,神色溫和道:「你方才在靈堂問我是誰,想必之前你也聽見我與其他人講話了。我是昨日剛到貴府的裴家四少夫人葉結蔓,出身於城北普通人家。我相信關於裴家那樁婚事你也勢必有幾分耳聞,事實上你家小姐出事的日子,也正好是我過門嫁入裴家的日子。」說話間,葉結蔓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心情不免有些複雜。她沉默了會,方繼續說了下去,「實不相瞞,我這次千方百計想辦法過來紀府,正是為了你家小姐的事而來。」

    聞言,一直傾聽的寧心蹙了蹙眉,眼底帶著戒備:「你既是城北之人,應與小姐素不相識,為何會在意小姐的事?」

    「我……」葉結蔓本欲將之前的說辭拿出來,但突然想到對方既是紀西舞的貼身侍女,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紀西舞去城北的時候與誰接觸過?想到這,葉結蔓忽然覺得有些頭疼,一時想不出理由,只好含糊道,「我機緣巧合之下曾與你家小姐相識,雖時日短暫,卻……卻也算投緣得緊。」

    果然,寧心的疑慮並未消除,反而細究道:「我自小便跟隨小姐,但凡與小姐相識之人都瞭如指掌,怎不記得她與你交好?」

    見到對方這般質疑,葉結蔓只覺愈發頭疼。她總不能說是在紀西舞死後才與她相識,這樣非得把她當成瘋子不可。這寧心看起來頗為謹慎,實在不好糊弄,自己如何才能贏得她的信任?

    有那麼一瞬間,葉結蔓忍不住低頭掃了胸口衣衫下的木符一眼,心底產生想要將紀西舞叫出來的衝動。她有些奇怪為什麼紀西舞沒有自槐木鬼符裡出來?不過紀西舞不出來應該有她的原因,何況自己……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談何幫得上忙?

    想到這,葉結蔓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叫喚紀西舞的衝動,逼迫自己直視向寧心的目光,緩緩道:「你不可能什麼時候都跟在你家小姐身旁,不是嗎?」

    聽到葉結蔓的話,寧心臉色霎時一變,顯然又想起了這次紀西舞遭難的情況時自己不在身邊。葉結蔓還想說什麼,忽聽喀嚓一聲,便見被寧心握在手心的茶杯頓時破裂。鋒利碎片立刻割破了對方的手心,鮮紅的血沿著白皙手腕淌下來。葉結蔓見狀神色一急,連忙探手抓過寧心的手腕,輕斥道:「你瘋了!」

    說話間,葉結蔓去掰寧心的手指,後者神色有些恍惚,任由葉結蔓皺著眉將染了血的碎片丟在桌上,隨即環顧了房間一周,出聲問道:「藥膏和紗布放在哪裡?」

    蒼白著臉的寧心恍若不聞般沒有說話,葉結蔓歎了口氣,兀自直起身來去找,所幸很快就在櫥櫃裡找到了擺放整齊的紗布和藥膏。她返身走到寧心身旁,不由分說地替她開始上藥膏,又細細包紮了好。再抬頭時,見對方還是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忽然有些感慨:「偌大一個紀府,竟只有你一人為你家小姐的死悲傷。」頓了頓,葉結蔓正了神色,有些肅然道,「不過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紀西舞屍骨未寒,知府那裡又沒半點頭緒。外界只道你家小姐不過如普通女子般弱柳扶風,卻不知她心思縝密聰慧過人。你與她相處這麼久,應該再清楚不過,她怎麼可能溺水身亡?這件事背後,必定還有我們不瞭解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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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為什麼?」沉默半晌,寧心終於自失神中抬起頭望向葉結蔓,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冷著臉一字一句道,「是,我的確不信小姐會這樣輕易死去,但是我也不信你。至於小姐的事,我自然會自己想辦法查明,不勞費心。」

    葉結蔓皺了皺眉:「你一個人對付不了整個紀家。」

    寧心眉眼間卻倔如寒石:「那又怎樣?就算拋卻我這條性命,我也會爭取一個明白。倒是你,身為裴家的新少夫人,又怎麼讓人相信會站在小姐這邊?」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寧心逼迫地盯著葉結蔓:「什麼理由?」

    葉結蔓抿了抿唇角:「答案就這麼重要嗎?」

    「是。」寧心話語冷硬,「摻合到此事對你這個裴少夫人根本百害無一利,沒有人會傻到無緣無故做對自己不利的事。你連答案都給不出,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葉結蔓垂在身側的手攥了緊,手心裡沁出細汗。窗外日光明媚,照得房間也亮堂得很。兩人靜默對峙著,葉結蔓望著寧心臉上顯而易見的質疑,心裡忽然有個聲音響起。她的眼底極快地閃過踟躕之色,微微掙扎了一下,片刻後卻好似決定了般,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經一片清明,有輕柔話語自她唇間吐出:「如果我說,是因為我喜歡紀西舞呢?」

    話音不高,落在安靜的房間裡,驚起塵埃。之前一直面無表情的寧心突然神色一震,猛地睜大了眼,似是不敢置信般望向給出這個答案的葉結蔓。視線裡,眼前女子神色匿著一股悵然,似乎說出這短短一句話已經耗盡了心神。她的眉眼垂下去,落在虛空之中,隨即又抬起來,直視向自己,微褐色的瞳孔清澈倒映出自己震驚的神色,有淡淡話語接著道:「這個真實的答案,你又可會願意信?」

    門外,百無聊賴的安兒忍不住好奇地走到中間的房間門口,貼近門扉試圖張望出什麼,口中道:「舒姐姐,這間應該就是紀小姐的閨房了罷?」

    「別瞎看了。」依舊守在寧心房前的舒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催促道,「快回來。」

    「等等嘛,反正看少夫人的樣子一時半兒應該也與那個人說不完。」安兒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幾乎將整張臉都貼上了門縫,由衷道,「沒想到才來紀府第二天就能到紀小姐的院子,不知道紀小姐的閨房是什麼樣子的呢?」

    「你一個女孩子,看閨房有什麼好新奇的。」舒兒說著,回頭望了一眼已經關上有一陣時間的門,目光有些若有所思。之前少夫人在靈堂說的話就讓她十分困擾,擔心若是傳到紀府有些人的耳裡怕是要糟糕。紀小姐的事也許別人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身為自小就在裴府長大,明白商場人情淡薄的舒兒而言也隱約猜的出這件事裡面水很深,更何況方才紀家大少爺和二少爺的對話就很不尋常。只是紀老爺既然選擇沉默,明眼人就是覺得有貓膩也不會傻到去插手。沒想到少夫人她竟然……難道真像少夫人之前說的那樣,與紀西舞相交頗深?否則以少夫人與世無爭的性子,不應該做出蹚渾水的事來才對。

    正沉思間,耳邊忽然傳來「哎呀」的驚叫,隨即便聽到一聲撞擊的響動。舒兒連忙望去,正巧看到原本貼著門扉的安兒只露出一隻鞋子在門檻外,而原本緊閉的門也敞開著。見狀,舒兒明白肯定是安兒重心不穩將門撞了開,頗為懊惱地跺了跺腳,隨即跑過去,伸手扶起了疼得臉都皺成一團的安兒,口中嗔怨道:「你可真會惹事!」

    「吱呀。」

    話落的同時,許是被響聲驚動,耳邊傳來一陣開門聲。舒兒轉頭望去,便見葉結蔓和寧心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後者緊皺著眉,望著被推開的紀西舞閨房的門,語氣裡帶著冰冷怒意喝道:「你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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