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佐伯的秘密 文 / 談謹格
第3章佐伯的秘密
黃舜申站在店門口想了一會兒，就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一進店，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倒是一股濃重甜膩的香氣就撲面而來。黃舜申一聞，就知道那是某種熱帶雨林裡的花添加了一些別的東西製成的香料，是一種吸多了會造成幻覺的香料，份量小的話通常用來安神。具體的花名他忘記了，上一次聞也都是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這個店裡面用了這麼重的份量，是在幹什麼？
他想要繼續往前走，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一抹紅色的火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接著一聲響指後，整個店都亮堂了，光源來自地上那些跪捧燭台青銅人（真人大小），每一個燭台都有一根白色的蠟燭在燃燒。
「客人，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一個穿著古怪袈裟的人款款走來，當他走近時，黃舜申才看到這個人是個留著黑色長髮的男人，他隨意把頭髮編了一下放在了脖子一側，穿的袈裟內裡是紫色的，外面批的袈裟是猩紅色和金色相間的（袈裟通常是方格狀，方格為金絲邊，內裡為紅色，但是他的袈裟雖是金絲方格但是通體呈猩紅色），脖子上掛著一個長長的帶著白色流蘇的黑色念珠（念珠為108顆），手上還握著一串白流蘇的念珠（念珠為29顆）。
腳上穿的布鞋比起衣服來倒是淳樸，沒有任何刺繡，只是那紫色的錦緞本身就帶著祥雲飛鶴的暗紋。
黃舜申縱觀自己那四千年的過往生涯，從沒見過如此古怪的僧人，如果他能稱之為僧人的話。而且，用古怪來形容他，實在是太不準確了，他的長相男女莫辨妖艷之至。若不是他的聲音和喉結，黃舜申確實不敢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是個男人。
「我來這裡，只是想來買一個培育箱。」黃舜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想要的。
那人沒有拿念珠的一隻手，抬了起來，原來是一個常常的烏木煙桿，煙桿上還掛著一個深藍色煙袋子，就著跪捧燭台青銅人的燭火，他點燃了煙，慢慢地抽了一口把煙吐出來以後，拖腔擺氣地說道：「你不看看別的……？我這裡，或許能有讓你比對螞蟻更感興趣的東西，太乙真人？」
桑緋看著牆上的掛鐘，這都八點了，黃舜申都沒回來。她抱著手臂在掛鐘前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都著急的把大拇指拿出來咬了。
「絲……」桑緋趕緊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要不是指甲突然斷掉刺到了嘴皮她還不知道自己在咬手指。
路德維希看著桑緋在哪裡焦急地轉悠，又想了一想，說道：「小姐，要不然我們去找舜申先生吧。」
桑緋又不知所措地在掛鐘面前走了一圈，又繞著路德維希轉了一圈，最後拍板決定道：「好。」
路德維希從馬廄裡把馬牽出來，扶著桑緋上了馬，自己也上了同一匹馬，拉韁繩的時候正好把桑緋摟住，在她耳邊說道：「害怕就抓緊馬鞍。」
剛出城堡，曠野裡的青草香氣就席捲而來，而且白色的斑駁月亮就像要沉到地下一樣，看起來又近又大，月亮發著光，把旁邊的黑雲都映成了灰白色，周圍還有一圈月暈。
「好久都沒有看到這麼好看的月亮了……」
路德維希順著桑緋的目光看去，又低頭看著桑緋，她的耳發被夜風吹亂了，他伸手輕輕把她的耳發攏到耳後，又貼著她的耳朵低語道：「抓緊，我要開始了。駕！」
黑馬突然揚蹄嘶鳴一聲，就撒開蹄子跑開了。
「唔……真是匹好馬。」
佐伯店老闆坐在美人靠上面抽著煙，緩緩說道。他的旁邊還坐著一開始的時候去店外面掛黑板的旗袍女，此刻她正用纖纖素手給他捏腿，聽到老闆這麼說，她問道：「馬？」
一口煙徐徐吐出，佐伯店老闆閉上眼：「只有地獄的王者才能騎的亡靈之馬……我聽到它的叫聲了。」
旗袍女郎停了下來，有點擔心地問道：「是……往我們這裡來的？」
「大概是。雪瑞鎮真是來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店老闆話音剛落，店門就被敲響了。
「去開門吧。」
旗袍女起身：「是。」
一開門，桑緋就把旗袍女往旁邊輕輕一推，往裡走去，旗袍女擋在桑緋面前，埋首不卑不亢地說道：「客人，您需要點什麼嗎？」
路德維希站在桑緋身後，高大得不像樣子，俯視著旗袍女：「我們來找我們的醫生。」
旗袍女剛想要開口說這裡沒有客人，店深處就傳來了一個聲音，是佐伯店老闆悠悠然的聲音：「青墨，讓客人進來。給那位小姐泡一壺普洱，給那位先生磨一杯拿鐵。」
叫青墨的女人只好把前路讓給了桑緋和路德維希，桑緋毫不遲疑地向著屋內唯一的光亮走去。
一進門，一大股甜膩的熏香味襲來，路德維希皺眉，而桑緋明顯是被這個香味打暈了，有點腳下不穩，路德維希扶住桑緋，看著在美人靠上面躺著的佐伯店老闆，聲音很冷漠：「我就直接問了，我們旅店的醫生今天下午以後就來了你這裡，到現在還沒回來，人去哪裡了？」
桑緋抓著路德維希的胳膊，喘著粗氣，很不耐煩地看著美人靠上的老闆：「我不管你是不是來自泰國，總之，你把我的醫生大人還給我。」
店老闆把煙桿兒從嘴裡一拿，坐起來看著桑緋：「真是位急性子的主人呢，路德維希先生照顧起來也是頗有難度的，對吧？」
路德維希盯著這個人看，周圍古怪的氣氛讓他對這個人完全戒備了起來，聽了他的話，路德維希答道：「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卻知道我的，這好像不太公平。」
店老闆做出了一個突然醒悟過來的表情，用煙桿敲敲腦袋，抱歉地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介紹我自己。我的名字叫白澤。」
桑緋的臉色瞬間一變，是那個知曉世間萬物的神獸，白澤？！不可能是這種貨色吧？！
店老闆看著桑緋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來，而且笑得不能自已：「哈哈哈哈哈哈……桑緋小姐你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抱歉開了個玩笑，我名字就叫佐伯。」
這時，青墨敲響了門，說道：「打擾了，客人的茶和咖啡到了。」
店老闆把煙桿一揮，桑緋和路德維希的身後就出現了椅子，他緩緩說道：「坐吧，要等太乙真人出來，還要好一會兒。」
桑緋眼神犀利地盯著店老闆，問道：「你到底對黃舜申做了什麼？」
「你理解錯了，桑緋小姐，我是個正經的生意人，我的店賣的是這世上的奇珍異獸，但我也不是誰想要就一定會賣。太乙真人來到我的店，我給他介紹了一個動物，他很喜歡，但是他沒有足夠的錢帶走它，我就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就在這裡陪陪它。」
路德維希扶桑緋坐下，哼了一聲，好笑地看著佐伯：「一直留到了這麼晚？」
佐伯攤手無奈道：「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請喝茶。」
青墨把茶端到了桑緋的手裡。桑緋看都沒看就直接說：「謝謝，我不渴。」
「請喝咖啡。」
路德維希手一擋，拒絕了：「我不需要。會讓我失眠的。」
青墨端著茶和咖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地看著佐伯，佐伯把又吐出一口煙，在煙霧繚繞中對著青墨說：「罷了，你去請太乙真人出來吧。」
「是。主人。」
門嘎吱一聲開了。
門裡的世界太不一樣了，山水飄渺，水流淙淙，真實的風景展現在眼前。
青墨朝門裡呼喚道：「真人！您該出來了，您已經待得太久了，您的朋友都來接你了！！」
此時的黃舜申正在溫泉裡被一個女人抱著睡覺。這個女子半裸身體，墨綠色長髮披肩，耳朵很尖像精靈，更讓人覺得奇特的是她的肌膚縱然是在這白日裡，都是泛著光芒的，她聽到青墨的喊聲以後，眼睛也睜開了，是和髮色一樣的墨綠色的眼睛。
她的雙手鬆開了黃舜申，黃舜申一下子就掉到了水裡，然後她瞬間變成了一條藍色的、鱗片像孔雀石一樣泛著光澤的龍，完全看不出人的形態，而且頭上還有一對黑色的龍角。
黃舜申咳嗽著從水裡站起來，看著在他身邊游來游去的小龍，很懊惱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淘氣？我陪你玩了那麼久，休息一下你就這麼折騰我？」
青墨聽到了黃舜申的話，呵呵地笑了出來，又大聲在門口說道：「真人！不是這孩子的錯哦！是主人讓你出來了，你的朋友過來接你了，你沒有按時回家，他們好像很擔心你！」
黃舜申當時就呆住了，然後肚子悠長的咕嚕了一聲，他立刻從水裡出來，跑到了青墨面前說道：「幾點了？」
桑緋和路德維希黑著臉看著黃舜申，佐伯依舊在美人靠上面優哉游哉地抽著煙：「青墨，替我送送客。」
「是。」青墨用手掌指向門邊，「客人，這邊走。」
出了佐伯的店以後，青墨把門一關，桑緋直接一巴掌拍到黃舜申增光發亮的腦門上：「你是不是傻？你不按時回來你不會打個電話啊？！！」
黃舜申捂著腦門，無辜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待了那麼久啊！再說，店裡沒有電話啊！」
桑緋又一巴掌拍到黃舜申腦門兒上，打掉黃舜申的手：「我說話你別插嘴！活了4000多歲的人了幹事還那麼沒戒心，你這4000多年你是宅過來的嗎？天天擱那兒煉丹啊！？」
只聽見黃舜申支支吾吾在那裡小聲頂嘴：「……那不然還能怎麼辦……」
「嘿……你還頂嘴……」桑緋剛舉起手又要拍黃舜申，路德維希就把桑緋的手拉住了，勸道：「人沒事就好。」
桑緋又瞪了一眼黃舜申，黃舜申可憐巴巴又不滿地說：「在天上當真人被哪吒欺負，在這裡當員工被你打，我起碼活了4000多歲啊！這智慧的腦袋創造了多少丹藥啊！這是你能隨便招呼的嗎？你當是西瓜啊！」
「誒……你4000歲都不懂人情世故的哦？！你不按時回家還怪我咯？」
黃舜申當時就愣在了那裡。
家？
如果是天上的神殿，那是他離職的工作室，不算家。以前覺得有妄遐的地方就是家，可是那個地方現在留給妄遐了，那就不算是他的家了。
桑緋挑眉看著耷拉個腦袋一言不發的黃舜申，有用胳膊戳戳路德維希，看著他小聲說：「我說重了？」
路德維希想想後，搖搖頭。
「好了，回家吧，舜申先生，只要你一天不離開失戀收容所，那裡就是你的家。」路德維希微笑著對黃舜申說。
黃舜申眼裡含著淚。
當三人都離開店以後，佐伯在青墨的跟隨下走到了小龍所在的房間。
他打開門，小龍正在門口趴著。
佐伯微笑道：「不可以哦，你還小，是不能夠離開這裡的。」
小龍嗚了一聲，不知道是對此不滿還是無奈。
佐伯蹲下來摸摸小龍的頭：「中國水龍是很難得的，你都還不會說話，你要是這麼小就被黃舜申帶走了，我覺得不太合適啊。再大一點，如果黃舜申還忘不了你，你就跟著他走吧。」
這一次，小龍沒有再發出聲音。
但是青墨卻開口道：「主人，您不該把您白澤的身份用來開玩笑的。」
佐伯歎口氣，臉上的神色看不出來什麼情緒，平靜地說道：「一個玩笑而已，他們不會真的知道的。對天下事無所不知的白澤，誰能相信他會在這裡蝸居著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