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傳說 文 / 胡貳
「小鵬呀,奶奶今天要給你講的是我們麻栗坡的一個奇人,他是我們的本家,名叫張學力,論輩分說起來你應該叫他大老爺,他可也是厲害得很的呢……」
「奶奶,他有多厲害,難道比得上胡家會武的姨公能一人扛刀殺了43個帶槍的土匪?還是比得上胥家舅公一晚上收了營盤山3大厲鬼?」
「呵呵,小精頭,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還學會對比了。」
「還不都是奶奶你平時講給我聽的故事,我聽了都想去學武功、學道法了!對了,奶奶,這個大老爺學的是什麼呀?」
「他呀,他學的是『魯班大術』。」
「『魯班大術』是什麼,能稱得上很厲害?」
「自古以來,華夏傳承最厲害的應為『兵、法、武、術』四類,這『魯班大術』嘛,是術這一類。」
「兵排在第一,不對吧,奶奶!兵還沒有車馬炮厲害呢,還有呀,你說他學的是術,都排在最後了,還說什麼厲害得很?」
「哈哈哈,說你是小精頭還真是,我說的兵呀是指兵書,專門教人打仗的方法,可不是你那象棋裡的兵!這排行嘛,先後自有他的道理,這術一類雖排四大傳承的最後,但精通的人也是非常了不得的了,怎能不叫厲害呢!「
「哦——」
……
三月和風徐徐的午後,雲南邊境麻栗坡縣木拓鄉張家村的張家大院,一位八旬有餘的老奶奶坐在院心長凳上,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子倚靠在她的膝頭,奶孫兩正低聲叨擾著當地流傳的故事。今天,老奶奶向孫子小鵬敘說的是術士張學力……
「張學力呀,本是木拓張大地主家最小的兒子,打一出生就虛弱得緊,張大地主張老爺為了讓他健康長大成人,根據家譜輩分專為他起了個「力」字,就是希望他長大後健壯有力,誰知到得十六七歲年紀,卻還是一幅病歪歪的樣子,關鍵是頭腦好像也不大好使,恰巧又趕上解放初期的土改運動,把他木拓張家給打倒了,家裡人提前得到消息後都跑得無影無蹤了,只留下捨不得家產的張大地主和癡呆張學力,結果雙雙被抓,張大地主被公審槍決,這樣一來,那張學力就更呆了,也虧得他那瘋傻樣,人家把他隨便關了幾天就放了出來。「
小鵬聽到這裡,插話問奶奶:「這張學力很可憐呀,你不是說他很厲害嗎,怎麼也不保護他爹爹呢?」
老奶奶輕輕地拍了拍小鵬的小臉蛋,笑著說道:「小鵬心地最善,知道他那時很可憐。唉,他那時還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還不能算正常人,又是個多病癡呆的小少爺,哪有什麼本事保護他爹呀!」
小鵬抬頭看了看奶奶道:「我知道了,奶奶,你接著講,我不打斷你。」
「出來後,別人也看他可憐,就都偷偷地給他些吃的,更多時候他則是靠到街上偷食些別人家的狗飯,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半年,直到那天木拓街上來了那個不知名的老人……」
那天誰也沒注意到街上突然出現的那個老者,在那個人人自顧不暇的年代,街上多了個陌生老者本來也不奇怪,可當他遇到正在翻弄別人家門口狗窩的張學力時,逕直走了過去抓住他,高聲問道:「你祖宗是誰?」
張學力一呆,竟也高聲答道:「我沒有祖宗」。答完還沖老者「呵呵」笑了起來。
「那你後代呢?」老者沒有鬆手,繼續大聲問他。
「我也沒有後代。」張學力回答。
老者聽他這樣回答後鬆開了手,輕輕的拍了拍張學力的頭,轉身就走。說也奇怪,那學力自出生就沒正常過的雙眼突然一亮,趕緊就跟了上去……
張學力再次出現已經是三年後的事了,就在人們快要忘記這個人的時候,他出現在了木拓街上。那天正逢趕集,張學力居然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因為他人已經比過去高壯了許多,並且還在擺攤賣東西,而他對詢問的人回答他這些年出去是學習打鐵。張學力所賣的那一攤子挖地用的鐵鋤頭好像也說明了一切,跟他一起來擺攤的還有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那人賣的是一攤子殺豬刀。
那天他們倆人生意如何倒不重要,但那天卻是張學力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買賣,因為那個街天出事了……
起因是這樣的,他們倆人做生意不向別人推銷買賣,卻只一個勁地問來往的人他們自己打的鐵器好不好,也許是因為大部分都是舊識,街上的人見到張學力打的鋤頭都說好,而對另外那年輕人打的刀就都搖頭,有的直接就說不好。到了正午時分,街上不知怎地突然衝來一匹瘋馬,人群一擁擠就把張學力和那年輕人的攤子給沖翻了,待得人群鎮定下來才發現事情不妙:那賣殺豬刀的年輕人死了——被人群沖翻在地後又被他自己攤子上的殺豬刀滑下來殺死的,三把刀一把插在肚子上、一把插在胸口、最致命的一把橫砍在脖子上。張學力也被擠倒在地,但他卻是無恙。
那個年代雖說死個把人是很正常的,何況大家都看見是發生了意外,死的又是一個外鄉人,但這人是張學力帶回來的就不一樣了,因為張學力雖然人變正常了,但身份仍舊是地主後代呀,所以他被公糾大隊帶回去審問了。大家聽說後都覺得這回再放出來的機會很渺茫了,因為那時對待有階級背景的人一向是很嚴厲的,第一次打倒他家時放他是因為他是瘋子,可現在他已經正常了呀。
可是張學力當天就出來了,什麼事也沒有,具體原因他什麼都不說,但卻從別人口中傳了出來:原來那天從錫廠地區帶兵剿匪歸來的劉隊長身受重傷,眼看不行了,正巧被張學力看見,當武裝隊救生員沒有辦法時,卻被張學力給治好了,並且當夜就生龍活虎地帶隊繼續前往防線阻擊流匪了。
張學力治好劉隊長的細節後來還是傳了開來,但聽起來卻是神乎其神呀:當時劉隊長胸口到腹部共五處中彈,由於條件有限,只進行了簡單包紮,抬到木拓公糾隊大院時已經暈了過去。但張學力被押解進去見到躺在簡易擔架上**上身已人事不醒的劉隊長時,突然奔了過去單膝跪地,大喝一聲:「醒來!」,說也其怪,那劉隊長竟真讓他吼醒了並開始呻吟,押解張學力的公糾隊員見此情景,就鬆開了他手上綁著的棕繩,讓他看看劉隊長的傷勢。張學力也不推辭,吩咐把劉隊長抬到門外一棵大青樹下,解開所有包紮的繃帶,並從自己的衣袋裡取出一把小刀、幾截細小麻繩,先用小麻繩環捆著那比木桶還粗的青樹樹桿,再用小刀在樹桿上刻了五個小孔,做完這些後,他一手扶樹、一手拉住了躺著的劉隊長的手,口中唸唸有詞,約摸半柱香時間後,他又是一聲大喝:「取!」,伴隨劉隊長「啊」一聲大叫,所有人都看見劉隊長胸口處的傷口一動,一樣黑乎乎的東西隨血一起冒了出來,張學力示意守護在一旁的衛生員將其拿出來,那衛生員剛一拿出就輕呼一聲,原來從劉隊長傷口冒出來的東西正是讓衛生員束手無策的殘留在體內的彈片。更奇的是彈片取出後,一直流血不止的傷口也不再出血了,但眼尖的旁人看到旁邊青樹上張學力刻的一個小孔卻有紅白相交的汁水流了出來……。隨後,張學力如法炮製,又取出了劉隊長身中的另外三塊彈片和一顆彈頭,這時劉隊長已經停止了呻吟,張學力用小刀在青樹桿上刮了一大把皮粉,分別按在了劉隊長的傷口,又在傷口處用手指奇奇怪怪的畫了幾下,說太陽落山就可起床了。
當天傍晚,劉隊長真的就起來了,就跟沒受過傷一樣,他自然對張學力百般感激,說了一大堆奉承的話,並吩咐公糾隊員說張先生是革命的恩人,不得為難他。所以張學力在公糾隊呆了一下午後,就被當時抓他的人畢恭畢敬地送了出來。而因為土匪頑固、前線告急,劉隊長當夜就又奔赴前線了。
……
張學力出來後,也沒見他再擺攤做生意了,由於原來的祖宅早被沒收做了政府辦公室,他就在木拓街尾的一個石壁下用木板和苞谷桿隨便搭了個棚子,作為自己的「家」,由於沒有分到土地,他也就乾脆什麼活都不幹,再說人們印象中他從小到大也沒幹過什麼活計,整天就東走西竄,但街坊見政府工作人員和公糾隊員都對其客客氣氣,特別是後來剿匪隊長、也就是當初被他治好的劉隊長已經做了木拓區的區長後對他也都以禮相待後,大家也就漸漸忘記了他是地主後代、階級敵人的身份了,所以他的日常生活也就都是靠街坊鄰居接濟過活。
他始終沒有成家,但關於他的事跡慢慢還是被人們熟知了,雖然當初聽說他給劉隊長治傷的事很多人都不太相信,也有人說他不過是像胡家武人胡登壽一樣會點氣功,用氣力逼出了彈片,加上得益於身邊正好有些治傷良藥,碰巧而已。可後面發生的那些事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看法:
那些年裡,不斷有從廣東、廣西流竄過來的土匪,進入雲南後從富寧進入麻栗坡,再到河口一帶逃往越南和緬甸等地,錫廠區和木拓區都是他們的必經之地,沿途百姓也就一直過得提心吊膽的。就在張學力在木拓再次安家半年後的一個下午,剿匪隊從錫廠追擊了一小支土匪到木拓街,一百多人已經把只剩七八人的土匪團團圍住,可卻無從下手開槍消滅,因為土匪手上有人質,這個人質還是邊縱中隊隊長兼木拓區區廠的老婆胥義瓊,也就是前面所說張學力醫治好的劉隊長劉中華的愛人。
這小兩口結婚剛三個月,胥義瓊也是木拓區的工作人員,那天她趕去木拓區的太和鄉送一份文件,卻不想在回來的途中被自己老公帶隊追擊的殘匪遇上並抓了起來,雖然隊長本人氣憤中要成全老婆當英雄,但邊縱剿匪隊官兵歷來尊重身經百戰的劉中華,眼見隊長夫人在敵人手上,都不敢過分阻擊,土匪也看出了手上人質的重要性,無心還擊只想逃跑。所以最後就形成了一個僵持不下的局面。
正當敵我雙方準備進行談判的時候,張學力出現了,只見他不知從何處牽來了一匹小馬駒,走到正暴跳喝罵的劉中華劉隊長前,對著那些土匪就大喊道:「你們整哪樣?把我的小馬拉著要整哪樣,還要用長蟲咬它嗎?小心反把你們給咬死了!」(註:「整哪樣」為當地方言,意為「幹什麼」;「長蟲」也為當地方言,意為「蛇」。以下不表)
聽到喊聲的人都呆得一呆,再看那幾個被圍著的土匪,奇怪的事發生了,他們抓著的哪是什麼胥義瓊呀,根本抓的就是張學力剛牽來的小馬駒,更奇的是手上的槍已不見,拿著的全是一條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這下可不得了,那幾個土匪嚇得「媽」的一聲把小馬駒一推,直跳著甩手,劉隊長一聲「開槍」令下,瞬間就把幾個土匪打了篩子……
槍聲停下,人們才見到跌跌撞撞奔過來的,哪裡是什麼小馬駒,分明還是剛才落入敵人手中的胥義瓊,而地上也不曾見到一條蛇的影子,只有長長短短被土匪甩在地上的槍支。
劉隊長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安撫了一會嚇得不輕的胥義瓊後,轉身對正在逗小馬駒的張學力道:「感謝張先生的又一次相救!」
「唉,謝我什麼呀?這些土匪路走長了、眼餓花了,被我一句瘋話擾亂心神,哈哈……,劉隊長,你老婆是你和你的隊員救的,不關我的事呀!」張學力依舊牽著他的小馬駒,嘻嘻哈哈地沒個正常人樣。
劉中華本是個出生入死多次的老軍人,雖說在他的思想中根本就不信那些邪門,可兩次經歷了張學力的神奇,不由得他不相信,再說剛才那一幕大家都見了。他想張學力不承認肯定有他的原因,也只得作罷,下令隊伍清理現場收隊,但還是盛情邀請張學力晚上到區政府參加這次剿匪的慶功會,哪知張學力仍不大理睬,只懶洋洋地對胥義瓊說道:「都是一家人呀!八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呀!他們固然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殺了他們何償不是一段孽緣呢?胥幹事,別說我張少爺瘋,得閒時通知你胥氏的胥仁天胥大先生來給這幾個罪有應得的土匪做場超度吧,以免他們陰魂不散,找到我光桿倒也不怕,如果找到你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可就不妙了!」一番話讓本就驚魂未定的胥義瓊直打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