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6.第576章 掰棒子(四) 文 / 枯籐老叔
南段城牆的崗哨在睡夢中,突然被劇烈的馬蹄聲驚醒。剛反應過來,朝鮮騎兵已經從斷牆處衝了進來,揮刀就沖崗哨清軍的脖子上砍去。
「梆,梆,梆!」
崗哨在慌亂中敲響了銅鑼,巨大的鑼聲瞬間劃破整個夜空。
「放箭,放箭!」崔成浩一聲令下,「嗖、嗖」便有箭雨掠過,那敲擊銅鑼的哨兵瞬間就被射成了刺蝟。
在慌亂之中,哨兵們本能的四散逃竄,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都忘了手裡的傢伙是可以殺人的。
人的兩條腿哪裡能跑過戰馬的四條腿,朝鮮騎兵很快就追了上去,揮下馬刀便一個個將哨兵斬於馬下。
「快,直接向清兵的軍營衝擊!」
為了避免驚醒清軍,崔成浩一馬當先,也不管四散的哨兵,直接帶人衝向了不遠處的軍營。
軍營裡的篝火已經熄滅,殘留的火堆上不時還濺著絲絲的火花。
「砰,砰,砰!」
方才逃散的士兵撿了條命,剛剛反應了過來,端著洋槍便對著天空放了起來。
一陣劇烈的槍響直衝天際,子彈在空中劃出絢麗的火花,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異常的耀眼。
營地裡耳尖的士兵立馬就被槍聲驚醒,衣服還沒穿就端著長槍出了軍帳。
此刻崔成浩的騎兵已經衝進了軍營,軍營門口的兩個崗哨喝酒喝大了,在睡夢裡就被弓箭射死。
「砰,砰,砰!」
月光下,誰也看不清具體的情況,只聽見軍營門口接連不斷的槍響。
方纔還安靜的軍營,一下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正在做著美夢的士兵紛紛驚醒,褲子也顧不上穿,端起洋槍就朝帳外衝了出去。
崔成浩的虎騎營訓練十分有素,衝進軍營之後見人就殺。
清軍在混亂中,根本就無法有效的抵抗。剛三五成群的排好槍陣,很快就被朝軍的戰馬衝散。在灰暗裡也無法進行精確射擊,只聞槍聲,卻不見一個朝鮮騎倒地。
駐紮在南城牆的屬於第三軍,軍長阿爾哈圖也是游擊將軍出身。但是他這個游擊將軍卻是花錢買來的,跟靠著軍功擢升的齊布琛是兩回事。
他加入關東新軍的時候,張之洞已經靠邊站了,關東事務大部分由醇親王奕劻接管。
奕劻當時初入東北,年輕氣盛,也改變了張之洞只收編精銳的原則。不管士兵素質好壞,統統招進來再說。
第三軍就是這樣湊人數的軍隊,但是畢竟後期接受過先進的軍事訓練,戰鬥力當然要比八旗軍要強。
三更時分,是人最犯迷糊的時候。第三軍雖然有三萬多的將士,但是被朝鮮士兵打了個措手不及,半天都沒有一支隊伍組織起來進行阻擊。
不但如此,整個軍營都已經出現了潰散的徵兆。好多的不明情況的士兵,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如何戰鬥,而是帶上這幾日搜刮的金銀,撒丫子就準備跑路。
「來人啊!來人啊!人都死光了嗎?」
阿爾哈圖正在帳中摟著兩個朝鮮女人睡覺,此時聽到外面的吵鬧聲,還以為是哪個士兵又喝醉了酒鬧事。他一臉不捨的在朝鮮女人身上,又胡亂的摸了兩把。這才悻悻的穿起衣服,對著帳外大吼了一句。
「軍長,你可算醒了。出大事了,我們被朝鮮人偷襲了,兄弟們已經快頂不住了!」
好半天軍長外才進來一人,留著稀疏的山羊鬍子,進了軍帳便對著阿爾哈圖稟告了下。這人名叫吳有才,是阿爾哈圖身邊的軍師,原來就是一個教書先生。
阿爾哈圖睡覺有個習慣,就是遇到天大的事也得的等他醒後才能稟告。上次有個傳令兵不懂規矩,在他正和女人辦事的時候闖了進去,立馬就被拖出去砍了腦袋。
吳有才當然知道這個事情,在軍帳外跺腳了好半天,也不敢進去稟告。
「什麼?還反了他娘了!」
阿爾哈圖一聽到這消息,立馬就炸開了鍋,胡亂的披了件袍子,端起長槍就出了軍帳。
「來人啊,集合隊伍!」
阿爾哈圖在帳外大吼了一聲,但是此時外面已經亂作一團,哪裡還有人供他使喚。
「軍長,別喊了,小心被朝鮮人給聽見嘍!」
吳有才跟著從軍帳中出來,連忙制止了阿爾哈圖一聲。
「軍師,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啊!」
阿爾哈圖一聽有道理,連忙閉上了嘴,苦著臉便問了吳有才一句。
「軍長,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朝鮮這次估摸著是大軍來襲,憑借我們斷然難以抵擋。不如先撤往城內,等組織好兵馬再做反擊。」
吳有看著軍營裡越來越難以控制的局勢,連忙就想往後面撤去,他可不想死在異鄉的土地上。
「好,撤,往城內撤!」
阿爾哈圖當下就點頭贊成,揮手就帶著親兵往城內撤去。
崔成浩帶著騎兵越殺越勇,刀刃都被砍得捲曲起來。他在軍營的火堆旁,已經發現了數具赤條條的女屍,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們朝鮮女人。
渾身的熱血在崔成浩的身上
遊走,他越殺越是憤怒,身上已經濺滿了清軍的鮮血,宛如殺神下凡一般。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清軍不管在人數還是武器方面都比朝鮮騎兵強太多,這時但凡有個將領振臂高呼,能把四散的兵勇組織起來。那朝鮮騎兵,也斷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如入無人之境。
但是在黑暗裡,指揮調度本就不易。將領們光顧著保命,在親兵的護衛下紛紛後撤,誰也沒有心思擋在最前面。
結果就是三萬多手持洋槍的人,被三千多手持大刀、弓箭的人殺的滿地亂竄。
「將軍,咱們快撤吧!清軍的援軍馬上就要過來了!」
這時,在外圍負責監視敵情的金世軒策馬趕來。
他在混亂中找了半天,一看到崔成浩,便扯著嗓子衝他大喝一句。
此刻朝鮮騎兵已經殺至軍營的縱深地帶,兵力已經相當分散,衝擊力已經明顯減弱。
崔成浩清楚的感覺到耳邊的槍聲大作,清軍在緩過氣後,已經有相當多兵馬組織起來,成排的對著朝鮮騎兵開槍射殺。
「撤!全軍撤退!」
崔成浩大吼了一句,掏出腰間的牛角,便「嘟唔」的吹響起來。
他不是一個魯莽的人,雖然他現在佔著優勢,但他知道這一切只是暫時的。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根本沒有可比性,只能靠著突襲搶的先機。要是留在這裡和清軍血拼,靠他這點人馬都不夠清軍塞牙縫的。
虎騎營也當真是朝鮮為數不多的精兵,崔成浩的牛角號聲剛吹響,騎兵便訓練有素的調轉馬頭。成群結對的向城外撤去。臨走前還把清軍的帳篷一個個點燃,大火趁著夜裡的風勢,很快便蔓延整座軍營。
清軍們在這時反倒是英勇了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裡聚攏過來上千人,跟在朝鮮騎兵的後面就「啪啪」的放著洋槍。
夜裡視線模糊,效果很是有限,根本無法阻止朝鮮騎兵撤退。也就是發洩下心裡的憋屈之氣,這麼多人竟然被打的這樣慘,說出去都丟人現眼。
天色見亮,城內的局勢漸漸得以控制。第一軍和第二軍已經全部趕了過來,跟城南的第三軍匯合。
醇親王拉這個臉站在軍營之中,看著被大火焚燒的營地,半天都沒有言語。身邊的將領沒有一人敢啃氣的,全都惶恐的垂著頭圍在一旁。
「把阿爾哈圖給我帶上來!」
醇親王心裡的怒火噌噌上升,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下。
「親王饒命啊,親王饒命啊!」
阿爾哈圖像是死魚一般,被醇親王的親兵給提溜了上來。一見到醇親王就跪地大聲的求救,磕頭如搗蒜。
「饒命?你還有臉求饒?三萬人被一小股騎兵追著打也就算了!昨夜你非但不在戰場指揮戰鬥,反而趁亂私自逃跑,你讓本王如何饒你!」
醇親王雙手緊攥,滿臉殺氣的只盯著阿爾哈圖。
昨夜南城打的火熱,卻是北城的第一軍首先發現了情況。
齊布琛迅速整頓兵馬,一路趕往南城增援,一路趕到指揮部排兵佈陣,保護醇親王的安全。
醇親王哪裡會把這些朝鮮人放在眼裡,親自帶著左軍就往南城壓了上去。沒想到大軍剛走到半路的時候,正好就碰到往指揮部逃竄的阿爾哈圖。醇親王二話不說,先讓人給他綁了,準備事情結束後再辦他。
「親王,您可真是冤枉奴才了。昨晚情況混亂,奴才還以為是朝鮮的大部隊來襲,急忙帶著親兵去保護您了啊!您是大軍的主帥,奴才死了可以,但是您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啊!更何況奴才在走之前已經佈置好了防禦,絕對不是有意敗逃,不信您可以問問將士們啊!」
阿爾哈圖按照吳有才給他編造的借口脫口而出,只見他面帶忠誠,情真意切,不做演員還真是可惜了。
「笑話,本王身邊帶著一個營的親兵,用的上你保護?事到如今,你還敢信口雌黃!」
醇親王的語氣顯然不似剛才的嚴厲,阿爾哈圖的這番馬屁拍的,還挺讓他受用的。
吳有才心裡跟明鏡似的,立馬就看出了情況有所轉機,急忙對第三軍的將領們使了個眼色。
「醇親王,軍長所言句句屬實,還請您饒他一命吧!」
將領們大喝一聲,紛紛跪地給阿爾圖求情了下。他們現在已經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換一個新的主帥來,那自然要把他們統統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