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1.第171章 憤怒的岳父 文 / 枯籐老叔
潘巧玉經營的服裝一條街,如今準確的說來已經是服裝批發一條街。每日早上一開舖就有大批的客商在此處採購最新式的服裝,這些最新式的服裝正在女子中間掀起一股解放自己的革命。當然,除了清字軍統治的轄區,其他地方的女子就算是買了衣服,也只敢在家裡穿上一穿。但是即便這樣,也不能阻止這些小姐太太們對於美麗的追求。
三人一路走走逛逛,曾國藩也放下了架子,主動到小攤販那裡詢問起了一天的收成。足足逛了半個時辰,才過了虹橋,終於到了服裝一條街。潘巧玉剛在虹橋的對面立了塊漢白玉的牌樓,上面就刻著潘記服裝城五個大字。服裝街緊鄰的河道已經有不少的貨船裝滿了貨物準備,南來北往的十分的熱鬧。
「喬大哥,你快看啊,街上的人好多啊。」
曾紀芸站在虹橋頂上,興奮的衝著對面的人群大呼了一聲,長沙的街道可遠沒有這裡的一半熱鬧。
「你跑慢點,別摔著了。」
喬志清輕聲一笑,攙扶著一臉疲憊的曾國藩跟在後面。人老了不服氣還真是不行,曾國藩此時才剛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身子骨就遠不如當年。
「老夫這女兒從小就被寵壞了,你以後要擔待著點。」
曾國藩在一旁看著曾紀芸,也跟著苦笑了一聲。跟喬志清說起話來,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喬志清愣了下神,連忙點頭應和,聽這話的意思,這個老傢伙是同意了這門婚事。
過了虹橋後,喬志清帶著二人去了潘巧玉辦公的屋子。這小妮子如今一副商界女強人的派頭,行事十分的幹練。在服裝一條街擴建時,專門給自己騰了間辦公的地方出來,裡面裝修的十分的考究,一進門便給人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
三人進了屋子後,小丫鬟急忙端茶倒水的給三人看座,把潘巧玉從二樓喚了下來。潘巧玉一件束身的豆綠棉麻上衣,配著一件米黃色的百褶襦裙,看上去很是端莊大氣。
「喬大哥,你來了。曾妹妹,你怎麼也在啊?」
潘巧玉上次帶著曾紀芸在服裝城逛過一次,再次見到她時,忍不住的驚訝起來。
「潘姐姐好。」
曾紀芸邁著小步子歡快的迎了上去,拉著潘巧玉的手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
「巧玉,你先和紀芸出去挑幾件衣服,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就走。」
喬志清笑了笑沖潘巧玉吩咐了一聲,待二人走後,又起身給曾國藩滿了杯茶水。
「大人,今天轉了一圈,您可有什麼意見?」
喬志清端起茶水小呡了一口後,看著曾國藩輕笑的問了一句。
曾國藩凝眉沉思了下,淡淡的歎氣道,「你確實是個做生意的奇才,蘇州城在短短的時間內,能有如此大的成就,老夫確實感到一些意外。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重商之後的後果。」
「後果?屬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喬志清微皺了下額頭。
「自古以來,商人都是捨本逐末、重利輕義之人,你一時讓他們的手中聚集了這麼大的財富,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們聯合起來禍亂朝綱嗎?」
曾國藩把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商人在古代沒有地位的原因,因為他們從根本上動搖了士族地主階級通過土地來統治國家的基礎。
「大人,時代不一樣了,我們不能總以舊的觀念去看待這個問題。就拿英吉利和法蘭西這兩個彈丸小國來說,跟我們大清朝比起來,他們的疆域也就是兩個省份的大小,但是我們大清朝在人家的堅船利炮的面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任由著人家打到京城,把祖宗留下的萬園之園都給一把火燒掉了。人家為什麼有這個實力?就因為人家已經從家裡的那一畝三分地裡解放出來了,滿世界的跟其他的國家做生意,人家口袋裡有錢了,有錢了就能造出更多的堅船利炮來收拾不聽話的人,把值錢的東西都給自己國家搶回去。我們大清朝地大物博又能怎麼樣?若是沒有商人互通有無,還停留在過去那種自給自足的農耕時代,我們就會永遠處在被動挨打的地位。」
喬志清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吐露了出來,一時間痛快淋漓,近乎吼叫的對著曾國藩喊了出來。
「你這是*裸的強盜邏輯,朝廷終有一天就會壞在你們這樣的人手裡。」
曾國藩沖喬志清吹鬍子瞪眼睛的呵斥了一句,狠狠的拍在桌子之上。
「如果一個朝廷不能讓這個國家的百姓有尊嚴的活著,那這個朝廷不要也罷。」
喬志清嚥了口氣,神色凜然的直射著曾國藩的目光。
「你當真想要造反不成!」
曾國藩恨鐵不成鋼的低吼了出來。
「大人,如今匪患已處,朝廷是不會容下清字軍,更不會容下湘軍。不是我喬志清要造反,是不得不反。過不了多久,大人的處境會比我更為艱難,到時候大人會不會造反還是個未知數。」
喬志清看著曾國藩憤怒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輕笑了出來。一股報復的快感油然而生,心中隱藏了許久的悶氣也終於一吐而光。
「好,痛快,老夫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老夫就讓你看看,什麼是忠孝,什麼天地君親師。」
曾國藩拉長了臉色,拍了下桌子,蹭的下站起了身子。
此時潘巧玉帶著曾紀芸選好了衣服正好趕了回來,一進門便聽見曾國
國藩大怒的呵斥聲,連忙都小心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
「紀芸,我們回家,這個女婿老夫不要也罷。」
曾國藩憤憤的拉起曾紀芸的胳膊就朝門外走去。
「父親,你這是又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又吵起來了。」
曾紀芸苦悶著臉邊走邊問了句,尷尬的回頭看著喬志清,希望他上來勸說上一句。
喬志清鐵青著臉站在原地,胸口上下起伏,眼睜睜的看著曾國藩父女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也沒有動彈一下。
夜黑後,喬志清終於從潘玉婷那裡返回了府衙,曾國藩婦女早就乘船返回,只有曾紀芸留下了一封書信,拜託晏玉婷交給了喬志清。
喬志清在書房坐下後,沉默的打開了書信,信紙褶皺的厲害,上面滿是被淚珠子打落的痕跡。上面用娟秀的楷書寫道,「喬大哥安好,我和父親要回南京了,來不及和你道別,特此留下書信一封,以告我心。父親年事已高,但這次還是同我一路奔波而來,本意就是為了成全你我的婚事。你上次派人到長沙提親後,我就跟父親大鬧了一場,甚至用自殺來威脅他。他那日看我時喝了很多的酒,我從來沒有看他那麼煩悶過,一夜間他就好像是蒼老了十幾歲,雖然我看的出來他很不願意,但是還是抽空陪我來蘇州看你。喬大哥,我不知道你和父親有什麼誤會,但是在那一刻,我知道,其實我心裡最愛的還是我的父親,我不能再為了你和父親胡鬧。如果你真的心裡有我,請跟我的父親說上一句軟話。喬大哥,我求求你,你們倆別再賭氣了,你就當是一個晚輩謙讓一個長輩行嗎?我在南京等你,還是那一句話,你若不來,我便不嫁。」
喬志清合上了信封,扶著額頭,眼睛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一滴熱淚流了下來。
京城皇宮
榮祿已經從南京回家四五日,終日裡等待著朝廷的召見。日落時宮裡面終於傳來消息,慈禧太后在御花園親自設宴為榮祿接風洗塵,把榮祿高興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慌忙穿上了朝服進宮侍駕。
宴席就設在御花園的萬春亭中,榮祿由管事的太監帶到此處時,慈禧還未到來,只有一班宮女在此侍奉。萬春亭位於御花園的東部,是一座建在單孔石橋上的方形亭子。亭上有傘狀攢尖圓頂,四面出廈,構成十二個重簷的邊角。亭下是一池碧水,水中有清的睡蓮和金魚游動。很是華麗優。榮祿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兩腿總是忍不住的抖動癱軟。
「聖母皇太后駕到。」
一聲尖利的喊聲在夜空響起,萬春亭內外的宮女太監一時全部跪下了身子。榮祿來不及張望,也跟著垂頭跪下了身子。
不一會,一個滿身華麗裝扮的少婦就由一個俊秀的太監攙扶著,慢慢的路過榮祿的面前,在萬春亭中坐了下來。那少婦正是慈禧,自從進宮之後,榮祿可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一面。
「來人,給榮祿總兵看座。」
宮女們在慈禧坐下後,這才慢慢的起身,把珍果美酒在石桌上放好,小心的立在一旁侍奉。
太監搬來把紅木椅子給榮祿放下,單獨給榮祿置辦了一桌珍果酒宴。榮祿磕頭稱謝後,緩緩起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和慈禧隔著十步的距離。榮祿雖然很想看看當初那個青梅竹馬的女子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是低著頭就是沒敢亂動一下。
「榮總兵,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廳內傳來一聲嫵媚的喊聲,聲音不大,卻包含著無限的威嚴。
「奴才領命。」
榮祿深吸了口氣,使勁按住不斷抖動的雙腿,緩緩的抬起了頭,與廳內的慈禧四目相對。一時間所有的往事湧上心頭,那個當初只知道哭鼻子的女孩,如今就坐在十步遠的亭下,但是卻好像隔著天地的距離