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拜師 文 / 典清
柏存崢和祁援翰深談了一陣,因為柏存崢要入宮參與榮郁芝的拜師禮了,祁援翰便告辭了。
「今日得先生教誨,學生倍感榮幸。」柏存崢一路把祁援翰送到院子門口,祁援翰朝著他深深一揖。
柏存崢扶了扶祁援翰,笑著說道:「祁大少爺不嫌棄我口拙已是很好了。」
「先生何必客氣。」祁援翰看向柏存崢的眼神已比之前多了不少真意,「先生喚學生漱實也就是了,這是學生的字。」
「漱實。」柏存崢淡然一笑,拍了拍祁援翰的肩膀。
祁援翰又是一揖:「先生留步」,隨後轉身離開了。
柏存崢看著祁援翰走遠,才轉身進了院子。他看了看日頭,便直奔臥房去更衣準備入宮了。
俞翹瑤正在屋子裡挑揀衣服,一見柏存崢進來,便笑道:「昨天挑了些衣料上乘的衣服出來掛著了,先生來看看,您今兒穿哪件入宮?」
柏存崢摸了摸俞翹瑤的臉頰,溫和一笑:「辛苦你了。」說罷,他便上前去查看那些掛在外頭的衣服。
俞翹瑤臉上一紅,忸怩了半天,才小聲回了句:「不辛苦。」她低垂著頭,也不知道柏存崢聽見沒有。俞翹瑤是柏存崢的結髮妻子,今年剛剛二十歲。她平日裡沒什麼消遣,最大的愛好就是陪儲金氏一起搓麻將。
俞翹瑤就是一個外務部普通小官的女兒,因為她的父親與柏存崢的父親柏振修交好,兩家早就定了親。俞翹瑤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嫁到了美利堅去,和柏存崢的情誼也很深厚。
柏存崢上前看了看俞翹瑤掛出來的衣服,果真都很妥當,他就隨手選了一件藏青色的長褂,穿上了身。俞翹瑤上前幫著他整理了領口,撫平的皺褶,隨後微紅了臉笑道:「先生果真風姿卓然,穿什麼都好看。」
柏存崢看著俞翹瑤羞答答的模樣,心頭一軟,捏了捏她的手:「今兒我一定早些回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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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帝師的選擇,儲志琦完全放權給了柏存崢來辦。柏存崢為榮郁芝挑選了兩名國學師傅、還專門請了兩位洋人師傅,專門教授榮郁芝英語和鋼琴。
除此之外,柏存崢還專程派人去陳浦將務本女塾的鄭先生請了過來。柏存崢聽說,鄭先生見識很高,務本女塾的師生都很敬重她。他也希望,鄭先生過來能用更先進的思想感染榮郁芝。
包括柏存崢在內,六名先生大中午的就依次站在了南書房門口。過了不久,房門被太監們緩緩打開,柏存崢帶著先生們魚貫而入,朝榮郁芝拱手作禮。
榮郁芝本來端坐在龍椅上,先生們行禮的時候,她站起身來避了避,隨後朝他們點了點頭,說了聲「先生們勿要多禮」,也就算回了禮了。這是司禮監先前告訴榮郁芝的,那位郎中侃侃而談「雖師,臣也,雖徒,君也」,榮郁芝是不用向先生們行大禮的。
兩方都做完自己該做的,六名師傅又躬身退出了南書房。如此一來,整個拜師禮就算完成了。
近些日子來,儲志琦聽從了柏存崢的勸說,宮中一切禮儀從簡。所以這場拜師禮,把過去一系列繁瑣的禮節全都削減掉了,就留了這麼一出算走個形式罷了。
拜師禮一結束,柏存崢便朝鹹福宮走去,而其他五名師傅今天不必為榮郁芝上課,便一起出了宮。榮郁芝每日上課的地方被定在了鹹福宮的一間小書房裡。這間書房,自然比榮郁芝寢殿的佈置差得多了。榮郁芝專用的座位是北邊朝南的一個炕,上面擺了一個小炕桌。師傅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榮郁芝左手邊。
柏存崢坐在了師傅應該坐的位置上等了一會兒,便聽見一個清麗的女聲:「柏先生,學生有禮了。」
柏先生回過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陳小姐。」
陳紅玉穿得素淡,頭髮被綁成一個□□花垂在腦後,正朝著柏存崢燦爛地笑著。
「請坐吧。」柏存崢指了指身邊稍稍靠後的位置,示意陳紅玉坐下。陳紅玉也不扭捏,應了一聲之後就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柏存崢見陳紅玉過來了,而儲重鈞沒過來,總算鬆了口氣。柏存崢早料想到儲志琦會讓儲重鈞去給榮郁芝做伴讀,好讓他們倆先熟悉起來。於是柏存崢早早就把陳紅玉從陳浦遠遠請來。
昨兒夜裡,儲重鈞又和儲志琦鬧脾氣,說什麼也不肯過來做伴讀。柏存崢去勸架的時候,順理成章把自己請陳紅玉過來的事情說了出來。儲志琦覺得儲重鈞腦筋太死,被氣得不輕,聽柏存崢說陳紅玉來了,只好勉強同意由陳紅玉來為榮郁芝做伴讀。
過了一會兒,就有太監進來告訴柏存崢和陳紅玉:「二位請準備著,陛下來了。」
柏存崢緩緩起身,很快就有鹹福宮的太監捧著書等在了書房門口,柏存崢就跟在他身後,陳紅玉也急匆匆跟在他們身後朝書房外頭走去。
三人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就見榮郁芝坐著八抬金頂御輦到了鹹福宮門口,梁崇婉慢慢扶著她跨出御輦,朝書房走來。見榮郁芝過來了,三人躬身行禮,榮郁芝擺擺手:「不必多禮,都進來吧。」
陳紅玉抬起頭的時候,卻見榮郁芝正直直盯著她,目光裡充滿了驚訝:「阿…」榮郁芝剛想叫出陳紅玉的乳名阿靜,卻忽然意識到那麼多人在場,這麼大喇喇叫她的乳名的確不好,便改口說道,「陳小姐,你…竟來了這裡?」
陳紅玉婉婉一笑:「民女多日前就到了北都,未曾通報陛下,是民女的不是。」
「不不。」榮郁芝忙擺擺手:「就算你想告訴朕
,也沒辦法把消息遞進這宮裡頭啊,怎麼能怪你。」她上前去挽了陳紅玉的手,陳紅玉覺得有些不妥當,可猶豫了一下,沒有推阻,跟著榮郁芝一起進了書房。
進了書房,大家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鹹福宮的太監們端了茶進來給三人,隨後魚貫退出,關緊了書房的門,便算正式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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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學之後,柏存崢覺得有些疲累,由著身邊的小廝扶著他走出了宮門上了馬車。馬車一路顛簸,柏存崢靠著車璧閉目休息,卻覺得聞到了一陣清香,想起這是專門製作各類小吃的名店福如意,便吩咐停車。小廝靠近車窗,躬身問道:「先生有什麼吩咐?」
柏存崢想著天氣熱,也該買點東西回家給俞翹瑤解解暑,就吩咐小廝買了這福如意的一份冰碗。
到了儲府之後,柏存崢親自提著食盒朝自家院子走去。進了屋子,便見俞翹瑤正坐在炕上認真縫補著衣服。
「阿瑤。」柏存崢輕聲喚她,隨後把食盒擺在桌上,提起蓋子把冰碗拿出來放在了她身邊的炕桌上,「夏日炎熱,我給你買了冰碗解暑。」
「多謝先生。」俞翹瑤通紅了臉笑道,剛想去拿勺子挖一口,卻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頓住了
手,「我…」
「怎麼了?」柏存崢微微訝異,「身子不舒服麼?」
俞翹瑤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卻聽外頭有小廝通報:「儲夫人來了。」
柏存崢剛想帶著俞翹瑤迎出去,卻見儲金氏已經快步走了進來,一見俞翹瑤就笑著說道:「阿瑤,我給你帶了些補藥。」
柏存崢一愣,又看了看紅著臉的俞翹瑤,心道她不會真的生病了吧。他剛想說些什麼,儲金氏就疾步走向他們,看了那冰碗一眼,復又很快看向柏存崢,滿臉的不贊同:「柏先生,你怎麼能把這樣的東西端給阿瑤吃呢?阿瑤現在可不能多吃冰的。」
俞翹瑤急忙解釋:「沒,我…」
儲金氏快人快語,一看他們倆這個反應,不由吃了一驚:「你不會沒告訴你家先生吧?」
俞翹瑤低下頭,輕聲反駁:「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嘛。」
「你真是…平日挺活潑的,怎麼一見你先生,臉話都說不清楚了。」儲金氏沒好氣地看了俞翹瑤一眼,這才告訴柏存崢,「今兒下午有大夫來看過了,說你夫人有喜了,最近不要買這些過於生冷的吃食給她。」
也不等柏存崢的反應,儲金氏就急匆匆拉住俞翹瑤的手:「我把不要都給你放這兒了。這是那位大夫專門給你開了保胎的,裡面有幾味藥挺難弄到的,倒是費了些功夫。我派了專門的丫頭幫你煎藥,每次她端給你的時候你就都喝下就是了。」見俞翹瑤點頭,她就一邊轉身朝外走一邊說道,「那邊幾位夫人還等著和我一起打牌呢,我就不多留了,你多保重啊。」
儲金氏火急火燎地,一溜煙兒就沒影了。柏存崢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後又笑著看了看俞翹瑤:「你那麼怕我嗎?」
俞翹瑤被這麼一問,更加尷尬了,整個臉都紅到了耳朵根,扯著衣服說不出話來。柏存崢不由笑了,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肚子,目光更加柔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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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
陳紅玉走在出宮的路上,卻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呼喚。這個聲音,或許無論隔多少年,她都能認出。她轉身,翩然一禮:「民女恭請陛下聖安。」
榮郁芝坐在御輦上俯視著她,一邊讓轎夫落轎,隨後上前親熱地拉著她的手:「阿靜,真的好久不見了。今天和我一起用晚膳吧。」
陳紅玉剛想要答應,卻想著離開陳浦前父母的囑咐,便不著痕跡地朝後面退了一小步:「陛下,臣女不能在宮中多留…還是下次吧。」
「那…好吧。」榮郁芝看著陳紅玉疏離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點了點頭。
陳紅玉又朝榮郁芝行了一禮,轉身退在一邊,等著榮郁芝坐上御輦離開。
天上忽然稀稀落落下起雨來,宮人們忙給坐在御輦上的榮郁芝打傘。
傘被撐開的時候,榮郁芝摸了摸臉頰。
有些濕,好像被雨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