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開機(16) 文 / superpanda
謝思清立刻打消了要告訴邵羽的念頭。
如果真是邵羽殺人,那麼讓他知曉實情,等於再次置身危險。
在這件事上,他必須小心。
雖然,謝思清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是邵羽下手。
謝思清心裡很清楚,邵羽是如何對待他的。
只要自己希望什麼,對方都會盡量替他辦到。
所以,他總試圖說服自己,剛才是他太敏感了吧——
不會是那個人的——
自己那麼地信任邵羽……
接著,同一場戲,又拍幾遍,還是不過。
鍾揚有些頭痛。
之前隱隱感到這場會出問題,不過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嚴重。
主角那種轉變,自大、囂張,邵羽就是演不出來。
「鍾導,」終於,某次ng之後,面對即將要爆發的鍾揚,邵羽低垂著眼,「感覺今天是入不了戲了——多給我點時間行麼?讓我自己揣摩一下。」
「可以。」鍾揚點了點頭,「那今天就先結束。」
謝思清覺得這樣也挺好,鍾揚就快怒了,早點撤離現場免得被颶風尾巴掃到。
「其實,我想……」邵羽猶豫很久,最後還是說道,「能不能讓我自己待上幾天。」
「幾天?」鍾揚皺了皺眉,「需要多久?」
「五天吧。」邵羽想了想後回答。
「五天?」鍾揚似乎很不認同,「今天週五,加上兩個雙休一共九天。要那麼長時間?」
謝思清也知道,拍戲每一天都是要錢的,邵羽這樣一下五天,可以算是很耽誤事。
「我想是這樣的。」
「那就先拍其他的戲。」鍾揚說,「這場最後再回來拍。」
「心裡惦記這件事情,其他的戲也拍不好。」邵羽卻是非常固執,「而且我需要一段時間專心地想想,如果每天只用空閒時間思考的話時間太趕,可能效果不大。」
鍾揚盯著邵羽看了半天,問:「你確定你很需要請這個假麼?」
「……不好意思。」
「你在這裡等著,」鍾揚說,「我和製片人商量一下。」
「謝謝。」
然後,謝思清就看見鍾揚和製片人拿出時間表在那裡研究。
又過了一會兒,製片主任也過去了。
——估計是要算一算錢,看看租用場地、僱傭人員需要多花多少。
「製片主任」是很有中國特色的奇怪頭銜。
他們專門管錢。
在國外,這些同樣是製片人負責的,可是在中國就有了另外一個工作。
大約十分鐘後,鍾揚又走回來。
「我們先拍沒有你的部分。」鍾揚說道,「不過這個場景沒有你的部分確實不多,你要保證再下一個週一可以準備完畢。」
「我會努力。」
「幸好今天是星期五,還來得及通知演員更換時間。」鍾揚並沒客氣,「以後最好不要再有這種事情。」
邵羽還是那句「……不好意思。」
謝思清知道,演員副導演週末要忙了。
他要找到所有原定下周需要過來的人、以及變成下周需要過來的人,通知他們安排改了。有的時候電話不通,還需要跑到人家家裡去。
邵羽這一任性,著實工程不小。
……
就這麼著,接下來整整一星期,謝思清都沒看見過邵羽。
他們完成了這個場地所有不需邵羽出場的戲。
饒是如此,還是三天半就完事了,有一天半無所事事。
謝思清有一點擔心,給邵羽打過些電話,可是全部沒有接通。
沒錯,即使邵羽殺了他的嫌疑加大,他也還是擔心了。
謝思清是一個非常護著朋友的人。
之前麥克「嫖-妓」的事就是,知道麥克「嫖-妓」之後。謝思清堅決不報警,而是選擇自己去救麥克,生怕影響麥克事業。
殺人的事也是。
他告訴他自己,應該是想多了。既然有了懷疑,那麼小心一點是必須的,但心裡還是要明白,邵羽殺人的可能性還是很低。在真有證據前,暫時不要把邵羽想像成那種人比較好。否則,如果最後兇手不是邵羽,自己真要無地自容。
當初,在三個嫌疑人確定後,謝思清直接就把目光放在了不太熟的鍾揚身上。對於那時候的鍾揚,謝思清簡直是先假定他有罪,直到一點一點排除這種可能。
但是,對於邵羽,謝思清本能般先假定他無罪,直到一點一點增加這種可能。
其實這種差別待遇完全沒有任何邏輯。
區別就只是「邵羽是朋友,而鍾揚不是。」
電話全部沒有接通,謝思清也完全就
不清楚邵羽在做什麼。
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著週一邵羽如約出現。
……
——幸好,到了週一,邵羽果然來了片場。
「你來了?」謝思清走到他的身邊去,然後突然皺了下眉,「你喝酒了?」
「一點而已。」
謝思清仔細地看著邵羽,感覺他好像真的與之前有一些不同。
「你……」謝思清又問他,「這一周來進展如何?」
「很好。」
謝思清正要再說些什麼,邵羽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別再問了好麼?我現在不想說太多。」
「……」
之後,在準備的時間裡,邵羽一直坐在那裡,不看別人,也不說話,就一直是很封閉的一個狀態。
謝思清也不太知道他怎麼了。
總是覺得有點奇怪。
謝思清又開始擔心。
既擔心電影,也擔心邵羽。
然而,正式拍攝之時,卻是一條就過。
「cut。」鍾揚看著監視器裡,「過了。」
「……」
鍾揚又說:「這是從開機到現在邵羽表現最好的一場。」
「……」
謝思清知道,確實非常好。
他是最瞭解邵羽的人。
剛才這場,即使把邵羽過去演的戲全都拿出來比,也依然算得上最頂尖的之一。
「喂……」休息之時,謝思清問邵羽:「過去一個星期,你都做了什麼?」
「嗯?」邵羽此時沒了早上那種疏離:「我和一些前輩演員聊了一下我遇瓶頸的事,鍾揚演員介紹了些老的戲骨給我。」
「老的戲骨?」謝思清問,「有用處嗎?」
「嗯。」邵羽又道,「其中姜馳前輩說的讓我受益良多。」
「哦?他說什麼?」
「他說,扮演一個角色之時,要將自己完全拋棄,忘記那些自己的事,將一切都歸於零,重新渲染一塊白布。」
「他說得對。」
不過,這些東西,說來容易,做起來難。
放下自己,瞬間進入別人情緒,並不簡單。
謝思清也與姜馳聊過天,姜馳說,他演戲,就是要讓自己看著鏡頭裡的自己卻認不出來那就是他。
「他讓我逼自己,給了我些建議。」邵羽又笑了笑。
「那……」謝思清問,「你……你是怎麼逼的?」
「也沒什麼。」邵羽眼神又黯了黯,「有些回憶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中盤旋,每天、每時、每分、每秒……但我知道扮演某些角色之時我必須要擺脫這種情緒。」
「……」
「所以,上一周我完全沒有回家,不接觸以前任何的東西,不看、不聽,並且強迫自己不想以前的事。我租了間和這裡很相似的辦公室,把自己關在裡面整整一星期,一直不停地看劇本,差不多每秒都在念台詞,根本不讓自己閒得下來。我給自己催眠,告訴自己我就是他、我就是他、我就是他……」
「……」
「當然這不容易。」邵羽又說,「很多事情無孔不入,想他已經成了習慣,早就深入人的骨髓,怎麼樣都沒法放空。」
「……」
「也可能是因為我本能地怕吧,害怕一放下就再也拾不起了。」
謝思清還是沉默著。
邵羽又說:「所以我就喝了些酒。」
「……喝酒?」
「嗯。前幾天我喝得挺多,然後真的有些糊塗……那些台詞念著念著,好像真就成了我的。」
「……」
「後來幾天喝得少些,一直到現在也是,不喝點酒麻痺一下,還是沒法進入狀態,不過今天確實不多,不會影響我的表現。」
「……」謝思清也不知該說什麼。
邵羽準備下一幕時,謝思清和鍾揚說了下邵羽的做法。
「原來如此。」鍾揚看著邵羽,「忘掉自己進了角色麼……再加上一點的酒勁,酒正好讓他把那種張狂發揮得更好。」
謝思清附和了下:「我覺得是。」
接著,鍾揚又道,「如果他今後也做得到,他就是一個真正的影帝了。」
影帝之前邵羽就拿過了。不過聽鍾揚這意思,邵羽之前的等級還不夠。
從此刻起,才是踏上真正影帝的路。
鍾揚又說:「邵羽之前的戲總有他本人的氣質。我知道他很用心地體會角色,但每個角色依然都有些相似之處,都沒有擺脫他自己的痕跡。」
「……」
「真正的影帝,進出戲自如,不會讓角色被自己影響,也不會讓自己被角色影響。」」
謝思清歎了一口氣。
在這方面,鍾揚比邵羽強。
邵羽——謝思清不知道為什麼,溫和的外表下卻總有些固執甚至是偏執。
「嗯。」謝思清說,「希望他以後入戲和出戲都能很快吧。」
因為,入戲慢,對戲不好。出戲慢,對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