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老城裡的老人 文 / 清河九方
一路上陳安把腳踏板踩得跟風火輪兒似的，都快飛起來了。漁來想如果這車有生命一定早七竅流血而亡了。雖然陳安騎得很快，但抱著陳安後真的有種莫名的安全感貼在他身後不會擔心會摔下去，到後來更是享受起速度帶來的激動，空氣因衝撞而形成的涼風在這個炎炎夏日帶來了一份清涼。
抱著陳安漁來能感受到陳安的皮膚一點點滲出汗水而打濕了白色的短衣。「小白臉兒你慢點兒吧，不累嗎？」。
陳安喘著氣說「累啊」。
「那你不慢點兒」
「我慢下來你就要鬆手了。」陳安意識差點兒暴露了又連忙說「我的意思是，快一點兒要穩一些，慢下來會晃，你一鬆手會把你甩下去。」
漁來笑了笑「你傻啊，你慢點兒吧，我不鬆手。」
陳安很高興的笑著問「真的？」
「嗯」。
「那我慢下來嘍」。
「嗯」。
陳安漸漸放慢了速度，輕輕踩著車緩緩前行。在有些燥熱的空氣裡，陳安反倒覺得很清涼愜意，心裡抑制不住的興奮，將速度放到了最慢最慢，希望能載著漁來讓她抱著久一點。
在車輛來來往往，匆匆行去的馬路上，陳安載著漁來緩緩前行像是情人在林間散步一般悠然美好。
過了許久，到了小學門口，漁來下了車但沒有找到買蛋卷兒的阿姨。漁來有些失望的說「我忘了現在放假阿姨沒在這兒了。」
「很想吃嗎？」
漁來點了點頭「嗯嗯。」
陳安想了想對漁來說「我知道哪兒還有買蛋卷兒的。」
漁來睜大眼睛興奮的看著陳安「真的？！」
「嗯嗯，上車吧。」
漁來高興地側坐在座椅上，陳安有些驚訝的問「不怕摔下去了？」
漁來眨了眨眼「你不是說不會讓我摔倒的嗎？相信你一次，跨著坐有些硌得屁股疼。」
陳安笑了笑「那你就抱緊了，不要鬆開哦。」
「嗯，走吧」。
陳安載著漁來穿過了幾個街區，最後拐進了一個有些陳舊的老街區，路邊的楊柳枝青蔥茂郁，遮住了灼人的陽光，空氣裡瀰漫著潮濕的泥土味道。路邊的殘舊老牆上佈滿了濕綠的青苔，掉了漆的藍色木門上還殘留著掛了許久不曾換的對聯，對聯已經被風化的看不清上面的墨跡，只剩下褪色的紅紙。
陳安帶著漁來拐進了一條小巷，小巷裡有一顆古老的梧桐樹，樹葉稀疏而枯黃顯出凋敗的顏色，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黑的印記，空氣裡滿是腐葉的潮濕氣味。時不時能聽到一聲知了的叫聲，空寂而蒼涼。明明是六月的天氣，這裡卻彷彿停留在了深秋的時候，有些淒清而寂靜。
漁來沒有想到在自己生活了這麼久的城市竟然還有個這樣的地方，「小白臉兒，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以前有個同學在這邊住過，那時候網吧查得嚴，老師又經常去逮我們，那個同學說這邊有個很小的黑網吧，雖然小機子還算過得去，來過幾次就熟了。」
「真是破壞氣氛。」
漁來看著周圍的紅牆青瓦，感受著空氣裡清涼的微風，這裡有種歲月沉澱的古老氣息，一到這裡心也彷彿沉靜了下來，感到平和而安寧。
最後陳安在小巷的深處停了下來，向漁來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向角落指去，在一扇破舊門前坐著位老爺爺，老爺爺身前的地上放著烤蛋卷兒的烤箱，是那種比較老式的，因為用了很久表面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老爺爺將雞蛋和著麵粉的糊狀蛋漿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勺倒進烤箱的凹槽撫平蓋上蓋子。烤好後又很認真的將還是軟軟的蛋卷裹成卷狀，直到將烤箱裡的蛋卷都卷完了才抬頭發現有兩個小朋友在這兒。慈祥的向他們笑了笑說「小朋友又來買蛋卷啊。」
陳安輕輕的回應「老爺爺，我這麼久沒來了你還記得我啊。」
「記得，我這兒的蛋卷都沒有什麼人來買，你來過幾次我當然記得住，還沒老糊塗呢。這次還帶了小女朋友啊。小妹妹快過來嘗嘗我的蛋卷兒。」
漁來高興的走過去接住了老人遞過來的蛋卷，放進嘴裡嘗了嘗突然驚呼「太好吃了」然後向老人豎起了大拇指說道「我吃了這麼久蛋卷兒就您這兒的最好吃了。」
老人笑得開懷「真的？」
漁來點點頭「真的。您做的這麼好吃怎麼出去買啊，一定賣得特好。」
老人和藹的一笑「人老啦，走不動啦，外面的大城市太吵啦不適合我這種老骨頭了，還是在自家門口安靜些。再說這蛋卷也是早就過時了的小玩意兒，哪會有什麼人喜歡吃啊。」
漁來搖搖頭「我就很喜歡吃啊。」
老人看著漁來啃蛋卷的樣子目光柔和而靜謐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我的老伴兒也跟你一樣喜歡吃蛋卷兒，所以我就天天烤給她吃，她都吃不膩。可惜啊，」老人眼神變得憂傷「現在她吃不到了，也不知道在那邊沒有蛋卷會不會孤單。」
漁來好奇的問「老奶奶去哪兒啦？」
老人指了指天空「她在天上看著我呢。」
漁來很抱歉的對老人說對不起，老人笑笑「沒什麼，她已經走了好久了，久到我已經有些記不起她的樣子，以前也沒照什麼照片就只有每天烤烤蛋卷兒來回想回想以前了。」
漁來看著老人有些濕潤的眼睛，蒼老消瘦的面容顯得孤冷而單薄。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風吹得有些微涼，漁來靠在陳安身上想著剛才的老人，她以前一直不相信書裡所說的地老天荒，白頭偕老，以為都是編的，現在卻好像有些相信了。如果以後自己也消失在這個城市，會不會有人也同樣一直以這樣的方式懷念自己。
夕陽裡，漁來和陳安的身影被拉得細長，向著落日的方向緩緩前行，彷彿要駛向時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