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死亡谷的活靈魂 文 / 王玫妞
天空藍的純澈，雲朵白的無暇，一條巨龍——金猊騰空而起，越過一座座淺灰色樓房，一片片綠色香蕉林。不一會就把花城廣州拋在後面看不見了。
巨龍騰雲駕霧確實快，現在下面是崇山峻嶺，上面還有彎彎曲曲的長城，蜿蜒的河流如玉帶環繞著連綿的青山，一幅波瀾壯闊的山水畫呈現在大地上。
巨龍金猊馱著蜂鳥和蟹黃以及兩個沉重的行李箱，飛了這麼遠，肯定不輕鬆。
太陽開始偏向，已經是下午時間。金龍開始喘氣，並且不停往下看，不用說，它想休息。
「它累了，」蟹黃說。
蜂鳥不能讓金龍休息，因為他們追逐的目標——河蟹號列車跑的太快了。
「不遠了，」蜂鳥說：「上一次也是下午到的，」他緊張地哄著金龍：「再堅持一下。」
金龍極不情願地朝前飛，慢了許多，河蟹號幾乎看不見了。
金龍肚皮幾乎是挨著山尖飛過，越降越低，它真的飛不動了。下面是一個碧綠的大湖。金龍直接朝湖面降落。蜂鳥緊緊抓住龍鱗。
「它會不會鑽進水裡？」蜂鳥著急問。
「這個——不知道，」蟹黃也緊張起來說：「但是我知道它喜歡水。」
金龍看來氣憤到了極點，鼻孔裡噴出火星。
「不要停，」蜂鳥拿出白變神筆，刷的一揮變成寶杖，「繼續飛。」
金猊渾身一顫，拚命扭動身子，踩在水面上。
「繼續飛——學校門口有青山有綠水。」蟹黃哀求道。
「不要停！」蜂鳥絕望地喊：「不要，不要！」
光當當，金猊把他們甩下來。小咕嚕隨著籠子在地面翻滾，驚恐地尖叫，羽毛紛飛。蟹黃死死拉著巨龍，絕望地祈求：「不要走，不要走，好人做到底。」
「停下，停下。」蜂鳥也想阻止飛龍，但是他的膝蓋撞到岸邊的石頭上，站不起來。
金猊一擺尾巴，就把蟹黃掃個趔趄。然後扎進湖水裡，遊走了。
巨龍金猊把他們丟棄在一個深谷裡。這個地方真是多長樹木，少見人煙的去處。兩邊山嶺險峻。峰巖重疊，澗壑灣環，陰風陣陣，鬼影綽綽。遠處還有二十幾株清冷的藍色火苗，在一堆白雪上跳來跳去。
看上去不是久留之地。
他們趨步向前，行了不到百米，看清了那堆白色，真是冷汗直冒，頭皮發麻。哪裡是什麼白雪？而且一堆森森白骨。那些跳動的藍色火苗就是鬼火。
金猊把他們扔在了沒有活人的死亡之地。
怎麼辦？這裡沒有道路，金龍把他摔的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蜂鳥突然看見白骨堆旁邊站著一個熟人。蜂鳥沒有想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竟然會遇到它——龍王府的奴才——一個植物出身的小妖。
儘管沒有講過話，但是蜂鳥見過他一面。它是一個葫蘆精，十分矮小，只有一米高。像個發育不良的小兒，一雙咕嚕咕嚕的大眼睛，頭髮挽成葫蘆形狀的髮髻，用綠色的頭繩纏著。脖子上有細籐條，掛著一個米黃色的玉龍吊墜。身上穿著用葫蘆葉子做成的衣服，看上去破破爛爛。
今天早上它還看了蜂鳥一眼。
「你好。」蜂鳥問候它：「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我們迷路了，你能幫忙嗎？」
「蜂鳥少爺，」小妖精說：「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等我？」蜂鳥大吃一驚。
「在這個地方？」蟹黃同樣感到不可思議。
「我願意帶你回家。」小妖很恭敬地說。
「是回學校。」蜂鳥糾正道。
「我們想趕上開學的迎新宴會。」蟹黃說。
「少爺不能再去妖精學校了。」小葫蘆妖精說。
「為什麼？」蟹黃搶先問。
「我為什麼不能去上學？你是誰，為什麼叫我少爺?」小葫蘆妖精把蜂鳥弄糊塗了，他想一下問個明白。
「我叫呼來喚去，」小妖精說：「我天生是僕人，必須稱呼你少爺。」
「呼來喚去，」蜂鳥問：「我為什麼不能去妖精學校？」
「你在凡間能平安，而妖精世界有太多危險，」呼來喚去說：「從命運女王手裡逃脫，這是很不容易的，你不會次次都那麼幸運。」
「這裡是我生活的希望所在。」蜂鳥說：「我在凡間活不下去。」
「回去吧，少爺，」小妖精說：「都是為你好。」
「我在凡間過的一點都不好。」蜂鳥生氣道。
「好死不如賴活著，」呼來喚去說：「不管怎樣，總比去送死好。」
「送死？」蜂鳥問：「什麼意思？」
呼來喚去搖搖頭，眼睛充滿淚水。然後他像大猩猩一樣，用拳頭怦怦地垂打自己的胸口。
「你這是怎麼了？」蜂鳥走過去拉住小妖精的手。信使小咕嚕受驚了，在籠子裡亂飛亂撞。
「呼來喚去良心不安，」小妖精說，他低下頭：「呼來喚去有話想說，但不能說。不說，對不起良心。」
蜂鳥拉住小妖精，不讓他捶打自己的良心。「你知道不能說，為什麼還在這裡等我呢？」
「良知鬧得我心不安。」小妖說：「請不要生氣，呼來喚去希望，少爺現在就跟我回家。」
「不，」蜂鳥放開小妖的手，去撿行李，「你不帶，我們自己找路。」
「你若知道凡人來妖精世界的後果，」呼來喚去說：「你就不會去妖精學校了。」
「凡人來妖界的後果？」蟹黃說，「誰都知道，蜂鳥是第一凡人。」
蜂鳥突然反應過來，他放下行李箱，「等等，你的意思是，除了我，還有凡人來妖界？」
蟹黃不相信：「不可能，妖精學校找不出第二個凡人。」
「若不信，」呼來喚去說：「我帶你們去看。」
「看？」蟹黃不信：「凡人？」
「對！」小妖精指著前面說：「就在那裡。」
蜂鳥看見前面是爬滿籐蘿的峭壁，崖下綠蘿覆蓋的地方有一個白色的龐然大物。
「這是什麼東西？」蟹黃放下箱子，前去打量：「不像活的。」
當然，蟹黃說的對，這個東西已經銹跡斑斑，看來停留很長時間了，籐蘿爬滿機身。白色的外殼，顯然不是妖精世界的東西。蜂鳥看不出是什麼。但是，他知道這個東西屬於中國，因為上面貼著一面紅色的五星紅旗。
「你自己去看。」小妖指著籐蘿下面黑漆漆的窗戶說。
「真的是人嗎？」蜂鳥問，走過去仔細打量這個東西，好像一艘飛船。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呼來喚去說：「如果你執意要去妖精學校，就會落得和他們一樣的下場。」
一樣的下場是什麼意思？蜂鳥滿肚子疑惑。
蟹黃是個妖精，不認識什麼國旗。但他看出這個東西不會動，膽子大起來。爬到晃悠悠的籐蘿上面，把著窗戶望裡面瞅。只聽見他啊的大叫一聲，撲通就從上面摔下來。扯下的籐蘿啦啦啦落在身上。
「怎麼回事？」蜂鳥去扶他。
看來蟹黃嚇得不會說話了，他指著窗戶說不出話來。
裡面關的是凡人嗎？凡人有那麼可怕嗎？
蜂鳥小心翼翼攀上籐蘿，信使小咕嚕在籠子裡緊張地看著他。蜂鳥伸長脖，裡面漆黑一片。突然，三個白影子衝過來。如果不是抓的牢，蜂鳥也和蟹黃一樣摔個四腳朝天。黑漆漆的機艙內，漂浮著恐怖的白影子，可能看見蜂鳥出現，於是朝著蜂鳥臉上撲過來。幸虧玻璃沒有破。不然，不敢想像是什麼後果。
他們拚命抓繞著窗戶，朝著蜂鳥呲牙，似乎想要吃掉蜂鳥。
「鬼！鬼！」蟹黃到現在才緩過氣來。
蜂鳥從上面跳下來，腿軟的幾乎站不住。他踉踉蹌蹌，要離開遠些，才能不讓心從胸口跳出來。蜂鳥不明白呼來喚去是什麼意思。他去妖精學校就是這樣的下場——蜂鳥從一個人變成鬼？
蟹黃現在能說話了，他問小妖：「這是鬼？」
「不，」呼來喚去說：「這是魂。」
明明是個高科技東西，而且上面標明了來自真實的中國，可是裡面怎麼關著鬼魂？
「凡間有句話，叫做失魂落魄。」小妖精說：「一個人受到突如其來的過分驚嚇，他的身體會癱軟在地。他的魂就會跑了，魂和身體就會分開，這就是大家常說的嚇得魂都沒有了。」
「可是他們是身體沒有了。」蟹黃說。
「如果你沒有受到驚嚇，你的魂——除非死去——不會離開你的軀體。」呼來喚去說：「妖精世界有一個移魂怪，可以讓你的魂，離開你的軀體。然後把你的魂封印起來。」
「這是誰丟的魂？」蜂鳥問。
「第一批進入仙界的凡人！」小妖精說。
「他們人呢？」蜂鳥問。
「走了，」小妖精說：「但我猜他們已經死了。」
「死了？」蜂鳥問。
「人有三魂六魄，缺一不可。如果人一旦沒有魂，魄很快就會散。」呼來喚去說：「失魂落魄的人活不長。」
「如果你執意要去妖精學校，」呼來喚去說：「就是這樣的下場。」
「是誰封印了他們的魂」蜂鳥生氣道：「難道也要封印我的魂？」
呼來喚去點點頭，「有人要害你。」
「誰要害我？」
「這是機密，」呼來喚去捂著胸口痛苦道，「我發過誓言，不能說。」
蜂鳥心裡難過極了，回到黃四禮家裡何嘗不是一樣的結果呢？哀莫大於心死。在那個沒有任何希望的家裡，他的生活比失魂的人能好多少呢？失魂和失望，能有多大的區別呢？對生活失去希望，還不如死在這裡。
「我不。」蜂鳥還是拒絕，他死都不想回到黃四禮家過沒有希望的生活。蜂鳥回去收拾散落的行李。
「妖精世界太危險，」小妖幫蜂鳥撿起寶杖：「發個說話算話的誓言吧，說你不去妖精書院，我送你離開。」
蜂鳥知道，在妖精世界，如果發過說話算話的誓言，那麼一定要說話算話。違背誓言就會開啟膏肓。病入膏肓就治不好，但是，誓言進入膏肓，就會擾得你良心不安，就像剛才呼來喚去拚命捶打自己的胸口才能讓良心好受。
蜂鳥絕對不會發誓，他一定要回到妖精書院讀書。
「我在黃四禮眼裡，就是一個累贅。」蜂鳥說：「我死也不回去。」
「如果你不帶我們，」蟹黃扛起行李箱子：「請不要攔路。」
「如果是我，」小葫蘆妖精一計不成，一計再生：「就不回妖精學院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蜂鳥停住了腳本，問道。
「你們進了這個地方，還以為學校，會對你熱烈歡迎嗎？」
「這個地方怎麼了？」蜂鳥看著四周。
「一個足以讓你們被學校開除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害我被開除？」蜂鳥生氣了，一把奪過小妖手裡拿的寶杖。
「開除能讓你安全，我不介意被憎恨。」
「回到凡間，整天被黃四禮追打，」蜂鳥幾乎要吼起來：「生活的意義就是逃命嗎？」
蜂鳥十分喪氣，他發現和小妖精說不明白。
太陽快要落山，時間不早了。河蟹號列車，也快到沙卜粒粒車站。如果他們能趕到下車時間，偷偷的溜進學生隊伍裡，是不會被發現。如果沒有違反規定，那麼他們就能不會被開除。
「如果這裡是禁區，」蜂鳥說：「說明距離學校不遠了。」他和蟹黃一人提著一個箱子，開始往外走。
小妖並不放棄，跟在後面嘮叨，希望蜂鳥回心轉意。
「你們進了禁區，」小妖看著日漸西沉的太陽說：「學校肯定會開除你們的，還是跟我回家吧。」
蜂鳥不聽，在小妖絮絮叨叨勸說下，他們磕磕絆絆，跌跌撞撞走了30分鐘之後，山前疑無路。但是，轉過山頭，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眼前豁然開朗，綠水環繞著青山。而山上，正是蜂鳥希望看見的景象——重重亭台樓閣，層層朱宮貝厥——正是如仙境般的沙卜粒粒妖精學校。
「我們運氣不錯。」蟹黃感慨起來。
蜂鳥認為蟹黃說的很對，他們幸運地降落在學校附近。
雖然快要到了，但是還需要走出山谷。如果他們能在河蟹號到達之前走到學校門口，再也沒有比這更稱心如意的事情了。
勝利在望，他們加快腳步。
前面有兩塊巨大的山石，立在山谷兩側，形成拱形，好像山谷的大門，巧奪天工。石頭上長著厚厚的青苔，地面雜草叢生，倒是個鬼狐的棲息地。夜晚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蜂鳥突然看見，山石上亮光一閃。也許是落日的餘暉照到一塊鑽石上面。
蜂鳥走進細看，在厚厚的青苔之中，兩邊的山石上各鑲嵌著一面陰陽八卦鏡，兩面鏡子正好對著。這樣相對的鏡子，前面還有四個，明顯是人為鑲嵌上去的。蜂鳥見過這類鏡子——在凡間，有人把這樣的鏡子掛在房門上面，迷信說是為了改善風水。但是這個荒山野嶺，沒有人居住的地方，改變風水有什麼作用呢？
圓圓的太陽，已經沉下去一半，深谷裡比外面黑的早，光明快要消失殆盡。蜂鳥看見鏡子裡面自己身後湧起一團詭異的迷霧，他馬上回過頭觀看，身後什麼都沒有。但是遠處那堆白骨上正黑霧升騰。
太陽就要消失不見，夜晚即將來臨。
「糟了，」蟹黃驚恐道：「這是鎮妖鏡。」
六面鎮妖鏡，三關封鎖，證明他們是在死亡谷——活人在白天都不敢靠近的地方。因為，裡面封印的都是妖精世界裡最邪惡的妖魔。那堆森森白骨，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白骨妖精。他們一到太陽落山都會醒來。
山谷裡，陰風陣陣，影影綽綽。那些剛剛甦醒過來的白骨精聞到了活人的味道。
第二章白骨精找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